婚礼定在五月二十号, 夏星晓也是那时候才知道,上到婚纱钻戒结婚场地,下到宾客名单伴手礼, 时砚池早就已经安排好了,一点儿都没让她操心。
婚纱送来试穿的那天, 长长的拖尾垂在南山别墅的楼梯上,裙摆上闪耀的水晶, 犹如星光点点。
清透的阳光穿过毫无遮挡的落地窗,光影簌簌中, 夏星晓身着拖尾婚纱扑进他的怀里,软缎般的长发扬在空气里, 带着特有的香气。
她娇声娇气地控诉, “时砚池,你作弊!”
MARIS的婚纱定做时间最少两年, 那时候他根本还没回国。
时砚池接住她, 把人抱在怀里, 下巴抵在发的发顶,一种充盈感席卷全身。
到底是谁作弊?
当年明明要跟他分手, 却要用do爱抄近路跟他达到亲密关系, 那时候他还不懂, 没打开她的世界, 也没她进入的心。
不过,幸好他一直没有放弃过。
时砚池看着怀里人, 和六年前的人相比, 已经不似刚刚重逢时那般刺猬,明媚得脱胎换骨,但不管是哪个她, 都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礼物,只要她在身边,生活就永远有种蓬勃的惊喜。
曾经因为时序和何韵大动干戈的婚姻,他在英国那几年常自诩不婚主义,逃避身边狂蜂浪蝶的追求,宣示着无爱者自由。
但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内心深处总有某种渴望疯狂蔓延,这么多年,到底谁才能给他一个家,他心里的名字从没变过。
“我一个优等生,需要作弊吗?”他低头吻她,眼里漾着笑。
夏星晓歪着头,直接开门见山,“要是我不嫁给你,你这个婚纱准备给谁穿?”
她语气轻轻柔柔的,威胁意味儿却很浓。
“什么叫你不嫁给我?”手臂收一分力,时砚池抓她语病,“你还想嫁给谁?”
他转移话题的能力是真的绝,一句话就把死亡话题的方向调转。
夏星晓在他的视线里怔着,一秒后扬起调子,“你少乱说,你这套婚纱那么早就定了,都不知道是给谁定制的……”
她什么都知道,却偏要听他说出来。
唇上一痛,时砚池咬住她红润的唇瓣,“你个小没良心的。”
双手在她腰际捏了捏,他故作深沉,“婚纱的每一处数据都是你的size,你说还能给谁穿?”
瞳孔细微变大,她满脸防备,“你到底什么时候知道我尺码的?”
想到上次在海上花开生态园,他也是按照尺码给她准备了换洗衣服,还包括内衣……她陷入沉思,这得是摸过多少女人才能练就这门神功。
睫毛短促地扑簌,她开始探寻他出轨的蛛丝马迹。
“你想什么呢?”时砚池好笑地刮了刮她的鼻子,“好歹是个理科天才,你浑身上下我摸过一次就全都知道了。”
青天白日讨论摸不摸的话题,夏星晓脸颊一下就红透了。
她张了张嘴,还没发出声音,就被时砚池先下手为强。
“这件婚纱就跟灰姑娘的水晶鞋一样,就是你嫁给别人,也是你的婚纱。”
她不信,“你真的能让我嫁给别人?”
“我倒是不在乎做出抢婚这样的荒唐事,就怕你不是心甘情愿跟我走?”
他冷哼一声,“不过我想好了,抢婚之前一定给你的嘴堵上。”
她哽了哽,竟无言以对。
时砚池这个人,从来不给自己留后路。
爱是常觉得亏欠,爱也是自觉矜贵,这句话她以前还不懂,而现在明白,从时砚池的偏爱中,她觉得自己确实配得上这世界上任何美好的东西。
不过想到两人就要结婚了,她还是有点恐婚,不是恐惧跟时砚池结婚,而是恐惧办婚礼的过程。
双方的家庭背景差距这么大,两边的亲戚会不会发生矛盾伤及体面……
越是临近婚期,她就有点失眠,夜里翻来覆去的。
这几不可察的情绪,马上就被时砚池捕捉到了,次日他二话不说,直接掳了人去领证。
日斜的下午,暗香浮动,梧桐树新沐的绿芽透着生机。
民政局的门口,贝壳粉布加迪停在斑驳的光影里。
两个人一内一外,一站一坐。
夏星晓扯着安全带,磨磨蹭蹭地不下车。
她撇嘴,“时砚池,哪有人领证这么草率的,不是都要选个好日子吗?”
时砚池凑过去,衬衫敞着,袖口折着,光线落在他的肩身上,五官深沉隽永。
“夏星晓,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跟我领证的每一天都是好日子。”
她讷讷启唇,“我还没跟我妈商量……”
“阿姨同意了。”
时砚池截断她的话,把手机屏幕怼她脸前,上面是和汪静对话框。
时砚池:【阿姨,我跟星星今天要去领证。】
汪静:【去吧,以后就喊妈吧】
时砚池:【谢谢妈妈】
汪静:【微笑表情包】
她妈就这么轻飘飘地同意了?
夏星晓难以置信地扫完全部对话,连想说什么都忘记了。
“你不想要婚礼,我们就一切从简,领个证就行了。”
“那么多请柬都发出去了……”
“那些你都不用管。”
怎么可能就这么不管不顾,他那种家世,婚礼是肯定要办的,她只是有点婚前恐惧症,真的不至于把整个婚礼取消。
时砚池撑着车顶,懒散地看她内心交战,笑意不自觉地上浮,“还有什么顾虑吗?一起说出来,我都帮你解决了。”
夏星晓捂着脸的手慢慢挪开,不着边际地问,“那我嫁到你家以后,可以下午五点起床吗?”
“可以。”
一道黑影覆上,“咔”一声响,安全带从她胸前簌簌收回,时砚池嗅着她发间的香气,把人扯进怀里,“一天帮我省两顿饭,这么勤俭持家的老婆,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
下午三点四十分,人很少,他们直接在窗口办理,领证的过程特别快,也就十分钟的时间,夏星晓就喜提国家级证书和长期饭票一张。
重新回到车上的时候,两个人都很不真实,
夕辉渐起,晚风吹来一团团灰蓝的暮色,他们在洒金的车里对视。
时砚池抚过她的脸颊,胸口充盈的幸福快要溢出来,堵得他嗓口发涩,“宝宝,以后要改称呼了?”
夏星晓的眼底也都是悦色,偏要反骨地回,“第一次结婚,没什么经验,改成什么?”
他捏她后颈,“亲密一点的……”
“不行不行,我是逃避型人格,太亲密了会发疯的……”
脖颈上的力度忽然重了,像是对她乱说的惩罚,她仰着头,主动送上红唇,“老公。”
两个人这无尽的黄昏里,用全新的身份接吻。
他跨越千山万水回到她的身边,她也不留余地地将人留下,他们都顽固地要一个结果,这一天终于实现了。
晚饭是在海口巷吃的,汪静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子饭菜,庆祝两人领证。
夏星晓去橱柜里乒乒乓乓翻半天,拎了四个高脚杯出来,她刚站稳,胳膊就被人轻拧了下。
汪静没好气地扫过去,“你看谁家姑娘天天喝酒?”
双手各夹着两只杯子,她眯着眸子看向时砚池,示意他站队,“谁家姑娘?”
他大掌揉上她的胳膊,另一手接过两只杯子,“我家的。”
夏星晓梗着脖子跟汪静挤眉弄眼,意思是我现在有人撑腰。
汪静快被他俩酸死了,端着菜从两人中间挤过去,对时砚池嗤一声,“你就惯她吧,惯出一身毛病别给我送回来。”
社交圈的扛把子在汪静面前经历了剧烈的思想斗争后,还是选择从善如流。
时砚池:“妈,我惯一辈子,绝不退货。”
汪静表情嫌弃,心里却是高兴的,还有什么比一个母亲看见自己的孩子幸福更高兴的呢?
一顿饭,在一瓶葡萄酒的陪衬下,整整吃了两个小时。
酒是路晓宇从法拉克福的葡萄酒庄园空运回来的,口感偏甜柔滑细腻,就是后劲儿大。
还没下桌,夏星晓就醉了,酒杯还握在掌心,她脸颊红红地挂在时砚池的身上撒娇。
汪静实在看不下去了,把两人撵进她的卧室。
时砚池把晕乎乎的她抱到床上,起身想给她冲杯蜂蜜水,后颈却被藕臂缠住了。
嫣红的唇瓣吐着香甜的酒气,“老公,我好高兴呀。”
因为要开车,汪静就没让时砚池喝酒,但这个名正言顺的称呼一入耳,他也要醉了。
脑子里掠过上次CRUSH酒吧Ladys night那晚,她也是喝醉了,被他套出不少话,他故技重施,顺势和她一起躺回床上。
窗帘敞着,房间里只点了一盏橘色的小夜灯,被褥漾着股新晒的阳光味道。
“宝宝,你还有什么愿望吗?”软绵的身子在怀,他诱哄着问。
视线在她脸上流连,醉酒的红晕一路蔓延到脖颈,最后消失在高耸里,时砚池舔了舔干燥的唇,顿时有些心猿意马。
夏星晓水眸迷离,露出一个小梨涡,“我想要你开心,我妈妈开心,我爸爸开心,你们所有人都开心……”
这个小傻子,愿望清单里面都没有自己。
时砚池的唇角抽了抽,又问了几个羞羞的问题,她嘟嘟哝哝地也答了。
正坏心地想把关于生宝宝的问题落实到细节,卧室门倏地被人敲响。
他笔直地僵硬了几秒后,开始手忙脚乱地整理衣服,刚才两人抱在一起,衣角早都掀得乱七八糟了,其间还得抵抗小醉鬼的撩拨,他正了正神色后,毕恭毕敬地把门打开。
汪静端着碗醒酒汤进门,视线往床上一撂,皱着眉头数落,“喝这么多,明天又该头疼了。”
“我来喂。”
时砚池接过碗,一勺一勺地喂下去,夏星晓倒是乖乖地很配合,就是眼睛渐渐合上了。
醒酒汤才喝了一半,她就睡着了。
“妈,喝这些可以了吧?”他僵着手臂看汪静,她呼吸均匀睡得特别香甜,他舍不得给人喊醒。
唇角抿成一道线,汪静夺过那半碗醒酒汤,无奈开口,“行了行了,你们今晚就住这儿吧。”
临出房门前,她扶着门把手折身,“星星是个傻孩子,有些事还想瞒着我,我之所以是她妈,就是吃过比她更多的盐,走过比她更多的桥。”
她眸光几不可闻地闪烁了一下,眼里有时砚池看不懂的东西。
“她爸爸那么没有上进心的一人,突然就去包了矿,真当我是傻子吗?”
汪静的声音很轻很轻,却像一记闷雷炸响在时砚池的耳边。
毫不设防地摊牌,他的手垂在身侧,手指不自觉地蜷缩成一团。
客厅的灯亮着,汪静站在明暗交界的地方,启唇掷地有声,“只要你对星星好,有些事情我一辈子都可以不知道……”
时砚池眼底发热,他在原地站了很久都没有平复下来,直到把夏星晓抱在怀里,游荡在外的心才渐渐平静。
爱她就是愿意为她作弊,而所有人都在为爱作弊。
今夜的月亮很圆,美酒醉人,这归途尚远,怀里人依然迷人且倔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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