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桑芜将山莓塞嘴里嚼吧两下便咽了，萧寒松就是冲过来捏她的嘴让她吐都没法。

那幽深的星眸隐着怒气与后怕，拽着邱桑芜的手不自觉用了力：“邱桑芜！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嘶～”

邱桑芜还没说话，被他捏得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萧寒松听着吸气声，这才猛的清醒，松了手，看着细小手腕上被捏出的红痕颤了颤眼睫。

一抬眼，目光正好落在邱桑芜的嘴角，那里挂着的红艳艳的野果汁水刺得他眼睛发疼，又气又恼，按着她肩膀的双手都在轻颤。

“谁给你的胆子随便吃东西的？不要命了？”

“我没有随便吃……”邱桑芜被萧寒松吼得一怔，她性子倔，偏偏又吃软不吃硬，萧寒松说她胡闹，她就偏要证明自己不是胡闹。

可她真吃了，听着萧寒松颤着声担心她，看着他苍白的脸颊和泛红的星眸，她又觉得心里堵得慌。

少年关心她的模样明目张胆，像头顶火热的太阳，热得她心头滚烫。

心里有些泛酸，鼻子也酸酸的，眨了眨眼，一层薄雾便覆盖了视线。

被人护着，关心着，担忧着的感觉真好，这是只有家人才能有的感觉，但是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有些不真实，又有些心酸。

忽然就有些懊恼自己太过冲动了，她不该这么吓他的。

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惹人怜：“哥哥，对不起嘛！我以后不这么冲动了，你别凶我～”

“是我要凶你吗？”

萧寒松的声音依旧有些颤，连瞳孔都是颤抖的，像坠着重物的细绳快要支撑不住重量时的颤动，声线有些冷，就像孤寂的夜晚下起了凉薄的雪。

他在害怕，害怕得心脏都是绷紧的，那种感觉就像曾经亲眼看着满府上下被斩首，他却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什么也做不了一样无助和恐惧，无能为力的挫败感抨击着他千疮百孔的身体，让他那本就伤痕累累的心又添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看着邱桑芜吞下“有毒”的野果，就跟有人用刀在他身上捅了窟窿似的疼，疼得声音都发涩：“你若不乱吃东西，你若听话些，我会凶你吗？”

“我没有乱吃东西……”邱桑芜委屈得不行，眼睫颤动，泪水便啪嗒啪嗒地往下坠。

“这个，这个果子没毒的，真的，我以前经常吃的……哥哥，你别凶我了！”

“…………”

小丫头一哭，那浓密的眼睫就跟细雨中打湿翅膀的蝴蝶似的一颤一颤的，萧寒松彻底没了脾气，就像即将喷发的火山，才刚刚冒烟儿，就被一场声势浩大的雪浇灭了，再滚烫的熔岩都回到了肚子里。

回过味儿来，也只能轻叹一声，抬手替她擦了眼泪，灼人的熔岩变成了舒适的温泉。

“别哭了，哥哥不凶你了！”

“这个真的没有毒！”

邱桑芜吸着鼻子，湿漉漉的双眼望着他，倔犟又执拗。

“好，没毒，哥哥信你。”

萧寒松一边给小丫头擦眼泪，一边捧着她脏兮兮的脸颊来回打量，眼中担忧分毫不减：“有没有哪儿不舒服？肚子痛不痛？”

“没有！”

邱桑芜吸着鼻子，脸颊因为哭过变得红扑扑的。

萧寒松再三确认，确定她没有什么中毒反应后才放心，牵着小丫头的手就往回走：“走，哥哥带你回去，不然我娘和你弟弟该担心了。”

转移注意力的计谋太过拙劣，邱桑芜才不上他的当，用力挣开了他的手，站在原处，用那双倔犟的，湿漉漉的黝黑杏眼盯着他：“哥哥，这些果子真的没有毒，是可以吃的！”

萧寒松拧着眉，这回没有凶她，可也还是没敢信那果子没毒，刚刚那两个人劝说他们时的神情可不像是在作假。

明晃晃的太阳洒在两人头顶，汗水顺着额头流过脸颊，从尖尖的下颚滴在了打了补丁的衣裳里，晕染开一个深色的小点。

燥热的风吹得额头的发丝贴在了红扑扑的脸颊上，一缕一缕的贴着，披散在身后的头发像捂在背后的棉花被子，让本就闷热难受的邱桑芜更难受了。

两人对持没多久，邱桑芜败下阵来，抬手撩了撩后脑勺的头发通通风，不再和萧寒松大眼瞪小眼，但也没跟着他回去，而是兜着怀里的山莓在四周转悠了一圈。

果不其然，没走多久她便瞧见了一丛跟怀里山莓差不多红艳艳的果子。

那是蛇果，蛇果和山莓的果子有些相似，但山莓属于直立灌木，果实红色，由很多小核果组成，近球形或卵球形，而蛇果属于草本植物，匍匐茎，果实瘦小且是棕红色，多是长在草地里，虽有药用，但直接摘来吃是会中毒的，中毒症状和那两个人说的差不多，呕吐，恶心，腹痛，腹泻。

若她猜测得没错，那家人定是把蛇果或者类似于蛇果的有毒果子摘回家吃了，因为吃太多出现了中毒症状，而小孩子身体本就弱，没得到及时治疗肯定是会有生命危险的，就是拉肚子都能拉到脱水而亡。

邱桑芜摘了几颗蛇果摊在手心给萧寒松看，向他认真讲解：“哥哥你看，这个叫蛇果，我之前摘的叫山莓，蛇果和山莓有些相似，但仔细看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萧寒松半信半疑地将两种果子拿在手中瞧：“确实不一样。”

“山莓只是普通的野果，吃起来酸酸甜甜的，但是蛇果就不能随便吃，蛇果虽然有一些药性，但它是含有微量毒素的，吃太多就会出现刚刚那两个人说的症状，所以……”邱桑芜认真的瞧着眼前的少年：“哥哥，这些山莓真的是可以吃的！”

萧寒松将两种果子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的看，看完又瞧了眼脸颊气鼓鼓的小丫头，小丫头眼睛跟沁了水的绸缎似的，湿漉漉的一直干不了，真是倔强又可怜。

不经意间，生硬的语气柔和下来：“你真认识这些果子？”

“昂！”

邱桑芜撅着嘴，有些傲娇，开玩笑，她一个二十一世纪农学院毕业的研究生能不认识这些东西？再说了，她可是从小生活在农村的怎么可能不认识？

“我小时候可是经常跟着爷爷往山上跑的，这些野果从小吃到大！”

萧寒松听着，有些疑惑，他虽不是沙溢关的人，但来这边也差不多有一年的时间了，对沙溢关的环境多少也有些了解，沙溢关关内别说青山了，荒山都没几处，几乎是这些光秃秃的丘陵土坡，她一个小丫头爬的是哪儿的山？

可瞧着那小丫头倔犟的眼神，萧寒松又不敢多问，他怕再问下去这丫头又觉得他不相信她而气哭了，或许这丫头小时候不是一直生活在沙溢关的吧！

他看着手中的两枚果子，想了想，将手中那颗蛇果扔了，将另一颗山莓送进了嘴里尝了一下，确实像小丫头说的那样，酸酸甜甜的。

“是不是很好吃？”

见他吃了果子，邱桑芜双眼都亮了，未干的泪珠含在眼里，跟细碎的小星星似的亮晶晶的。

“嗯！”

萧寒松点头，邱桑芜便拉着他往灌木丛去：“趁着他们还不知道，我们多摘些回去，不然会被抢光的。”

“等等！”

萧寒松将又开心起来的丫头拉回来，瞧着她被热得红扑扑的脸颊，伸手将她散乱的头发收拢，不堪熟练地在她脑后编了一个歪歪扭扭的辫子。

“那灌木上有刺，我去摘就行，你在这儿等我。”

邱桑芜伸手摸了摸脑后的辫子，也不嫌弃他编得太丑，兜着怀里的山莓乖巧地点点头：“好吧！那哥哥你快点，我感觉有点困了，摘完了我想回去睡个午觉！”

“嗯！”

萧寒松没有立刻去摘，而是围着灌木丛转了转，转完回来将水囊打开了，邱桑芜以为他口渴了，萧寒松却将打开的水囊给了邱桑芜。

“阿芜，你将里面的水都喝了，我把山莓摘下来都装进水囊里。”

“哦！”

有了这么多山莓可以吃，邱桑芜也不在乎这一点水被自己喝光了，呼噜两下将水喝了个干净。

萧寒松便拿着空水囊摘山莓去，只是过去前让邱桑芜将怀里兜着的山莓都吃了。

邱桑芜低头看了眼怀里兜着的山莓，又抬眼看着挂满山莓的灌木丛，打了个哈切，将兜着的山莓一股脑儿全塞嘴里去了，她摘的不少，全吃完了肚子都有些撑。

“哥哥，这果子不能长时间保存，我们摘一些还能剩下不少，等晚些时候让其他人来摘吧！这一大片够他们填饱肚子了。”

“好！听你的。”

“困死了！”

邱桑芜打了个哈切，迷迷瞪瞪的打起了瞌睡。

昨夜她睡得太晚，今早又起得太早，上午一直在赶路，这会儿吃饱喝足，困意更浓，耷拉着的眼皮跟挂了千斤坠似的又重又沉。

萧寒松也边摘边吃，吃饱了水囊也装满了，将水囊挂在腰间，又兜着衣裳学着邱桑芜之前的模样装了一兜，正准备叫上邱桑芜一起回去，回头就见小丫头歪着脑袋坐着睡着了。

“阿芜？”

萧寒松轻轻捏了捏小丫头的脸，困倦的小丫头艰难地抬了下眼皮，不满地哼哼：“哥哥，我困！”

萧寒松见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揉了揉她乱糟糟的脑袋，转身背对她蹲下，温声道：“上来，我背你回去。”

邱桑芜迷迷糊糊地爬上了萧寒松的背。

萧寒松一只手兜着背上的小丫头，一只手兜着身前的山莓，回去的路上遇到不少人，但那些人只瞧了一眼他怀中的果子便收回了目光，因为他们大多认为这红艳艳的果子有毒，吃了会没命的。

倒是路过陈德胜身边时被叫住了，大概是吃这种红艳艳的野果中毒的人不在少数，陈德胜竟也劝他们赶紧扔了不要乱吃。

冯氏兄弟没想到他们还是摘了，惊得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跟陈德胜一人一句地劝说他们。

之前陈德胜一直在替姚锵说话，这让萧寒松对他的印象不错，冯氏兄弟也是好心，萧寒松没对他们冷脸，一派温和的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我们给大家试毒。”

陈德胜：“…………”

冯氏兄弟：“…………”这娃儿也饿昏头了？

萧寒松没理会三人欲言又止的神情，背着邱桑芜继续往前走。

他可不敢扔这些果子，他若扔了果子，小丫头醒来怕是得用眼泪将他给淹了，更何况，这果子确实没毒。

只是人群后边的陈贵忽然嗤了一声，他昨日被打，过了一夜脸上越发没眼看了，鼻青眼肿的，眼睛都肿成了缝。

他便用那一条缝瞧着两人，阴阳怪气的咧咧：“有人想去阎王殿，你还能给他拉回来吗？”

“人家命大，不怕毒，你们再多说两句，小心他塞你们嘴里，先将你们给毒死了。”

萧寒松本来是懒得跟他一般见识的，但禁不住背上的小丫头忍不了这口气。

即使困倦，邱桑芜也还是撑起脑袋给他瞪了回去：“嘴贱的畜牲死了可是要被阎王拔舌头的。”

陈贵咬牙切齿：“死丫头，你给我等着！”

“别跟他一般见识”萧寒松背着邱桑芜往前走，微微侧过头，满眼宠溺：“不是困了吗？再睡会儿？”

“嗯！困死我了！”

邱桑芜说完，便闭上眼睛倒头就睡了。

一旁的陈贵脸色十分不好看，但嘴里缺了牙的地方还疼着，他也不敢随便招惹这个看起来瘦弱打人却凶残的少年，只能忍气吞声地狠狠瞪了一眼两人，骂骂咧咧地也靠着树干打盹儿去了。

不远处的杜存银面目狰狞的看着这一幕，看着邱桑芜有人背有人哄，自己不仅什么也没有，还为了埋死鬼老爹磨破了手，一想到这儿，她就嫉妒得不行，对邱桑芜的敌意越发浓烈了。

“贱丫头，你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