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原来你在啊

“然后呢？”卓玥偷偷抹掉眼泪，哑声问，“你把老徐埋了，就跟他回九重天了？”

“是。”木寻声点点头，“这段单人剧情就到这里，我就被弹出来了。”

“别这么难过，”木寻声摸摸他通红的眼尾，宽慰道，“你看，徐群青是真的进了轮回，现在不也挺好的？”

“哪儿好啊？”卓玥白了他一眼，“活着的时候打工累到猝死，死了以后还在这儿007，而且，他生前死后都是母胎单身！”

木寻声沈默了片刻，抱着他低声道：“只是现在惨，还有未来可期。”

“领导，你可真能画饼。”

卓玥白了他一眼，继续道：“截至目前，我们还没有查到你要捅死我的原因，根据你回忆中的细节，你出刀前，还在跟月卿拥抱接吻，也就是说，那个时候，你们应该已经捅破窗户纸丶互明心意了。”

卓玥推测道：“根据前两段幻境剧情，在於徐群青分别丶重回九重天之前，你都还没有表白过，所以，捅人事件发生的时间——应该在你们重回九重天之后。”

木寻声赞同道：“我再进去一次，看看会九重天之后发生了什么。”

熟悉的红光再次蔓延，幻境入口打开，然后……又“啪”地一声关上了，同时，扬声器中响起了语音播报：“错误！超过登录次数限制！每个id每日只能进入幻境3次，您的今日次数已用尽。”

“哪有3次？明明只有2次嘛，这代码有bug啊~”

说起bug，卓玥方才对徐群青的心疼瞬间消失殆尽，麻溜地提交了一个指定给老徐的bug故障工单。

“不过这个bug优先级不高，估计修起来没那么快，”他将登录账号切换成自己的，冲木寻声道：“不等了，换我进幻境吧。”

卓玥输入完密码，正准备点击「进入」，突然顿了顿，问道：“对了，那个灯笼是不是在你那里？”

“是。”

木寻声说着便凭空取出那盏灯笼。

“好久不见。”灯笼上的红衣月卿道。

“甚是想念。”绿衣月卿也出来了。

“手机真好啊。”初·算命先生·月卿摘了蒙眼的布条，兴冲冲地刷着短视频。

“记得充话费。”白衣月卿一边欢乐斗地主，一边提醒，“选5g套餐，谢谢！”

卓玥：“……”

“刚刚的剧情里，那灯笼上的人都是静态的，不会动，也不聒噪，没有这么……”卓玥抿抿唇，一言难尽道，“生动。”

卓玥无视这4个嘴碎的自己，看向木寻声，“我记得你说过，赋予灵力可以让静态画动起来，若输入灵力之人，对画中人熟悉，那它的行为举止就更像本人；倘若输入的就是本人的灵力，便可栩栩如生丶活灵活现丶高度还原。”

卓玥一边探头往灯笼中看，一边问道：“有没有可能，这灯笼里，其实残留着月卿上仙的灵力？”

闻言，木寻声也是一怔。

他伸手探测了一遍，摇了摇头：“探不到。”

卓玥不死心地把手伸到灯笼中央，徒劳地瞎捞了两把。

别搅动的气流穿指而过，卓玥握着一片微凉的虚空，放弃地收回手，在键盘上点击了“进入”按钮：“好吧，我猜错了，看来是你太熟悉他了。”

……

卓玥的时间线并未与方才木寻声的那段无缝衔接，他回到了过去，师徒二人刚被司命拎着耳朵，拽回九重天的时候。

他看着眼前身形高大的青年，抱着花盆对他青涩地笑；

看他半夜挑灯，偷偷替他拟好明日要处理的公文；

看他抿着薄唇守在门口，替他礼貌地打发一波又一波的来访者；

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木匣和心意小心翼翼地混入一堆礼物里……

卓玥心脏仿佛被狠狠戳了一刀，好多次，要不是为了维持剧情走向不变，他早就把这傻徒弟捞进怀里，揪着他耳朵说：快点给你师父我表白了！

他越想，越不明白，这么好的木寻声，为什么要被天雷劈啊？

本体被生生劈裂，魂飞魄散，该是有多疼啊。

不过很快，卓玥就顾不上替木寻声担忧了。

不等卓玥想明白，他就被那忘泉水浇得一个哆嗦——看来他自己也不容易，这水虽是赤色，却冰地刺骨；

而且，那些黑雾似乎已经渗入了他的骨血里，每次冲刷都如同剜肉刮骨，要不是提前知道自己徒弟在旁边偷看，他得端着点师尊架子，他早就嗷嗷乱叫了好嘛！

再然后，他忍者心疼，学着自己前世的样子冷漠地看他，一夜无眠，隔着房门陪他枯坐一夜，看他灭了一盏盏灯，留下字条，关上院门，偷偷下界……

然后，开始更为煎熬地，等待。

满院无人浇灌的鲜花，未能下完的盘，入口的冷茶，空荡荡的餐桌……周围的点点滴滴，都在提醒着：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浇水的花丶下棋时没有的热茶丶乱蓬蓬的头发，每一样都提醒着他，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即便是隔着几世光阴，卓玥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心中难以名状丶又过分清晰的疼痛。

人言，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卓玥身在九重天，却切实地感受到了「度日如年」。

他几乎是不由自主地，跟当年的月卿那般打开灵识，逼着自己仔细聆听每一道祈愿，试图在这万千世界里搜索到他的踪迹，直到那日，他终於等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师尊，徐群青死了，我没法拼好他。”

“师尊，他们会在来世重逢吗？”

“师尊，我想你。”

卓玥心头一喜，一阵风似地冲到他面前，仔细打量着那垂目虔诚祈祷的青年，如同前世的自己那般朗声道：“有空拜这破神像，不如直接来找我。”

……

万千寻跟他回了九重天，站在门口，他拉了拉卓玥的衣袖，低声道：“师尊，我有个礼物给你。”

卓玥回头，就见他拿出了那盏灯笼。

灯笼上的自己安安静静，卓玥心头一跳，接过灯笼，冲他笑笑：“画得挺像，有心了。”

青年一喜，青涩地问道：“师尊，你喜欢吗？”

“喜欢啊。”

卓玥温柔地看着他，心道：喜欢这礼物，更喜欢你。

……

一切似乎都恢覆到了往常熟悉的模样，直到那日，他在路上遇到了那个名叫「凝风」的仙子。

卓玥记性一向不错，记起她是曾经跟十样锦一起来敲过门的仙女之一，好像还在自己门口上挂了一条翡翠活链，雕工惊为天人。

那仙子一副社恐模样，看卓玥的眼神也不似别人热切，只扯了扯他衣袖，低头从怀中取出他的本命玉佩。

卓玥眼皮一跳，就听那社恐仙子问他：“上仙，你上次托我加工这玉佩，只说「玉佩跟木枝合到一起去」，但没说怎么个合法，到底是木枝裹着玉佩，还是玉佩中间嵌入木条啊？”

卓玥微微一怔：居然还有这种隐藏剧情！

他正思索该如何回覆的功夫，突然觉得心头一颤。

一股微凉的气流於心头流转，片刻，灵力充盈心口，他感到自己的嘴巴不受控制的张开，随着脑海中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重覆道：“这是我送心上人的，心上人么，自然是玉石在外，木枝在内了。”

闻言，但仙子点点头，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唯有卓玥楞楞地留在原地，难以置信地按照自己的胸口。

半晌，他摇头笑了笑，低声喃喃道：“原来我没猜错，你，还真在那灯笼里。”

作者有话说:

卓玥终於精分，开始自己跟自己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