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和长老们也算相当和睦地结束了友好的商讨。
这一天天的从早忙到晚,他还没停下来歇过一会儿。
谢槿奚站在瑶光殿门口,身后的大门充满愤怒地哐当一声关了起来,从门缝间还传出来杜三七的一声吼,依稀还能听到其他长老们拉架的声音。
“你有本事你就一个人去找死!敢活着回来我打断你的腿!”
他笑了笑,两手一拍屁股后面的脚印子,背着手看着天哼着歌回去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夕阳远挂天边,满天的霞将无尽的云染成一片瑰丽的紫,正是下学的点,不断有成群结伴的修士路过他身边,有些认得他的,还会停下来礼貌地打个招呼。
他今年瑶五,可看着这些来来往往,脸上挂着单纯笑容的天真学生们,总觉得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
好像已经活了太久太久,心态却从来没有真正长大过。
那些浩浩荡荡的江湖风云,与红尘纠缠的爱恨情仇,因为常年待在宗门,他都没有经历过。
人流有一部分通向瑶膳殿,有一部分流向了宗外的商业街。
谢槿奚漫无目的地跟着大部队的人流一起走,直到商业街的吆喝声渐起,他才如梦初醒般意识到了自己身处何处。
他游走在各个商铺之间,带了些昭云他们爱吃的小吃,摊子上的老板都和他认识了,还会热情地给他多装一点。
“小仙君,又来给师弟师妹买吃的啊!有你这样的师兄可真幸福。”
谢槿奚笑笑,应了一声。
“是啊,他们就馋你这一口呢。”
他跟着人群涌涌,在商业街被推着挤着走了一圈,又回到了上瑶宗,比起方才出去时,储物戒里又多出来好几袋吃的。
而此时,暮色已经褪去,只有一轮明月低垂。
谢槿奚深知这样平静又一成不变的日子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打破,剩下的日子究竟还有多久,他自己也说不清。
“向死而生吗……”
他走在剑山上铺设的青石板路上,脚边草叶摇晃,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仿佛他为自己选择的不是什么必死的结局,而是一段充满希望却注定孤独的前路。
柳长归好像已经看透了他所有的想法,却并没有如何劝告他要珍惜生命,莫非是又出了什么他没察觉到的岔子?
不应该啊。
连天会有疯疯癫癫的魔窟监视,援天队的成员也不会知道他真正的计划,长老们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其他人,昭云他们就更不用说了。
如果连天会真是一群纸糊的,那他所有最差的打算都不会用到,这无非是最好的情况,可就像杜三七说的那样,可能性太低了。
后续所有事情他都交代好了,到底还有什么事情脱离了掌控?
谢槿奚停住了脚步,前进的影子也停下来。
他们站在月色下,是两具相互对视又纷纷陷入沉默的雕塑。
“三、务必保证柳长归的生命安全,若柳长归出事,则一切合作取消。”
华渊有事没事提这茬做什么,莫不是……
柳长归。
雕塑忽然奔跑起来,笨拙地带动衣角向上狂奔,夏夜晚风拂面而过,他才忽然反应过来,一搓响指,直接站到了柳长归的院子里。
白天就感觉他的院子里比外面要冷得多,晚上的对比就更强了。
他整个院子里都跟提前入冬了一样,先前结的霜竟然在植物表面形成了一层薄薄的冰晶,地面石板上也结了一层,一脚踩下去就吱嘎吱嘎地响。
谢槿奚站在原地,向院外望了一眼。
这差距也太大了。
他放轻脚步,一点一点向里面走去,压着冰霜的竹竿弯下来,层层叠叠,挡住了他的视线,拦住了他的前路。
谢槿奚伸手拨开竹枝,一件加厚裹毛的大氅便凭空出现搭在了他肩头。
“有事?”
随手拨开的动作映入眼帘的,是坐在石桌前正煮酒看书的柳长归,谢槿奚一拉肩上的大氅,颇有些诧异地走了过去。
“师父,你怎么出来了?”
不是在闭关吗?
柳长归一身描金边的黑氅,绒毛堆叠在肩头两侧,他伸手,给谢槿奚也温了一杯酒。
几乎苍白到快要透明的一双手。
谢槿奚心里一慌,目光便牢牢定在柳长归的手上,甚至颇有些大逆不道的伸手握住去感受了一下温度。
温热的,和他的体温差不多。
云朵抱着酒杯歪歪倒倒地游上来,“像什么样子,松开。”
谢槿奚仍有些困惑地松开手,柳长归这才迅速将自己的手抽了回去,云朵瘫在桌子上,将后面的话继续补完。
“闭关也会偶尔出来缓口气的。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却没有先回答柳长归的问题,反而打量了一圈院子周围。
“师父这里是有什么变故吗,为何和外界的温度相差如此之大?”
按照他白天尚未开口柳长归就能得知他所有计划的那个尿性,柳长归不会不知道他如今是为了什么而来,可他这样装傻不回答,可不就是妥妥有问题吗。
清澈的酒液汩汩注入杯中,柳长归举杯抿酒,沉默半晌。
“师父,你不要骗我。”
谢槿奚坐在原地,整个人都紧绷着,直到柳长归叹了口气,云朵上终于显现出字迹。
“我常年闭关便是为了压制这种病症,我……”
“什么病?有的治吗?杜长老知道吗?为什么不……”
他一拍桌子急得站了起来,片刻后又消了声,柳长归望向他的目光中仍然充斥着淡淡的笑意,好像早就猜到告诉他的话他会是这种反应。
谢槿奚死死咬着唇肉,原先拍在桌子上的手不知在何时紧紧攥握成拳,骨节发白,隐隐发着抖。
就算柳长归告诉了他又能怎么样呢?他那段时间只知道追查连天会,以为其他的一切还是会和自己上一次的经历一样一切都不会改变,但没想到柳长归竟然会得这种怪病,就算柳长归告诉他,他也不会有多余的心力去处理。
在那时候,是追查好不容易有点眉目也有能力处理的血仇,还是为柳长归这种诡异的病症跑东跑西?
这原本是不需要考虑的事情,柳长归是他的恩人,恩师,甚至更可谓是他的第二个父母,他向来都是把柳长归放在前位的。
可柳长归一个大乘对自己的病都毫无头绪,甚至只能用闭关这样最次的法子去压制,更何况上瑶宗里还有医术堪称能活死人肉白骨的杜三七在,他回去又能做什么,他这屁大一点能力,又能给柳长归帮上什么忙?
或许这也是柳长归不愿告诉他的原因吧。
与其让他回来白白担心还无能为力,不如让他去做现在更能做的事情。
谢槿奚脸色惨白,比得病的柳长归看起来都要更虚弱几分,他攥成拳的手突然松开,整个人像是被抽了骨头扒了筋,无力地坐下去,肩背向下垮着。
怎么这次也有事情来不及,怎么次次都有事情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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