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向他分析利弊。”赵昌道。
他离扶苏近一些,小声说:“你记好了,以后说服他,一定要上升高度。面对他的时候,不要局限在自己的想法。”
扶苏低头思考。
赵昌觉得以大哥的性子,他喜欢的事情八成不是老头喜欢的。如果只说“我认为”“我觉得”,最后一定会激怒某人。
“做这件事,对他有什么好处,对秦国有什么好处,它所象征的意义是什么,它会带来什么后果,如果最后是不好的结局,你计划怎么样更改克服……”赵昌一条一条列出来。
“要让他看到你的思考,而不是意气用事。”
这样的话,哪怕最后你说的不合他的心意,他说不定也会愿意放手让你试一试。
扶苏垂眸,声音闷闷的,说:“……我不喜欢。”
他知道昌对自己掏心掏肺,可他就是想任性。
我不想那样。我当时根本没有想那么多。
“但有时候只能这样做。”
赵昌换了一个说法:“阿兄啊,行动时出于本心与情绪,行动之后回顾却需要脱离最初的原因,这样才能真正看清自己。
“你可以不把它当作说服的方式,而把它当成认识自我的途径。”
扶苏似有所悟。
赵昌继续问:“比如,你当时为什么想要离开咸阳?”
扶苏思索片刻,看着他:“如果我说……不是因为你。”
赵昌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或许是因为你……我不知道,但我也想要出去……”扶苏陷入自己的世界中,轻声自语。
“我想看到不一样的风景,我不想成为你的阻碍,我想与更多人交流,我想离开……
“我想离开……不再受到控制……”
说到这,扶苏有些迷茫,低声道:“我利用了你?”
我以你为借口,以学习为借口,我到底想做什么?
我只是想要离开而已吗?
同样是被控制,秦王所想的是忍耐蛰伏,然后反击,而扶苏是渴望逃离,去往更广阔的世界。
他们的反应不同有许多原因,本质上是因为性格与经历的差异。
扶苏有可以托付的人,支配更不会给他带来快感。秦王则对他人警惕,也是因为别无选择。
被控制的经历让他们都诞生了欲望。一个是横向,向着远方;一个是纵向,向着上方。
脱离控制后的选项也变得不同,扶苏倾向于自由与包容,秦王则希望掌控更多。
赵昌笑着说:“这怎么能叫利用。我有受到伤害吗?况且,假如能够帮到你,就算是利用又如何?如果你觉得亏心,大不了我利用回来嘛。”
“可我怎么能这样做?”扶苏不理解,好像他自然而然就做出这种行为,在他根本没有意识到的时候。
我这是本能的利己吗?将目标掩盖在重重原因之下?
我,我竟然是这种人?
赵昌拍拍大哥的肩:“哎,我们本来就是复杂的啊。就算你真的是想借助我达到目的,但你最开始不也在为了减少争端考虑吗?”
他左手伸出一根手指:“你想要帮助我。”
右手再伸出一根:“但或许也在利用我。”
两根手指相互勾连,晃了晃:“互相矛盾的理由却可以出现在一件事中。”
“这不是很好玩吗?”赵昌问。
扶苏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合掌又分开,双手再次交握。
想法不断上涌,但什么都没抓住。
他不禁笑了起来。
扶苏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笑,只是无端开心。
赵昌说:“做出事情看起来有很多原因,但想做,就是因为想做。就像你想离开咸阳,其实只是为了离开而已。”
赵昌惆怅:“可其他的理由,又不单纯是借口,人啊,真麻烦啊。”
扶苏笑吟吟道:“但是这样才有趣啊。”
“没错!”赵昌豪迈地一巴掌拍向扶苏的背,差点把人拍倒,“所以,拿出当初离开咸阳时的思路,虽然你想要这么做,但给出的理由却绝不只是这样。”
扶苏扶着桌案,疼得轻声倒吸一口气,瞥着赵昌,说:“你吓到我了。”
怎么突然有种叔公的感觉,虽然他不敢这样对我。
想到熊午,扶苏的心情回降几分。
赵昌嘻嘻哈哈:“真的吗?那你要多警惕一点才好,出去一次就遇刺一次,我都不明白你是怎么回事。”
“这也可以怪我吗?”扶苏幽怨,对于这类事件非常无奈。
我也不想的啊。就因为这种事,我现在锻炼的时间都加长了好多。
扶苏不指望自己能单杀刺客,但起码也得有反击之力吧。
抵达咸阳之前,他身上甚至随时带着一把剑,生怕半路又倒霉地遇到什么事,万一身边人全军覆没,至少他能拔剑干一波。
唉,说多了都是泪。
赵昌吐槽:“不能怪你。但你下次出去,就算我再收到‘长公子遇刺’的消息也不会有任何惊讶的。我只会觉得‘不出所料,它果然发生了’。”
他又开始出主意:“我建议你出行之前请人认真卜一卜行程的吉凶吧。实在不行,还可以再带一位卜官出门,时常验证一番。”
不是他迷信,但他觉得如果霉到某种程度,信一信也未尝不可,反正不会更倒霉了。
扶苏想到那个场面,想笑却没笑出来,叹气:“唉,不知道还能不能有下一次。”
出门总是遇到危险,以后说不定很难再出去了。但我还有好多地方没去过,如果父王不同意,那我留在咸阳也太过浪费时间。
我太难了。
赵昌便在扶苏旁边窃窃私语,对着另一边的空气人说悄悄话:“天啊,某人又要开始利用我了吗……”
我帮你啊。
闻言,扶苏脸上的愁容一下破功,笑也不是,怒也不是,皱着脸对他恶狠狠道:“哼,是啊!某人就是应该被利用呐!”
“这就是斗争吗?真残酷……”赵昌心痛摇头。
“真是不能和你待在一起,我就是被你带坏的。”扶苏语气带着控诉,道。
赵昌一句都听不懂,笑呵呵地看着他。
扶苏懒得搭理他,便谈起正事:“我要去找父王。”
赵昌现在听懂了,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恭恭敬敬:“慢走,祝您顺利。”
扶苏看了一会,“啪”地把赵昌的手打落,然后起身往外走。
“哈哈哈哈!”赵昌在身后笑得前仰后合。
他笑得太过猖狂,扶苏快要走出去时忍不住回头瞪了他一眼,而后顺手把门关上,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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