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佳打量了郝景一眼说：“去谁家吃饭啊？”

“顾觅啊。”郝景耸肩说。

郝佳态度不悦：“不去。我和他不熟。吃什么饭啊？”

话落，郝佳就要起身离开。郝景感到奇怪问道：“我说你最近跟顾觅什么情况啊？之前完全不是这个态度啊，怎么这下跟仇人一样。”

郝佳侧头看了郝景一眼说：“哥，我发现你怎么什么都爱管。顾觅是你的学弟，而且你现在也不需要支持他的业务了。再说，我要是谈恋爱了，时不时跟一个男人保持联系，我男朋友会生气的。”

闻言，郝景赧然地看着郝佳问：“你恋爱了？我怎么不知道？”

郝景把疑惑的目光看向了收拾碗筷的郝慧华，郝慧华也有些诧异。郝佳懒得和哥哥废话，起身对郝慧华说：“妈，您去休息吧。我来收拾碗筷吧。”

“你都要上班了。也不当全职女儿了，这些家务还是我来吧。”见女儿过来抢碗布，郝慧华说。

“那可不行，”郝佳义正严词地说，“虽然吧，我不当你的全职女儿了。可是现在我不是还住在这里，本来应该给妈妈付房租的，现在就当做家务抵扣房租了。”

郝慧华温柔地看着女儿，知道女儿应该是心疼自己。但她还是不理解女儿突如其来要去工作的想法。

晚上，郝佳又失眠，她踅手踅脚到了客厅，然后又偷偷打开了玄关处的的灯，她立在偌大的冰箱前，发呆，似乎犹豫了好一会儿，她打开了冰箱的门，翻箱倒柜了好一会儿，找到了一块儿夏天遗留下来的雪糕。她剥开了外包装，咬了一大口，浓郁的芝士味充斥着整口。她折返的时候，忽然觉得这款雪糕的味道可真是绝啊，到底是什么牌的。

她没忍住又俯下身，到垃圾桶翻了好一会儿，找到了雪糕的包装袋后，猛地一回头，正好跟眼前的身影撞了个正着。

郝佳一惊一乍，面前的老太太也吁了口气。

“吓了我一跳！”郝慧华大叫一声。

郝佳连忙咬住雪糕，腾出手扶住了郝慧华，问：“妈，您没事吧，胸口没疼吧？您怎么深更半夜的不睡觉啊？”

二人在沙发上坐下，郝慧华乜了郝佳一眼说：“我才要说你，刚好不久的不睡觉毛病，这下又患了？”

郝佳呼哧呼哧地吃着雪糕，说：“明天要重新上班了，总是有些忐忑不安吧。”

“毕竟要面对新的领导，新的工作环境。”郝佳直言地说。

郝慧华轻轻点头，侧头看着女儿说：“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郝佳舔雪糕的动作一顿，缄口不语。郝慧华说：“前段时间黄秋英给我打电话了，让我跟你说，不要再打扰她的生活。”

“她这样跟你说的？她还跟你说了什么？”郝佳情绪有点激动。

郝慧华嘘了一声说：“小声一点，虽然你哥睡了，但保不准听到了我们的对话。”

郝佳那天因为周学峰的事情愤愤不平，确实打电话跟黄秋英理论了一通。她沉默不语的瞬间，郝慧华开了口说：“那天我在北京，你打电话问我和你爸爸离婚的原因。我确实没有说实话。”

“你爸爸在外人的眼中确实是一个好男人，他对你和哥哥也是尽到了父亲的业务。但婚姻因为是一场非常漫长的过程。一个人陪着一个人几十年真的是一件很不容易的过程。有一天，我厌倦了，他也厌倦了。彼此分开是正常的。”郝慧华在用极其平淡的口气叙说着一件事，“总而言之，就是对彼此生厌的过程。为了不成为仇人，只能分开了”huaん

郝佳却不甘心，她试图从郝慧华的口中找出对周学峰的怨怒，但时过境迁，眼前的老太太似乎已经把那场婚姻不咸不淡地抛之脑后。

她又问：“那你和我爸之间有第三个人吗？他出轨了吗？”

她直截了当地问郝慧华，没料到郝慧华却笑了，她说：“没有，我可以很笃定地说你爸爸没有出轨。”

“你也不要去为难黄阿姨。他们毕竟是在我和你爸爸离婚后，才在一起的……”

这个意想不到的结果，让郝佳感到费解。她不明白，为什么郝慧华事到如今还要维护周学峰的形象。她是不是真的不知道爸爸出轨黄阿姨的事情。后来，她就这个问题试探过小姨，令她大吃一惊的是，郝慧华和小姨提及过周学峰出轨的事情，小姨费劲地从久远的时间里掏出了这段回忆，说，你爸爸那时刚买了车，每天特别拐了个大弯送黄阿姨去上班。这传来传去，传到你妈妈的耳朵。她心大，说不可能。她说相信你爸爸，也觉得不需要查什么手机。但是最后她还是发现了，那天她跟厂里的人聚会吃火锅。她出门透透气，看到了你爸爸搂着那个女人的肩膀穿过人行道。

后来呢，郝佳追问道。

小姨又说，后来，你妈妈又回去吃火锅了。她说都付了聚餐费，总得好好吃个饭。你妈妈这个人啊，有一点跟你很像，她是个干脆利落的人，她吃完火锅回家后就跟你爸爸提了离婚。你哥哥当时念大学了嘛，她唯一的顾虑就是你。她说你一直不能接受这个家庭的破碎，但还好你最后还是支持了她的决定。她啊要了很少，除了孩子的抚养费，就是你们现在住的这套房。那时候这套房子还没开始装修，都离了婚了，你爸爸也不付装修费用了，都是你妈妈安排的。

可是郝佳还是不理解，为什么妈妈要对她有所隐瞒。小姨却笑着说，这符合你妈妈的性格。郝佳不理解小姨话里的深意，小姨继续道，你妈妈也要面子，总不能说自己被戴了绿帽吧。何况，那明明密布着破洞的婚姻，再次提起又有什么好处。只会让你也对婚姻感到恐惧。

郝佳似乎现在才体会到郝慧华从头到尾的体面。明明自己的积蓄都为了供给女儿留学亏空了，女儿没能学成而归。她没有责怪。明明自己生病，却背着家人去做了手术，但她还是不愿意告诉孩子们。明明自己的丈夫出了轨，离了婚，若干年后也不愿意跟成年的女儿坦白真相。

妈妈独自承担了很多很多秘密，妈妈决定要把这些秘密永远封存。

上班的那天，郝慧华特地起了大早给女儿做了早餐。这下身份的互换，郝佳倒是有点不习惯。郝慧华为两个孩子打好了做的香菇肉丝粥，又把早上买的油条、油饼拿上了桌。

郝佳笑着说：“谢谢妈。”

“第一天上班，要吃的饱一点，才有力气干活啊。”

看着郝慧华对女儿千叮万嘱的模样，郝景先道：“妈，突然之间感受不到全职女儿的温暖了，您老是不是不习惯了。”

“说实话，我这等于是少了个司机、厨师还有保姆。本来吧这会儿我还在床上，现在倒是我起床给孩子们做饭，”郝慧华故意叹了口气说，“这享福的日子怎么那么短。”

“您要是愿意，我还能回头当您的全职女儿的。”

郝慧华还没答应，郝景先打了岔：“我可第一个不同意。”

见郝慧华乜了郝景一眼，郝景咳咳了几声说：“我的意思是，下次郝佳要是回归家庭，先做我的全职妹妹吧。”

“说定了。”郝佳一副不容乐观的模样说，“我掐指一算，很快就要做我哥的全职妹妹了。”

郝佳准时出了门，电梯徐徐打开，拥挤，但郝佳还是一眼看到了沈琦然和沈伽舟，两个不约而同地喊了郝阿姨。郝佳冲两个小孩笑了笑，又同程晴打了个招呼。

两个女人和两个小孩走出了电梯。程晴先道：“真的做好准备，要去上班了？”

郝佳无奈耸肩地说：“先试试吧。毕竟我在这一行是最有经验的。入手应该不难。”

程晴点点头，郝佳摸了摸沈琦然的小脑袋说：“不过我答应琦然的四手联弹是不会变的，我们可是要一起练琴的。”

“说话算数？”沈琦然问。

郝佳俯身下来，朝着沈琦然伸出右手小拇指说：“肯定算数啊。”

一大一小拉了拉钩后，郝佳又说：“晴姐，你还去那个超市上班吗？”

“不去了，”程晴叹了口气说，“一直这样做下去也没有意义，我就把保姆辞了，这周开始我又回归了全职主妇的位置了。”

郝佳轻轻笑了一声：“咱俩这处境真是有趣，前段时间，你出门闯荡，而如今换成我出门当战士了。”

“佳佳，这一次，我要祝你工作顺利。”

二人在小区门口分开，郝佳驾车离开后，程晴也驾着车先把沈琦然送到小学，然后再把沈伽舟送到幼儿园。她又这样回到了日日重复的光景，但内心不自觉地越发感伤。好似因为之前有过了挣脱牢笼的经验，这一次，她愈发地想要找到工作。程晴更新了简历，又开始了面试的漫长之路。她同章之语约了下午的瑜伽课。两人在瑜伽中心上完课后，又在旁边的休息区坐了会儿。

程晴趁着空隙又拿起手机。章之语忍不住埋汰着说：“怎么回事啊，好不容易见面，让我光是看你刷手机啊？”

“我在找工作。”程晴的视线没有从手机移开，又道，“想着好不容易有了上份的工作经验，可不能空窗太久了。”

章之语笑了声，打趣着说：“我倒是听到别人不想工作，还没见过有人天天吵着要工作。”

“别说我了，”程晴收起手机，吸了口柠檬水，把目光看向了好友说，“前段时间忙着工作，忙着私事，差点忘了你的事情。你和那位历史教授发展的如何了？”

章之语忍不住笑了起来，反问道：“你觉得呢？”

“你是不是看不上人家啊？没共同话题？没联系了？”程晴揣测道。

章之语笑的更欢了，她摇摇头说：“不，都不是。我们挺好的。”

程晴震动地看着好友。怎么看都觉得那位历史教授和章之语不是一路人，她来了兴致，多问道：“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关键情节啊？”

“你错过挺多的。不过接下来，我会让你参与的。”章之语明显话中有话。

程晴皱着眉头，追问道：“等等……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要准备结婚了。”

“结婚？”

章之语眼里有粲然的笑意：“准确来说，我要再次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