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没规矩,若是放在了世家大族之中一定会被引为羞耻。
可放在严家,却显得鲜活之余又多了不少的烟火气。
梅横笑眯眯的看着严青栀快步走回来,径直坐到了苏阖身边。
在严家严青栀才是一家之主,那就是严家的最高代表人,自然没有女子不能与男子同席的说法。
严青栀一坐下,就闻到了淡淡的茶香,这是冯山长最喜欢的茶,一般只有来了贵客严青栀才会交代小桃去泡上一壶。
小桃这次也是见苏阖亲自出门迎接,才想到了这点。
她有些尴尬,自己到底还是不够细腻。
她便小声和苏阖说了一句,而后又悄悄起身,很快,新的茶具被她端了上来,顺便还带将厨房里泡茶剩下的半壶水拎了过来。
给梅横重新倒了一杯温水之后,她这才重新落座。
梅横看着她的动作,眼中闪过了笑意,开口询问。
“苏……呵!严姑娘不必如此客套。对了!怎么不见严公子?”
严青栀尴尬的笑笑,心道这梅横真是观察入微,这么快就发现了她实际才是这里的主人,也瞬间将门口的门牌跟自己对上了号,又在言语之中将严青竹拉出来,在苏阖面前好好的敲打了自己一通,这倒是瞬间将他们不咸不淡的距离拉到了一个敏感的位置。
严青栀若是不在苏阖面前承认这份熟络,便好像有些不识好歹了!
哪怕当时梅横救他们不过是顺手,而且自己也将从柳怀香那里拿到的东西全都交给了对方,可也总觉得好像欠了梅横许多一般。
原来两人再也不见,这件事情最后就会不了了之,双方都会默认这次的事情不过是‘银货两讫’,可如今在这样的场合见面,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严青栀就觉得自己曾经一定是欠了梅横一个天大的人情。
她深深的叹了口气,这人真是不好弄。
“青竹已经去服役了。如今只有大伯,我和表妹在家。”
严青栀将严青竹的名字点出,又在表妹上面咬的很重,其中意思不言而喻,那就是明白的告诉梅横,君同月也不姓苏,而且也不姓严。
苏阖好像没看出两人之间的官司一般,笑眯眯抿着茶。
梅横向着她挑眉,示意自己明白了。
“梅某未记错的话,严公子才十二岁,怎的这般早便要科举了?”
“哦,先下场试一试手,若是没考中以后机会也多些。”
严青栀随口敷衍,梅横也就是随口一问。
几人闲聊的过程之中,汇香馆那边的跑堂已经拎着食盒过来了,严青栀见此赶紧召唤小桃她们,让她们帮忙摆席。
两个小姑娘脸色红红的走了进来,小桃依旧低着头,半点都不敢抬起,但另一个小姑娘却眼光熠熠,余光在梅横身上打量一圈后,这才强压着自己的眼睛,僵硬着动作忙活完了下去。
后面还有两桌席面没有上来,严青栀交代她们一个人去书院将君同月拦住,让她在书院里吃算了。
另一个人则去给孩子们摆一桌,再给梅横带来的人摆上一桌,叫小包子过来招呼。
小包子已经有了名字,他本家姓张,严青栀也没有给他改姓的打算,便还是姓张。
严青栀不希望这些孩子忘记自己的父母,他们的故事君同月都打听过,没有一个孩子是被家人卖掉的,都是那些帮派屠村或是屠族的时候剩下来的有天赋的孩子。
他们的父母亲人并没有抛起他们,严青栀希望他们能一直活在家族的期待之中,不管以后会不会肩负起自己家族的兴衰,但这份牵挂和感情是那些已亡故的人留给他们最好的东西。
所以这些孩子,不管姓什么,都算作是念字辈。
而名字,则代表了严青栀对他们的全部期待。
平安喜乐,一世泰康。
作为大师兄的名字,他的名字便是张念平。
而那个已经在路上去世的孩子,严青栀也给他立了一座衣冠冢,里面放了一块染血的碎布,以后逢年过节这些孩子总是要去给他扫墓祭拜的。
严青栀这人向来不拘小节,虽然小包子如今才八岁,可以他的心境,能够承担的责任她一点都不会少给。
人活着总要有意义,何况这个孩子以后都站不起来了,他更需要在人群之中体现出自我价值。
没一会儿薛瑾容便推着他走进了正堂,薛瑾容坐在了严青栀身边,而小包子则去了另一桌招呼。
他还有些紧张,可与同样坐在轮椅上的梅横对视之后,他心中的惶恐突然就变成了一股动力。
他与在坐众人行礼之后,严青栀这才让他去到一旁的圆桌旁边,又亲自去请梅横带来的人入座。
这些人有自己的规矩,像这样的时候肯定要留一两个人守着他们,以防止发生意外的时候全军覆没。
不过这次梅横也开口让他们去吃饭了。
虽然说不排除发生意外的可能性,但不得不说,要是苏阖想针对他们,实在是没有下毒的必要。
既然这样,还不如大方一点!
两桌人都坐了下来,小包子有些应对的虽然生涩,只不过他负责的事情很简单,梅寒生也坐在这里,都不用他说什么,梅寒生便已经轻车熟路的和他聊了起来。
他虽然心智成熟,但经验到底不多,只不过他们的背景来历没有几个比梅寒生更了解的,他偶尔说错了话,也暴露不出什么东西来。
一顿饭吃完,薛瑾容将他推回了房间,房间里其它的孩子们已经到了午睡的时间,但他们都在昏昏沉沉的打盹,却并没有睡下,一见大师兄回来,所有人都围了上去。
他们嘁嘁喳喳的说起了今天的饭菜。
这样的一顿在刚回来安顿的时候严青栀也曾经叫过,可这些孩子年纪不大,几个月的时间,只记得那些菜好吃,但实际上怎么好吃,都已经忘了个干净。
这一轮吃的他们一个个肚皮圆滚滚的,有许多话想要说,可君同月没有回来,他们能够分享的就只有自家大师兄了。
一群孩子吵吵闹闹,连午休的事情都忘了。
严青栀坐在这里和梅横说话的时候,耳朵也没忘了听着那头的动静,见他们难得这么高兴,也没有去打扰。
而吃饱喝足的梅横,也才说到了这次过来的原因。
“苏前辈,这次梅某前来,却是有一桩事情相求。”
苏阖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点了点头。
“嗯,薛兆给我写了信,信上说了你的事情,老夫确实认识古氏如今的族长,代为引荐不成问题。不过,前些日子老夫为了些私事,已经求上门过,你若是有其它事情想让老夫帮忙,老夫怕是无能为力了!”
梅横淡淡的笑着。
“古氏一族向来神秘,前辈肯帮忙引荐与梅某便是大善,又怎还有脸面要求更多!”
苏阖也是哈哈大笑,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
“不过是些许小事,说来,你曾在入海川救过我家青栀,倒是老夫当谢过梅公子仁义才是。”
梅横连忙躬身行礼。
“前辈言重,严姑娘人美心善,武功高强,就算没有遇上梅某,也当能逢凶化吉。”
严青栀心里暗骂梅横不要脸。
他虽然夸了严青栀,但也表示了不承认苏阖以还他恩情的方式替他引荐南荒的古氏中人。
苏阖什么都不知道,只以为梅横胸怀坦荡,不计得失。
可严青栀却分明还记得自己刚落座的时候,他说的那些话。
这人竟然想在苏阖身上占便宜,又想让她记着当时的人情。
严青栀捏了了捏拳头,却也不敢表露出分毫。
她深知苏阖的人品,这人圆润却不失棱角,梅横对严青栀的救助,只要梅横不松口揭过,他就一定会认的,更是一定会压着严青栀认下。
与其到时候弄的自己灰头土脸,还不如就这样既全了自己的脸面,也没让苏阖丢人。
严青栀赶紧客气了一句。
“梅公子谬赞!”
苏阖又是哈哈一笑,拍了拍严青栀的脑袋,下手有点重,让严青栀分明感受到他已经洞察了一切。
她垂头耷拉角,感觉这一轮自己是真亏。
“古氏的规矩比较大,寻常人进去也不容易,既如此,老夫便亲自与梅公子走上一遭,不知梅公子是否着急?”
梅横眼中一喜,扶着轮椅站了起来,向着苏阖行一大礼。
“如此便谢过苏前辈了!”
“苏前辈不需多做准备,梅某的人已经沿途打点,只等前辈料理完家中琐事,便可即日启程。”
苏阖点了点头,手指敲动桌面,思考着自己现在还有没有别的事情,想了一圈,视线最后落在了严青栀身上。
“老夫倒是无甚琐事,不过老夫却想要多带一人,不知梅公子这边是否方便。”
梅横在梅寒生的搀扶下已经坐回了轮椅之上,听到苏阖之言,并不以为然。
“自是无妨。”
苏阖这才看向了严青栀开口询问。
“老夫想带你去见一见故人,家里的琐事,你交代一下,此番若无变故,大约月余便回回来,你要几天方能处理好?”
严青栀点头应答。
“好的,阿月身体不好,还要照顾家里的孩子,可能就不方便了,这一次是不是只有咱们两人上路?”
苏阖点了点头。
“正当如此。”
严青栀一想,如果君同月留在家里的话,她要处理的事情就不多了。
“一日即可。”
苏阖这便点了点头,与梅横说道。
“明日便可准备妥当,后日出发便可。”
梅横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连忙又是一番客套。
他的人大多留在了客栈,他晚上也没有在严家留宿的打算,何况人家要出门,家里肯定鸡飞狗跳的,他留在这里也很尴尬。
他离开以后,薛瑾容便和严青栀说了一声,也去了梅横暂住的客栈。
薛神医一直跟着梅横,这会儿也在附近,薛瑾容过去看看才是正当。
严青栀当然不会阻止。
不过她走的时候,严青栀分明看见,她将薛神医身边那小童曾经给她的荷包也带上了。
见此,严青栀有些压不住自己的好奇了。
她有些想要知道那小屁孩看见荷包被人送回来会有什么反应。
不过她手里的事情很多,虽然梅横说他们什么都不用带,可自己惯穿的衣服什么的也不好让人准备吧!
严青栀这头自己打包之后,还要帮着苏阖打包。
苏阖下午的时候就不见了,严青栀在家里看着那些昏昏欲睡的小崽子们练功。
一直到晚上,苏阖才带了一堆盒子回来。
严青栀:……
合着您这买礼品去了呀!
她这边还在心里吐槽呢,那头苏阖则把她叫到了书房里面。
苏阖坐在自己的桌子后面,擦拭着自己手中的长枪,枪杆都被他盘的锃亮。
严青栀摸了摸自己腰后的枪杆,感觉到了世界的参差。
“大伯,今天怎么叫我来书房了?”
苏阖的书房一般是不让别人进来的,他连打扫都自己上,连严青栀都不用,平时有事都在卧室里见他们。
“今天的事怕别人听!”
严青栀顿时明白了过来,苏阖的书房位置比较偏僻,一般人不会过来,要是天镜司有人在周围的话,不靠近到两人耳力能听到的范围,也肯定听不到他们的对话。
“你将你与天镜司左司使的事情都说与我听听。”
严青栀仔细的回忆了一下,便刨开了严青竹预知的一切,说起了他们和梅横之间的事情。
其实一共也没见几面,自然没有太多故事可以讲。
“照你所说,他们找你们其实是为了柳怀香的东西,但东西你已经给了,便算是两清了。”
严青栀点了点头。
苏阖捋着自己的胡子,皱眉深思了片刻。
“你们真的没再见过了吗?以前呢?也没见过吗?”
严青栀身在局中看的不甚清楚,可苏阖却不一样,他到底活了七十多年,何况有时候,经验积累出来的除了人情世故,还有敏锐的感知。
听了这话,严青栀不禁一愣。
她穿越过来之前,自己原身这个小可怜连言家的大门都没出过两次,怎么可能见过梅横。
自己来了以后,所经历的事情至今回忆起来依旧历历在目,若是真有梅横这般精彩艳艳之人出现,她怎么会想不起来!
“肯定没见过。这样的人,我只要见过就可不能忘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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