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朵朵擦干泪,对着卫生间的镜子照了照,直到她确定看不出刚刚哭过,才去到老冯的病房。
这一个单间病房,条件不错,带有独立的卫生间。
透过房门的缝隙,冯朵朵看到病房里只有老冯一个人。他躺在床上,皱着眉头,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像是在想什么。
冯朵朵深吸了一口气,挤出一脸灿烂笑容,敲了两下门,走进去。
“帅老头,感觉怎么样?”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愉悦。
“我宝贝女儿来了。”老冯想撑起身子坐起来,胳膊撑到一半,身体一晃,又跌回到床上。
冯朵朵假装没有看到这一幕,帮他摇动病床边的扳手,床头开始慢慢上扬。
老冯忙阻止她,道:“好了好了,你别动,小心我的外孙女。”
冯朵朵甜甜一笑:“放心吧,老爸。我没事,笑笑很乖,会配合妈妈给姥爷摇床。”
“今天怎么没去上班?”老冯问。
“我在附近办事,顺便过来看看您。”冯朵朵撒了谎,她今天是特意向公司请了年假,来医院的。
“老爸,你刚刚在想什么?”
老冯仰面望着天花板,目光有些空洞:“我在想昨天的梦,梦见你奶奶了,梦里的她还是那么慈祥。”
“哦。”冯朵朵的鼻子有些发酸,“奶奶在天之灵会保佑老爸的。”
她侧过脸,低头靠在老冯肩膀上,生怕他看到自己眼里的泪水。
老冯身上传来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和他身上的体味混在一起。冯朵朵形容不出来那体味是什么感觉,不好闻也不难闻,却是父亲特有的。父亲的衣服,枕巾,被褥上都是这个味道。只要闻到它,冯朵朵就会觉得安全、踏实。
老冯幽幽地说:“爸爸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你能一帆风顺。唉,可是爸爸终究不能陪你一辈子,如果有一天爸爸不在了,你要学会照顾好自己。别太相信别人,要学会保护自己,也不要谁都不信,那样活得会很痛苦……”
“爸……您别说了,你会一直陪着我的。我们还约好一起去绍兴、去新疆……您答应过我,要帮我照顾笑笑的……”冯朵朵努力地控制自己声音,却仍是没有成功。
“傻丫头,怎么哭了?”老冯听到她的抽噎声,连忙哄道:“别哭了,是爸爸不好,不该说这些。你怀着笑笑呢,乖,别哭了。”
离开医院,冯朵朵并没有回家,而是打车去了b城香火最旺的寺庙。
老冯是回族,因为从小接受无神论教育,算不上虔诚的穆斯林信徒。但他也恪守教义,忌口,且从不烧香拜佛,信奉异教。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爱阅最新章节。
但冯朵朵却顾不得这些,爸爸已经住在最好的医院,找到最好的大夫,她不知道还能再做些什么,只能去祈求神灵的庇佑。
大殿前,香炉里的烟火熏得人睁不开眼睛。她点燃三支香,虔诚地拜了又拜,才把香插入香炉里。
进入大雄宝殿,她跪在佛像前的黄色软垫上,哀声乞求:“佛祖在上,我愿用我二十年的阳寿,换取爸爸十年的寿命。求佛祖让他转危为安。”
说罢,她重重地磕头,磕了九个头,起来时已经晕头转向,滴落的眼泪打湿了面前的地板。
可惜天不遂人愿,从寺院回来,老冯的病情并没有因此而好转,一个月后,他的病情更加严重了,腰上的疼痛不是因为陈年旧伤,而是因为癌症转移到骨,疼痛让他不能成眠。
他的脸色更加蜡黄,甚至接近土色,牙齿紧紧地咬着嘴唇,表情痛苦难耐。
医生曾经和冯朵朵说过,如果疼痛分十级,烈焰灼烧是六级,女人生育是九级,那么骨癌的疼痛就是十级,那是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
冯朵朵让疲惫的老妈回家休息,自己守在爸爸病床边。她握着老冯的手,那只曾经充满力量的大手,如今变得干枯无力,但冯朵朵抓着它时,依旧觉得踏实,因为至少他还是温暖的。
“爸,要是疼得厉害,就叫出来吧,叫出来会舒服点。”冯朵朵柔声劝慰。
老冯轻轻摇头:“不,不能影响别人。”
“爸,这间病房只有您一个人,不会影响别人的。”冯朵朵怀疑老爸,已经开始神志不清。
“……”
老冯似乎没有了气力,只是微弱地摇摇头。
冯朵朵再次走进医生办公室。
“崔大夫,我想知道我爸爸现在的情况。”
崔大夫蹙了蹙眉,取出老冯的病例:“我正要找你们商量。你爸爸现在使用的镇痛药,对他已经起不到太大作用。要是想让他减轻痛苦,最好的办法就是使用吗啡,但这种药品对病人的伤害也很大。你们打算怎么选择?”
冯朵朵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选择减少痛苦,在这个基础上尽量延长生命。”
冯朵朵知道这个答案或许会受到别人的质疑,她自己也希望爸爸可以再多陪陪自己。但她又深知,如果父亲陪伴自己的代价是每秒钟都要承受巨大的痛苦,那这样的选择太过自私。
“好。”崔医生点点头,“我也赞同你的决定。”
“崔大夫,我还想请您帮个忙。”
“什么?你说,只要我能做到。”
“别告诉我爸爸他得的是癌症,我怕他……”冯朵朵吞下了后半句话。她原本想说,她怕爸爸因怕拖累自己,而放弃治疗。
“好……”崔大夫叹了口气,“但你爸爸是位非常睿智的人,我猜他已经猜到了自己得的是什么病。”
冯朵朵苦涩一笑,道:“那就让我们这样相互隐瞒下去吧……”
这可能是世间最善良的谎言,也是最无奈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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