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了茶、听了曲，台上的伶人们准备暂歇一会儿。这个时候茶楼通常都会安排有茶客和伶人们之间的游戏，一般都是投壶、射覆、斗诗等等。当然，是不允许使用灵气的。

那吹笛人走上前来朝众位作揖道：“琅玉见过诸位大人。”

这琅玉便是那个名遍一朝的凡人乐师了。

“有请大人们抽签。”一边说着，他一边递上来一个小木盒子。几人推诿一番，最终把这个任务交给了那英武男子。男子伸手摸取，拿出来了一张“投壶”。

于是众人来到一楼大厅一侧，只见一张红毯呈东西摆放。一头就在几人脚下，另一头搁放着一个细口长颈瓶。

真要说起来，在场众人中除了炎爝浩以外都玩过投壶，但琅玉还是遵循惯例介绍了一番游戏规则。

“在下近来偶得一对宝玉，成色上佳。恰逢今日相会，不如就做个添头，送给游戏最后的赢家，如何？”

炎爝浩环视一圈，发现只有刘先生郑重其事地回了一礼，其余几人都只是轻轻点头。

“诸位，来试试看？”就在炎爝浩四顾的时候，刘文旭已经捉起一根箭杆掷了出去，不偏不倚地插在了中间壶口处。

炎爝浩从未见过这种游戏，便饶有兴致地看着。那李霖月原本在自家兄长身后扭扭捏捏，此时见这毛头小子一副大开眼界的表情，心中莫名地便升起了一股优越感。她昂首阔步从哥哥们的阴影中走出，冲着炎爝浩抬了抬下巴：“我们两，比试比试，如何？”

炎爝浩有些不想搭理这个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小的女孩，着实无趣。只是发现刘先生正向着这边，眼神中有些提醒的意味。

言成开口：“不如就这局吧，由他们两来赢这对玉。”

刘文旭点点头，其他人也无异议。

少年便答应了。

两人上前，各拾起一根箭杆。李霖月突然说：“我们两一起投，一箭定胜负。怎么样，敢不敢？”

少年便答应了。

就在二人抬手都要将箭杆扔出去的时候，李霖月突然说：“我们两站远一点，提高难度，敢不敢？”

少年便答应了。

当炎爝浩的箭杆已经丢出去时，李霖月又来了名堂：“等…等等，我衣服卡着了，容我扯一扯。”

少年刚好没投进，他上前去把箭杆捡回来后，还是答应了。

终于，李霖月的那支箭终于掷了出去。炎爝浩此时已意兴阑珊，随手一甩便不再多看。

只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李霖月的那一根与壶口擦肩而过，炎爝浩那一根的箭头在壶口划了个圈，最终反而稳稳当当地落入了壶中。

李霖月哑口无言，言成笑意玩味。琅玉看了看刘文旭以及那李霖华，刘文旭笑着点点头，李霖华微微颔首。

琅玉便来到炎爝浩身前：“恭喜小兄弟，这对玉就交给你了。玉在山而木润，玉韫石而山晖，还请小兄弟好生保管。”

炎爝浩道了声谢，伸手接下。这对玉一黑一白，嵌制一体。入手温润，纹理细腻。少年把玩片刻后收入怀中，心中有了打算。

弱冠入璇玑，有什么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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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东从一阵空间涟漪中走出，发现自己所站之处是一片深山老林。寒气如附骨之蛆侵袭而来，高大少年搓搓手臂，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怎地如此寒冷？

好在习武之人，体魄强健。陆东很快便适应了温度，然后开始巡视四周，大致地摸一摸情况。

林寒涧溯，寂寥无人。

忽的，陆东心有所动，猛然望向一处，却只看到几片黄叶打着旋儿缓缓坠入深涧中，除此之外再无动静。

陆东便不再多看，只是刚一转背，身后丛林间就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高大少年瞬间严阵以待，慢慢退后，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响动处。

丛林间滚出来了一个人，个子很矮，模样可爱。

那人爬起身，摸摸脑袋，有些迷糊。他看着面前的高大少年，疑惑地问：“你是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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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东摆出一副防守的架势，“你又是何人？”

那小矮子似是回过神来，他沉思片刻，恍然大悟：“嗷，对！你有没有看见一只大黑耗子经过？刚刚我还跟着的，突然没影了。”

陆东收起架势，摇摇头。

小矮子哀叹一声：“那咋办嘛。”不过他的情绪似乎和他的身高一样单调，一瞬间就高兴起来：“你叫什么名字，外地人？看起来好眼熟呀。愿意跟着我吗？我可以带你去京城玩玩！”

热情地就像是见到了久别重逢的好友一般。

陆东看了一眼天色后问：“我叫陆东，这里是哪儿？”

那小矮子一边大步流星地带头走，一边颇为自得地答：“这里是高涞国，是我的地盘！”

“你的地盘，真的？”陆东感到非常不可思议。面前这个小矮子，看起来着实不像是个老大的样子。

“当然！”

“我不信。”

小矮子不高兴了，他停下脚步、双手叉腰，气呼呼地盯着高大少年：“信与不信，我们去了京城自见分晓。”

陆东觉得这小矮子还真是有趣。

“话说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苍灵。”

“苍…蝇？”

“是苍灵，苍！灵！”

……

陆东和苍灵渐渐远去，丛林复归平静。隔了许久，有两道黑影从虚空中走出。他们紧贴在一起，贴合处黑影蠕动，片刻后竟开始融合。经过一番不可名状的过程后，此地就只剩下了一团黑影。黑影继续蠕动，形成了一个人型。

一个静立在山林中的怪人。

又过了很久，那人才有了反应。他浑身颤动一阵，僵硬地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精致的脸庞，让人分不清男女，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更是诡异至极。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四处望了望。眼眶中有丝丝缕缕的红线汇聚向瞳孔处，蓦然发光，宛如黑夜中亮起了两盏红灯。

眼中隐隐可见两个字样。

“孤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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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会过后，两拨人暂别于含灵轩。炎爝浩与刘文旭约好三日之后在此汇合，一同前往京城外的悬舟渡口。

这三日内，炎爝浩一直把自己关在旅馆内静修。所以待得少年再次打开房门，已经过了三天了。

言成叔站在客房门口，见少年走出来，看不出喜怒，便什么都没问，只是并肩而行。两人一路来到含灵轩，刘文旭正等在那里。与他站在一起的竟然还有三人，一个高大老人，以及李霖杰、李霖月两兄妹。

炎爝浩愣了一下，打了声招呼。刘文旭笑着点头示意，李霖杰还了声招呼，那老者淡淡地瞥了炎爝浩一眼，至于李霖月则冷哼了一声：

“磨磨蹭蹭的，让我们好等！”

炎爝浩看着她，说了声抱歉。

“既然都到齐了，我们就出发吧。”刘文旭开口。正说着，含灵轩外就来了两辆马车。李氏兄妹和老者一辆，炎爝浩二人和刘先生一辆。快马加鞭，先后向城外驶去。

“这渡口竟然是在城外吗？”炎爝浩颇为好奇地问。刘文旭听了点点头：“自然如此，皇城重地岂容他人扰了清净。这渡口多人员往来，鱼龙混杂、难以管理。将之建在城外郭中，不远不近，最是适宜。”

炎爝浩闻言豁然，不禁想到了送自己离开家乡的那座阵法。建在山巅处，启动之时便不会打扰到半山腰的村民。

着实有些想念。

一路上，刘文旭为炎爝浩介绍着凌道宗的一些境况。

“凌道宗历史悠久，论资历比起承道洲许多超级宗派都不遑多让了。只是宗门千年内未曾出过神道境强者，故而无法与那些中土门派缨锋。”

“但是这并不妨碍凌道宗成为玄霄域的中流砥柱。现任宗主姜云，灵台境大修士，被誉为百年内最有希望晋级神道境的十大强者之一。”

“这可不是凌道宗关起门吹出来的虚名，而是姜宗主刚入灵台境时，与承道洲锁龙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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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主神道境修士吴攸切磋过一场道法。不论战力，只谈大道。两人对坐于玄霄山之巅达六十年之久，最终竟是以平局结束了这场论道。”

“经此一役，姜宗主技惊四座，名扬玄霄，还多了一个'姜六十'的美誉。事后吴阁主也表示，姜云才华横溢，天赋卓绝，必然是除开三仙之外最有希望在百年内晋级神道境的角色。”

“虽说吴阁主向来惜才，也喜好提拔后起之秀，说不得在论道中有所放水。不过不久之后，世间最大的杀手组织'天罪'展开了一场针对姜云的刺杀。阵容豪华到囊括有三位灵台境以及十来位开天境，却被姜云从容化解。从此以后，姜宗主便坐实了'姜六十'这个名号。”

“总之，现在的凌道宗，就算说它是除开承道洲宗门以外的最强宗派，都不会有人反对了。”

炎爝浩听得认真，心生向往。如此宗派，当为他大展拳脚之处。少年神往之时，禁不住越发心潮澎湃，对这种子大比便期望越多，因而更加希求自己能有一个完美的表现。

只是，一想到纳兰姐的教训，炎爝浩难免有些心虚。自己这般惫懒，如何在万千天骄中脱颖而出，如何成为那山巅之人？

话说回来，那三仙究竟是何等人物？竟然能让这样惊才绝艳的姜宗主都暂居人后，若有机会，定当了解一二。

想着想着，渡口便到了。

几人走下马车，径直往停放悬舟的渡口而去。炎爝浩按捺不住好奇走走看看，只见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一艘艘浮空航船或是从天边驶来，停靠在偌大的平台边，或是离开口岸，没入苍茫云海。

少年目不暇接，入眼皆为繁华之景，所观净是强盛之荣。看来这青神王朝能够制霸东荒洲南部，不是没有道理的。

李霖月一直在留意炎爝浩的反应，这时见他东张西望，兴奋不已，便有些膈应。

哪里来的野孩子，真没见识？

在几人身后，有一个身披黑袍的身影默默跟随着。人有点多，但是这人穿来穿去，灵活自如，并未跟丢。

只是跟着跟着，那个东张西望的少年突然就不见了。黑袍人顿时慌了神，一边念叨着“借过借过”，一边拨开人群寻找那少年的踪影。不过这黑袍人的个子究竟还是不够高，在茫茫人海里挤来挤去，反而与那几人渐行渐远了。

突然，黑袍人停住了，她感到一截冰凉的东西抵在了自己腰间，像是剑柄。只是还不等她反击出手，一个少年的声音就在她耳边轻轻地响起。

“纳兰慕，你怎么来了？”

纳兰慕一惊，刚要出言否认，炎爝浩的脸就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那少年挎好手中长剑，挠挠后脑勺，吸吸鼻子，又抹了抹脸，最后看向眼前的少女轻声问：“纳兰姐，你要去哪里？”

纳兰慕扯住帽檐就要离开，炎爝浩一移身便拦住了她：“纳兰姐，你要去哪里？”

纳兰慕有些羞恼，她尽量语气平静地对少年说：“我要去哪关你什么事？”

炎爝浩还是不依不饶地问着相同的问题，两人渐渐走到了旅人稀少处。

终于，少女忍受不住，一把推开炎爝浩，冷冷地道：“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从今往后也很难再有瓜葛了。你我二人就此分别，难道不好吗？”少女绕过少年，铁了心般地越走越远。

炎爝浩这次没有阻拦，他呆呆地望着那个离去的背影，突然大声喊：

“我一定会成为山巅之人，我一定要去见你。到了那时，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嫌弃我的懒惰和弱小了？”

背影一愣。

“如果到了那个时候再分别的话，你可不可以不要一句话也不说地就走了！”

“我们两一起走了这么久，一句最起码的告别，还是要说一下吧！”

少女的身影停在了远处，她没有回头，片刻之后继续前进。

只不过她留下了一句话：

“你若真有本事，九年之后就来绛莲域，我会等你。”

炎爝浩望着越来越远的黑袍，握着手中只剩一边的那“对玉”，撇撇嘴。

“好啊，谁怕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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