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宁，谢谢你，但以后不要这样了，你对我的好，我这辈子可能都还不了。”秦云昭顿了一会，伸手要去抚她的脸，才抬起来一点点，又克制住了。

他把手垂下来：“这半年.是我这辈子都难忘记的回忆。”

这话听着就像生死离别，又像是告白，陈宁想要问清楚，抬头只看到对方的下巴，这才惊觉自己还在人家怀里，惊得赶紧要退出来，起势太猛，身体失去平衡，又一头栽回去。

秦云昭的手堪堪圈住她，也就半息的时间，就将人扶好，推离少许，脸上的神情变得疏冷：“陈娘子，抱歉，保重。”

秦云昭转身就走，陈宁反应很快，立即追上去，拽住他：“喂！你什么意思？刚刚才跟我倾诉了衷肠这就拍拍屁股要走？有意思嘛你？”

“陈宁，我一一”

“闭上你的嘴！”陈宁鬼火又冒了，“林舒你给我听着！你的心意我收下了，你最好给我好好活着！但也别想功成之后赖账不认我们母子六人！你要真敢那般做，我爬都要爬到京都将你砍成两半！”

她心头热热的，将这些话吼出来了，心脏不难过了，整个人舒坦了。

她喊他‘林舒’，而不是秦云昭，她很清楚自己为之心动的人是谁。

那林舒呢？他为之心动的人是陈宁，还是‘陈宁’？

但对陈宁来说，这都无所谓。

“三年！”陈宁说，“我只给你三年时间。”

她算过了，让秦知书兄弟三人在家里再学半年，秋季就去考县学，这两年考完府试和院试，正好能赶上三年后的大比，到时候秦知书中了解元，上京参加会试和殿试时，她的生意和种粮大业已然铺开，皇帝那里肯定会有秦明义的名字。

而依照秦云昭与他部下的严谨与能力，说不定用不了三年，两年时间，就能洗清忠勇将军府与三万六千名玄甲军的冤屈。

那么三年之后他们母子进京，她和他就能堂堂正正地在一起了。

秦云昭原本是想着，此番一去，再无归期，就索性把心里话全讲出来，不给自己留任何遗憾，他没有想过陈宁会给他这么热烈的回应。

他胸膛发热，陌生的情绪汹涌而上：“陈宁，我一一”

陈宁打断他：“三年后，希望你是以林舒的身份与我相见。”

大年初六，陈家小学堂开讲了。

五十名学童一个不少地站在学堂前的空地上，陈宁发表了简短但激昂人心的演讲，接着徐京涯和张里正等人依次上台，给学童们都发表了讲话，徐京涯表达了自己对学童们的期望，希望他们早日成材，张里正则站在台上哭了整整三分钟，村里人一开始是笑，后来也跟着哭。

不久，学堂里响起了朗朗读书声，陈宁走出学堂，遥遥看着村口的方向秦云昭走了，天将将泛起鱼肚白的时候，踏着晨露走的。

但三年之后，他们必定会再重逢。

“陈宁，我跟你说件事。”徐京涯突然凑上来。

陈宁收回视线，拱手行礼：“徐大人请讲。”

徐京涯侧身避开她的大礼，轻声道：“你先前与陈老他们谈的生意，我已找人接手，到时候会有相应的人来和你接洽，都是实打实的商人，背景干净，你可以放心。”

“谢谢徐大人。”

“哎陈宁你突然对我这么恭敬，我有点不太习惯。”

“徐大人贵为一方知县，代表的是朝廷，民妇自然要对大人恭敬客气。

陈宁以前脑子进了水，多有得罪，请大人见谅。”

徐京涯不知从谁那里听说了一些小道消息，说陈宁跟他们家少主已经私定了终身，这刚定了情，他们家少将军就走了，他以为陈宁会伤春悲秋好一番恫怅，于是他就巴巴的过来想要替少将军美言几句。

没想到她适应得这么好，刚才的发言慷慨激昂，听得人热血沸腾，恨不得马上考个状元回来光宗耀祖，哪有半点伤心的样子？

心上人出发赴险，有可能还是赴死，陈宁这表现，反正徐京涯左看右看，都着实看不出情深来。

但感情这事嘛，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陈宁和他们家少主又惯会装，指不定陈宁心里的悲伤已经逆流成河了呢。

徐京涯转了话题，问起春种的事。

去年冬至之后陆陆续续下过好几场雨，田里水是不缺的，就是这些天气温骤降，早上起来，瓦上树梢全是霜，便是太阳出来，也差不多要到巳时才彻底消融，昨天早上河里还结了冰块。

不过真正春种是在二月，这段时间就是翻田滚田。

村民们原本是在围观孩子们读书，张里正听到陈宁与徐京涯谈起种粮的事，就赶紧带大家围过来，其实如何科学种粮这事，陈宁和秦明义都讲过很多次，村民们每次听着都很认真，总怕自己上一次有听漏的。

讲完种水稻的计划，陈宁说起村里的地，往年都是种得活什么就种什么，乱七八糟的完全没有规划，白白浪费了那么好的地。

“那么依陈娘子之见，村后那些地，用来种什么比较好？”徐京涯客客气气。

“油菜和花。”

徐京涯惊讶：“油菜和花？”

种油菜倒还能理解，能吃嘛，但花？花是观赏物又不能吃，梅山村的人连肚子都填不饱，哪有这样的闲情种花赏花？

“陈娘子，这花一不能吃二不能卖钱，不如我们种点实际的？”徐京涯提议，“红薯、玉米，也比种花好吧？”

张里正却道：“徐大人，往年我们也不是没有种过你说的那些东西，但东西长不出来，横竖东西也长不出来，不如就听陈宁的，陈宁识字，看的书多，懂得的东西多，她让我们种花肯定有她的用意，肯定不会让我们白种的。”

其他村民纷纷点头，表示一切听从陈宁的指挥。

徐京涯想起年前陈宁办暖房酒那日，这些村民可是面上对她客气，私底下却聚一起说她小话的，然而这才过去了多久啊，就个个以陈宁马首是瞻了？

哦，陈宁开仓借粮，陈宁办小学堂让村里小孩来蹭学，陈宁还教村民们怎么春种……这些事往大了说其实都是很小的事，但借粮，恰巧能解村民们的燃眉之急，让孩子们来蹭学，能激起村民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而无偿教授种粮的方法，则能是让村民们生出斗志：陈宁能种能丰收，他们肯定也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