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宁截住他话：“二丫你记住，以后你就叫如意，我给你取这个名字，是希望你以后都平安如意，要是不喜欢，等你长大了，能自立自强了，我放你出去，你再自己改个喜欢的名字。”

如意又跪下来：“奴婢的名字是主人给的恩赐，是主人对奴婢的祝愿，更是奴婢毕生的心愿，奴婢……很喜欢，很高兴。奴婢有名字了，奴婢叫如意，奴婢叫如意……”

秦小倪和秦小琦把人拉走让她洗簌添衣，秦知书三个兄弟也极有眼力见，看着父母像是有要事相谈，识趣地回书房用功了。

陈宁勾勾手，秦云昭就跟着陈宁出去了，陈家外头还有零星几个人没走的，看到秦云昭一大早的从陈宁家里出来，惊讶之余也心照不宣，一副我们村又该办喜酒的兴奋。

陈宁看到了村民们的暧昧眼神，也没太过在意，她一直认为，如果每件事情都要出来解释的话，那一点也不帅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下田。

收了秋稻后不久，那些稻草就被陈宁就地烧了，前段时间下了雨，草灰都会渗到土里去了，只余薄薄的一层黑痕在上头，稻茬外头一层枯枯黄黄的，掰开里头，有些还是青的，有些已经发黑。

陈宁蹲在田边抓了一撮，轻轻一拔就拔出来了，观察了一会，她把稻茬扔回田里，去河边洗手，侧头看秦云昭，这才说话：“少将军，我以为我们昨晚已经说好了。”

昨天晚上，陈宁质问他是否能放下三万六千名玄甲军的冤屈，是否能放入整个忠勇将军府的血仇与她窝在这梅山村度日，秦云昭当时没有说话，只是眼睛里的光，一瞬间就黯淡了下去，最后分开的时候他说，近期会离开，而此去，再无归期。

这话，难道不是已经很明确地告诉她，他放不下血海深仇，他卸不下肩上的重担，不愿与她在这做一对普通的农家夫妻吗？

既然如此，今天早上他又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到底是几个意思？

难道是经过一晚上的思考与反思，觉得昭雪无望，索性破罐子破摔，干脆与她在这守着一亩三分田？

怎么滴，她陈宁就只能做到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么？

“在下不是言而无信之人，说好的事情就不会更改，从前多有得罪与冒犯，还请陈娘子多多原谅。还有，谢谢你没有一早就我把轰出去，让在下过了个有家人有亲人的暖年。”

秦云昭拱手行了一礼，那礼大得陈宁想上墙，但四处找墙没找着，只能揪住旁边树上掉下来的藤。

又慌心又疼，也不知道为什么疼，他这话顺着下去，应该是告别吧？

陈宁咬了咬唇，心想这样也好。

秦云昭又说：“七年潜伏，每走一步皆如履薄冰，那人还是没有放过对我们玄甲军幸存者的追杀……陈宁，我打算直接入军营。”

陈宁吓了一跳：“你你你你就顶着这张脸入军营？你不怕你前脚进去后脚就被人认出来吗？！你那是自投罗网啊同志！不要想不开啊同志！”

秦云昭笑了。

他只说自己要入军营，也没说要去做什么，陈宁就这么激动，谁还敢说她对他无心无情无意？

从过去几个月对他的嘴硬心软，到昨晚对苏哲等人的当头棒喝，陈宁对他的关注与关心，可能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但润物细无声，作为生活在她身边，每天都和她打交道的自己，却是能实实在在地感受到的。

如果感情来得太过汹涌，比如许秀玲，秦云昭肯定能明明白白地挡回去，但陈宁的可怕之处在于，陈宁自己都没有发现她对他的感情，早就超过了她对她自己的认知与定位。

他对她的在意，也是在他自己毫无知觉的时候一点点加重，等他察觉想要叫停，已经身不由己。

陈宁分析了一通发现对方根本没在听而且还冲着她笑，她鬼火都冒了：

“你笑什么笑？傻了吗？我在给你分析利弊权衡得失，让你别用屁股做决定，你倒好一直傻笑，怎么，是觉得我长得太美了，贪恋我的美色不舍得死了吗？！”

“陈宁。”

她的眉眼生动鲜活，浑身像发着光，秦云昭差点忍不住将她拥进怀里，轻声叹息：“记得小时候，我爹天天催促我写字，我娘却怂恿我跟祖父去骑马或者帮我逃出府去外头玩，回来后被我爹罚跪祠堂，那时候，我爹斥责我时的语气，就跟你现在一模一样。”

陈宁想说‘那叫我一声爸爸听听’，对上秦云昭忧伤的眼神，她又把那话咽下去了，心想算了，横竖他很快就要走了，让他走得高高兴兴的，也算是她的功德一件吧。

可心里挺不是滋味的，胸口还有点疼。

秦云昭还在讲他小时候的故事，神情悠远一看就是陷进去了，陈宁兀自压了压难过的情绪，终于秦云昭停顿了一下，她张嘴想说话，却见秦云昭身后的草丛里突然伸出一把剑，直冲他的后背。

电光火石，陈宁根本来不及思考，本能地扑过去抱住秦云昭，瞬间两人的位置来了个对调。

嘶……铮！

利器割破布帛的声音与利器相碰的声音同时响起，陈宁的脸被秦云昭按在他胸口。

男人的气息将她密密笼罩，男人有力的心跳像在她耳膜里打鼓似的，咚咚咚，咚咚咚，明明不适的是耳朵，但难过的居然是心脏。

陈宁捂住心脏处，便听到男人的声音自头上洒下：“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若再犯，你自己离开玄甲军。”

什么什么？谁自己离开玄甲军？

陈宁一抬头，就看到穆兰收剑入鞘，她懵了下：“刚刚刺杀你的，是穆兰？”

秦云昭没正面回答，却说穆兰会留下来，她值得信任：“穆兰是江湖游侠，除了昨晚那几个和你我，没人知道她与玄甲军有牵扯。”

“都向你行刺了还值得信任。”陈宁忘记了自己还在他怀里，嘀嘀咕咕的，“而且，她是你的人，武功又那么高，跟在你身边能帮你，我这边只要你走了就没事了，你留给我干嘛？这么大的人情我可不要。”

“不是留给你，是留给五个孩子。”知道她别扭，秦云昭只能如此说，“我答应过他们爹，要护他们一世周全。亲自来护他们一世可能做不到，便只能托付信得过的人来替我履行承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