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试结束，这届高考生首先迎来的是高中三年以来最短的寒假。

陈晓芳刚通知完同学这个寒假只有一周的时间，一抬头就看到讲台下的孩子们露出苦恼的表情。

好不容易熬完的一学期只换来了七天假期，连半个月都不到，陈晓芳也理解这群孩子的想法。

“大家再撑一撑，等高考结束后有的是假期，先苦后甜。”最近的陈晓芳还是很有威严，有时说话的语气却很温柔，带着些许安抚人的意味。

同学们耷拉着脑袋点点头，毕竟谁也无法改变学校做出的规定。

等陈晓芳走后，顾若辰趴在桌上，欲哭无泪：“才七天……学校也太狠了，这相当于过完年就马上回来。”

陆川扬并没像顾若辰想象的那样唉声叹气，反而很平静：“高三生放七天寒假已经够长了，你就知足吧，有的学校甚至只给两三天假。”

有了对比，顾若辰心里平衡了一些，却还有点困惑：“不过扬哥你怎么知道其他学校放寒假的时间？”

陆川扬胸有成竹地答，不打没准备的仗：“你在其他学校就没朋友了？”

“有啊。”

“所以平时要多打听一些消息，搁这抱怨也没用，赶紧收拾收拾，回去过年。”说罢，陆川扬已经背起了，早在顾若辰抱怨之前就已经准备就绪。

速度之快让顾若辰目瞪口呆：“那你现在赶着上哪去？送锦姐回家？”

陆川扬看了看坐在第四组的南花锦，他已经提前跟对方说好，高考之前在学校里不能太过亲近，要先顾好学业。

剩下的事就留到毕业再说。

“暂时就不跟她一块走了，我爸说要过来接我。”陆川扬如实回答，紧接着就朝教室前门走去。

走到校门口时，他远远就看见陆宇站在马路对面，在对方旁边还停着一辆他所熟悉的黑色轿车。

现在想想看，陆宇来接他的次数比王晴要多一些，但他更多时候都是骑自行车或搭乘公交回家的。

“川扬，爸在这呢！”他听到陆宇高声喊着他的名字。

那声音传过时间的缝隙和王晴的声音重叠在一起，陆川扬不禁在心里感叹，看到人行道上的红灯变成绿灯后，他加快了步伐朝对面走去。

人活在世上，要善于捕捉一些美好的瞬间，若只会怀念过去就很容易迷失自己。

今年除夕，陆家和许家并没聚餐，许星妍给陆川扬发来消息说他们今年回老家过年去了，下次再聚。

“扬哥，下次我再来你家蹭吃蹭喝！”

看着这条消息，陆川扬无奈地摇了摇头：“行啊，小鬼，随时欢迎。”

他把手机放进口袋里，走到阳台徘徊，楼层不高，他并不能俯瞰整座城市，但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寻常人间。

这座小城市就是他的老家。

整洁干净的小区、摆放着小吃的推车和坐在石桌前下棋的老人都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包括站在老人身旁踢毽子、跳皮筋的小孩们。

小区里有一对感情很好的老人，在寒冷的冬夜，老奶奶总会站在隔壁楼的楼梯口，扶着附近的栏杆，再冷也要等到老伴过来，想着要一起回家。

老奶奶的老伴出门干什么呢……陆川扬不知道，偶然看到老爷爷粗糙的手，猜想对方出门或许是为了干点粗活、赚点小钱。

他记得自己曾经也是个调皮好动的孩子，永远有人正年轻，永远有人在长大，永远有人站在灯火阑珊处等爱人回家。

陆宇准备了满桌的美味佳肴，碍于陆川扬还是个孩子，收回了刚拿出来的啤酒，从冰箱里拿出一大瓶雪碧，倒了两小杯。

“来！祝我们川扬今年高考旗开得胜、乘胜追击！”

陆川扬勾唇微笑，拿起杯子轻轻摇晃着杯内的雪碧，伸直手臂看着两个杯子碰撞在一起。

“那我就祝爸身体健康、事业有成！”话音刚落，他就把饮料一饮而尽。

晚饭过后，陆宇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陆川扬又去了阳台，坐在阳台的摇椅上享受着这一刻的惬意。

“砰——”这是陆川扬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是烟花，又开始放烟花了！

他转头看向陆宇，对方被电视里的新闻吸引，对烟花的声音充耳不闻，见状，他只能耸了耸肩，打算自己欣赏。

手机忽然在口袋里震动起来，陆川扬掏出手机一看，是南花锦打来的视频通话。

眯眼一笑，那人总算敢跟他再开视频啦？

同意通话之后，手机那头也传来了烟花在天空上炸响的声音，画面也是烟花，陆川扬一愣，抬头看到烟花还在绽放……

两种相似的声音碰撞在一起成了混响。

“陆川扬，我到老家了，你有没有听见这里放烟花的声音？”南花锦怕自己的声音被烟花声给掩盖，特意提高了音量。

陆川扬将自己这边的通话页面切换为后置摄像头，接着就把手机对准了天上的烟花。

“我听见了！你看我这儿也有烟花！”

两个人的通话页面都已经切换到了后置摄像头，两个不同地方的烟花正通过两部手机对视着，陆川扬深吸一口气，深感奇妙。

算是一点小浪漫。

最巧合的是两边的烟花差不多在同一时间消失，在天空上留下了最后一点丰富的色彩，渐渐地与黑夜融为一体。

“我们这样……也算是一起看过烟花了。”没了烟花的声音，南花锦说话的声音更加清晰。

方才是烟花对烟花，现在是黑夜对黑夜。

陆川扬发出一声清脆的笑声：“我们之前在学校的天台就看过，你忘了？”

“没忘，只是一看到烟花就想告诉你。”南花锦还是没切换到前置摄像头，好像躲在手机那头才更有胆量说出这些话。

陆川扬回想着他们之前在天台看烟花时的对话，有意要问对方：“我记得你当时说……风爱留情，不该被记住，这是为什么？”

那天听对方说了那话，他的疑惑早就深埋在心底，只因为还要做值日，当时就轻易放过了这个问题。

陆川扬听到手机那头传来风儿呼啸而过的声音，南花锦沉默几秒才开口道：“其实那时候……我一直很纠结，觉得风就是你，以为你喜欢许星妍，在别的女孩那里留下发展感情的余地……”

“当时跟你表白，看到你拒绝我时的样子，我就知道……其实那时候的你并不了解我对你的感情。”

她说得很慢，陆川扬把手机贴近了耳朵，认真地听着。

“如果风爱留情却不知情，被人淡忘也许就是最好的结局，川扬，你明白吗？”

彼时她不想让自己继续喜欢他，曾言更爱风过无痕，不过是一种讽刺的说法。

明确双方对彼此的感情确实至关重要，陆川扬对许星妍做到了这一点，对曾经的南花锦并没有……

陆川扬眸色渐深，望着几乎已经漆黑下来的屏幕，极其认真地回应南花锦：“我明白。”

世上总会出现各种各样的矛盾，所有矛盾背后都有故事，运气若好，亦有最终的答案。

好在他已经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