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鸟类懂爱吗?在中国,“禽兽不如”这个成语经常形容人类,自古以来,中国人就善于观察动物的生活,了解它们的习性。很多人都认为动物不懂感情,只有人类的感情世界才是多彩多姿的。今天,我们就请来著名鸟类学家林召飞教授来给大家讲一讲,他在野外多年的见闻,探秘鸟类的情感世界。听完之后,同学们会有不一样的世界观,会更加积极投入到鸟类保护的行动中哦。”主持讲座的年轻女老师冲着小礼堂黑乎乎一片的学生说道,她今天化了精致的妆容,嘴唇还是流行的西柚红。
一位穿休闲格子毛衣的老教授从后台走到前台,步履洒脱,丝毫看不出来已经是七八十岁的人。他花白的头发很蓬松,有点像凤头鹦鹉。
“很高兴能跟武汉大学的同学们相聚一堂,回想五十多年前,我也二十多岁的时候,没有大家这样好的学习条件,可以上课,可以做实验,可以上网查资料,还能听讲座。你们猜一猜,我在你们这个年龄最喜欢干什么?”
林教授的声音很好听。几秒钟沉默后,胡悦悦听到周围一片嗡嗡嗡,似乎模糊的听到了“好好学习”,“打扑克”,“玩游戏”这样的声音。突然后排的一位男生故意出风头的大声喊道:“撩妹!”
礼堂里一片哄堂大笑。
“哎呦,笑死我了!悦悦,我也是这么想的,就是没敢说出来。”沈小溪失声的嘎嘎大笑。
没想到林教授面带微笑,异常镇定,想必他也做了很多次讲座,早就锻炼出刀枪不入的功夫。
“我听下面有同学说‘撩妹’,撩妹就是谈恋爱的意思,对吧?他说对了,我是在谈恋爱,而且还结了婚。”
礼堂里又是一片“哇哦”的声音,就像一大池子的青蛙在集体咏叹。没想到这位教授思想还挺潮,什么新鲜名词都知道,到底是经常和学生们一起耍的教授,近墨者黑。
“他该不会是包办婚姻吧?”沈小溪说。
“瞎扯,他上大学那会儿都解放了。”胡悦悦说。
“他夫人已经去世了。”胡悦悦听到身后有个女生也在跟旁边的人咬耳朵,她扭头一看,一位女生把手机递给旁边的同学。原来这些八卦网上也可以搜得到,谁让他是全国乃至世界都知名的教授呢。胡悦悦也忍不住用手机搜了起来,果然,一年前林教授的妻子已经仙逝了,搜到林召飞夫人这个词条的时候,弹出几张黑白照片:一位身着蒙古族袍的年轻美女,深邃的眼睛,生动的五官,一看就是俄罗斯和蒙古族的混血儿。
“他夫人去世了,他再婚的妻子好年轻,看起来像他女儿。”胡悦悦也把手机递给沈小溪看。
沈小溪瞟了一眼说:“女儿?我看是他孙女吧。你怎么这么八卦啊?好好听讲座不行吗?”
“刚才主持讲座的那个女的,是他带的研究生,也挺漂亮的,她的鸟类摄影在instagram上很火的。”后面女生又开始唧唧咕咕。
“对不起,您聊天声音能小点吗,我旁边这位女生的耳朵不太好,她听不清楚讲座。”胡悦悦回头温和的说。
沈小溪瞪了她一眼,继续投入的听讲座。
礼堂上的大屏幕放了几分钟短片,放电影一般的介绍了他这些年考察过的保护区,画面堪比大片,十分精美。
“这画面看起来好熟悉,有抄袭《迁徙的鸟》的痕迹。”沈小溪说,“天鹅,丹顶鹤,野鸭,大雁,白鹳。。。。。。”
“哇哦,现在你认出来的都比我多了。”
“那当然,青出于蓝嘛。”沈小溪很得意,“这些鸟我在幼儿园就认识。”
众人翘首以待,都准备好了继续听林教授讲述他的恋爱史,礼堂里异常安静,空气中弥漫着荷尔蒙的气息。
“五十年前,我没有机会上大学,高中一毕业,就拎着一箱子书从上海来到内蒙古大草原,成为一名知青。那时候,我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在湖边放羊,望着成片的天鹅从水面上飞起,那么优美,那么自由,飞起来像雪片,落下来像锦缎。当时我非常羡慕它们能飞往任何想去的地方,比我自由多了!”接着,大屏幕上翻开很多素描,有天鹅,有丹顶鹤,还有白鹳,就像动画一样栩栩如生。
“这些都是我当时候画的,我没有照相机,更没有你们现在用的手机,只有几根铅笔和探亲带回来的一箱子白纸。从那时候开始,我就下定决心,一生都要守护这些美丽的鸟类,是它们重新带给我希望。当时,我的父亲被打成右派去世了,祖坟差点被刨出来,母亲改嫁后很少跟我联系,同学们都躲着我,我经常一个人半夜在街头流浪。来到内蒙古大草原后,我才发现牧民们都很热情亲切,他们有种骨子里的高贵勇敢,从来不惧怕亲近我这样的黑五类子弟。”
沈小溪听故事听得目光炯炯。
“黑五类是什么呀小溪?电视剧里经常有听到。”胡悦悦说。
“黑芝麻,核桃,紫米,黑豆,桑葚,生发养颜的,黑五类五谷粉我经常喝的。”沈小溪说。
教授顿了顿,接着说:“我的夫人,就是当地的蒙古族牧民,她叫其木格。前几年我一直在美国讲学,做研究,这是我回国以来第一次在大学开讲座。”说着说着,他背过身冲着大屏幕停留了片刻。大屏幕上出现的美女照片就是刚才胡悦悦搜到的,原来这是他妻子年轻时的照片,太让人惊讶了。
“太美了,就像来自西域的突厥妃子,教授艳福不浅,怪不得他想留在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沈小溪自言自语,“悦悦你不当娱记真可惜。”
“西山冰湖可是西伯利亚大天鹅和多种候鸟的栖息地。而且,大部分少数民族都有狐臭。”胡悦悦更正。
林教授接着介绍了很多国内外的天鹅栖息地,有若尔盖大草原天鹅湖,有西伯利亚温泉天鹅湖,阿尔山仙鹤湖等等。他生动讲述了很多牧民中流传的与天鹅有关的故事,讲述当地的民风民俗。比如自古以来,哈萨克族就奉行一夫一妻制,离婚这种事在牧民中几乎不会发生,虽然天鹅是一种非常忠贞的鸟类,大部分奉行一夫一妻制,但也有个别天鹅会出轨,甚至终身跟同性别的天鹅结伴,听起来蛮有趣的。
两个小时的讲座很快就过去了,林教授就像一个电影讲解员一样,伴随着大屏幕一幕幕精美的摄影,把所有人带到了大自然的童话世界,生存的艰难和休憩的愉悦,就像黑夜白天那样鲜明。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留给同学们提问题,大家有什么想问的,可以在座位上举手。”林教授的表情很满足。
台下有十来个人举手,主持人吩咐大家别着急,按顺序来,问题五花八门,大部分都围绕他的兴趣,爱好,以及对鸟类保护现状的想法。
还有不到十分钟,沈小溪终于按捺不住直接站起来了,她举了好几次手都没人注意到。旁边的同学还以为她要上厕所,纷纷给她开道儿,没想到她径直走向舞台,要求主持人把话筒递给她,林教授看起来有点不知所措。
“这个二百五,就喜欢出风头。”胡悦悦心想。
“林教授,您好,我是艺术系的大一新生沈小溪.”第一句话就借机宣传自己,真受不了。
“你好你好,欢迎你提问题。”林召飞教授温和的说。
“林教授,我很好奇,您刚才说恢复高考后,自己一个人去读大学上研究生还留了学,但是您的夫人一直独守空房照顾两个孩子,您这样经营家庭的方式是跟哪种鸟类学来的?如果您信奉天鹅比翼双飞的爱情,应该把她随时带在身边啊!”
礼堂里又是一片哄然大笑,不得不说她这个问题提得很有水平。
“呵呵,”林教授笑了,“这位女同学很有勇气,她似乎对鸟类的情感生活很感兴趣。是这样,我也会利用假期和空闲时间,回家探望他们,还会经常跟我的夫人通信,看到她的汉语水平不断提高,也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以前她是不会汉语的,只会蒙语。但是我们都喜欢天鹅,大雁,经常结伴骑马,观察候鸟们的生活,我的素描中有很多是她的作品。其实,她是一个很简单执着的人,一生都喜欢天鹅大雁,观察它们,临摹它们,经常回草原家乡写生,后来成了一位画家。”
林教授突然哽咽了,沈小溪旁边的一位女老师急忙救场:“这位女同学,林教授被你难倒了。还有其它同学要提问吗?”她又把话筒递给了另一位男生。
救场的女老师走下台,来到沈小溪身边,把她拉到一旁悄悄说:“你不知道吗?林教授的夫人去年刚去世,别哪壶不开提哪壶,显得我们学校的同学很没素质。他夫人就是写生时不小心在冰湖翻船发生意外的。”
沈小溪脑袋轻轻的嗡嗡响,脸又红又尴尬,她一秒一秒的数着等着提问彻底结束。散场后,有几个学生和老师围着林教授聊天,她也凑了过去,要了林教授的名片,并说了很多道歉的客气话。
“没事,你想多了同学。如果对鸟类的生活感兴趣,可以给我写邮件。”
“好的好的,我们都是您的忠粉呢!”
沈小溪兴高采烈的回到胡悦悦身边坐下来,仿佛挖到一块宝物一般对她说:“这下我可以继续探秘这位教授的情感世界了,我对他的故事很感兴趣,说不定可以给程馨提供一些写作素材。”
“我还以为你对这个老头感兴趣呢,沧桑感历史感兼备,符合你的期待。”
“你瞎说什么,这位林教授可不沧桑,他其实很单纯,比大部分人都单纯,他就像活在世外桃源里的神仙,跟他夫人是一对神仙眷侣。我的灵魂可以在他的故事中休息休息,现在的人啊,都在信息时代修成精了,太费神了。”沈小溪靠在座椅上,仰着头,张着嘴,仿佛天花板上会下甘露,“我的灵魂快要四分五裂,七零八碎了!”
“对了,马上七点了,野保社团还要在肯德基开一个爬梯。”胡悦悦触电一样从座位上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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