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非泽卧室内灯火通明。
两排侍卫腰佩刀剑,严阵以待。
一名黑子男子被五花大绑压跪在地,周邡扯掉他脸上的黑色面巾,阙非泽冷冷道:“转过去。”
刺客和周邡一脸懵逼。
我摸了摸鼻子,默默转了个身面对墙壁。
屋里寂静两秒,周邡抱拳道:“报小公子,另一名刺客已被狙杀,此人如何处置?”
阙非泽:“搜出什么了?”
周邡:“并无所获。”
阙非泽:“杀了。”
刺客:“呜呜呜!”
一阵拳脚后,周邡道:“你有话说?”
阙非泽淡淡地:“松口。”
刺客呜呼哀哉,“小公子饶命!刺杀公子小人是不得已而为之,求小公子饶小人一命……”
“饶命?”阙非泽怪诞一笑,“看到墙角那人了吗?”
我:“……”
刺客不明所以:“……看、看到了。”
“你深夜到访,出入无状,”阙非泽无理道,“叨扰到他清梦,你说你该不该死?”
他意有所指,将茶杯重重一掷,我的小心肝跟着颤了一颤。
“折腾本公子差点把整个府邸翻一遍……”
刺客是个怂包,声音发颤着抢道:“公、公子!公子饶命!”
阙非泽突然道:“知道错了没有?”
那刺客再次:“小人知错!!”
我:“……”
我没敢回话,阙非泽勃然发怒。
“净说些废话!赶紧砍了!”
待人将刺客拉出去,阙非泽冷静地对周邡道:“去审他。”
周邡恭敬称是,带着一屋子人出去。
门板哐当一关,我面壁站着,阙非泽自己斟茶,一声不响的。
原我去地府后不久,忽然有刺客突袭,阙非泽惊醒四处寻我不见,而后刺客一死一擒,他更加心急如焚,是真把整个府邸翻了一遍。
被阙非泽捉住后,刘公公给了我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用口型嘱咐我保重。
我脑子是酒醒了,身体却没赶上趟儿,一被抓住屁股上便挨了不知道几个巴掌,现在老实得紧。
冬去春来,这时节正春雪消融,到处湿答答的,阙非泽在外头找我半天,身上的衣装早湿透了,他自个儿换了一身,此刻一身中衣盘腿坐着,也不嫌冷。
我头前出门,在屋内一抬腿便是地府,再一抬腿便现身茅房,阙非泽赶来将我扛走,我的鞋面裤脚倒是逃过一劫,半点不受雪水,这也成为我并未乱走的铁证。
我支支吾吾说不清去哪儿了,刺客着急要审,阙非泽拿我没办法,把我提到一侧让我等他跟我算账。
饮酒困倦,我也自知理亏,乖乖站了一阵,然闲杂人等均出了门去,仍不见阙非泽唤我算账,我头重脚轻,逐渐不耐烦起来。
才动了动发麻的腿,阙非泽立即咳了两声。
我瞥了他不动安如山的影子一眼,低声道:“……我不想站了。”
阙非泽闻言发笑,“哦?那你想怎样?”
“我想睡觉。”我看着墙壁。
他耷拉着鞋缓缓走过来,站在我身后,如恶魔一般,声音低缓道:“你想得美。”
“……”
我抠抠墙面,委屈巴巴道:“再不睡......我要死了。”
“说什么鬼话……”
阙非泽额角崩出青筋,深皱起眉,试着压制了一下爆起的臭脾气,结果两秒破功。
我见状缩着脖子弱弱道:“你冷——”
“你说什么鬼话!”
“什么死不死的!”他彻底爆发,卷起一本厚重的竹简,凶神恶煞道:“我看你是屁股不够疼!过来!”
来不及想这话听着耳熟,嗅到危险讯号,我的身体已然先一步跳开,面对他呈攻防姿势。
“我和你说过什么你全当耳旁风?”阙非泽满屋子抓我,“老子叫你老实在家待着!你一天到晚瞎跑什么?!过来!!”
“我只是出去一下!我又没干什么!”我从桌上翻过去,阙非泽瞬间来到我的面前,我一着急蹲下身往桌子底下钻。
“你知道外头现在什么境况吗?由得你瞎跑?!多少人想要我的命!”阙非泽掀起桌布攥住我的衣摆往外拖,“万一有人拿你威胁我,你想都别想本公子保你!老子的命比你金贵多了!给老子出来!!”
“我自己的命我自己会看好!用不着你!”我拼命扇他的手,钻了空子打另一头跑出来,还没跑到门口就让他抱住腰一把攥回头。
“你还想去哪里?!”他气急败坏。
门外传来敲门声,刘公公有些着急道:“小公子,楚大人还小......”
“闭嘴!”阙非泽凶巴巴吼了一句,门外没了动静。
“放手,放手!”我扒住他两只紧紧箍着我腰的手想要挣,两人角逐间不知谁踩了掉地上一半桌布,我惊叫着仰面倒下。
阙非泽抱着我一同倒下,桌上的烛台被带落下来,跳动的火苗熄灭在绣着繁复花纹的地毯之上。
我听到“咚咚”两下,视线余光瞥见木质烛台滚停在房屋一角,着眼便是阙非泽这张俊俏的面容。
他只怔住片刻,长目微眯,长腿一跨便翻身将我两个调换位置,加深这个意外之吻的同时坚定地挑开了我的衣服。
腰背蛇形一般滑进来一只手四处游走,我伸手推拒,“等等……不要!”
阙非泽擒住我的手摁在头顶上方,犬牙咬进我耳下的嫩肉,残忍且坚定道:“我要。”
他制止我一切反抗的可能,亲吻像野狼噬肉般野蛮,透着极重的惩罚意味。我眼冒金星,口齿间腥甜的铁锈味儿胀涨漫开来,不知道是谁将谁咬出了血。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阙非泽叹息一般低喘,我脑子混沌,挣扎间见有空子下意识手掌一扬,清脆的巴掌声中止了满室暧昧。
烛光火星一跳,阙非泽的脸侧朝一旁,如墨的长发遮住他的表情。
我惊愕地看着自己的手,阙非泽从我身上起来,径直出了门。
我们冷战了。
刘公公照例时时跟着我,我却再不见阙非泽。
夜晚还寒,我抱着干净清爽的被子睡在碳火烘得暖洋洋的屋子里,想着这本该是他的屋子。
阙非泽将我困在府中,我时常回去地府躲避孤独,岳丘接到第一个任务,因为朝代不一和任务主代沟巨大,时常与我相约地府进行吐槽减压。
冬不立遭遇上任史上最强滑铁卢,他因工作与新阎王闹得不可开交,正在申请转组。
我经常站在万年不变的地狱火河上看那颗波澜不惊的夕阳,有时会恍惚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三个月后,风雪彻底退去,阳光带着热辣的暑意,地府每个鬼官都收到地府发来的一级警报,上曰有魔潜逃,各方思危。
新阎王头一次遇见这样的重大事故,特地为此开了紧急法力培训,责令必须参加。
我无所事事,每晚累得像条死狗,白天睡得昏天暗地。
这天中午我睡得正憨,刘公公把我摇醒,兴奋地告诉我小公子派人送了信来。
我从床上坐起,打开竹筒,取出里面三张羊皮卷。
这是一套连环画,画的是一个小奴隶和小贵族的故事,最后一格止在小贵族教小奴隶写字,小贵族指着四个字对名字只有三个字的小奴隶说这是他的名字。
“赵楚萧凉。”刘公公将这四字念出来,眼眶软红,他放下羊皮卷,深深对我一鞠,说:“主子。”
我十指扣紧轻薄的羊皮卷,胸中五味杂陈。
六月底,气温陡升,我在地府托人寻的消息终于有信儿,得知阙非泽在上郡,我心中的不安到达顶点。
“放我出去。”我将包袱往肩上一套,对刘公公道:“我得去找他。”
“主子怕是不知,小公子囚您在府中其实是在保护您。”刘公公看着我满面惆怅,咬咬牙道:“奴家恕难从命。”
我略一沉吟,没有为难他。
夜半,我回到地府,公告栏上,那只魔的悬赏已经高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我看着上面那双猩红的眼睛,有种宿命轮回的错觉。
回去府中,我在房内徘徊片刻,蜡烛熄灭后,我用法术穿越地域,瞬至上郡。
风卷沙尘,我以袖遮面,夜半路上无人,我自行闲走,忽有一队巡逻官兵将我团团围住。
“你是何人,竟敢深夜独行?!”其中一人声高道。
我摸摸鼻子,到嘴边的谎话还没出口,周边骤然扬起一阵阴风,黑沉沉地卷起数丈,将我们前后左右隔开,行成一个独立空间。
官兵们被这诡异的场景唬得慌张,东张西望不知所措。
我眉心一拧,瞬间意识到来者何人。
那阴风张开一血盆大口,我即刻幻出长剑,光弧划过,剑刃破开黑气,我颊边断开一缕发丝,一队官兵全部倒地。
黑雾中果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又见面了,小鸟儿。”
我凝目望去,那双猩红的眼睛依旧恐怖万分,匿于黑雾之中。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道。
“孤在等待。”他声音如既往车轮碾过沙土般沉哑,一身雾色如影随形。他也问我:“你呢?”
“旅游。”我随口道。
“你是来找小龙的。”他自顾自的答,“很好。”
“……”
我暗暗掐弄指决,心中惊讶——他知道阙非泽是龙。
“小鸟儿,倘若还在天宫,孤不会杀你。”他娓娓说来,倒怕惊吓我一般,“孤很喜欢你。”
“……我和你有仇吗?”头上莫名其妙有个死亡flag,我十分不解,“为什么要杀我?”
“无冤无仇。”他状似无奈,“你去找小龙吧,他在西南营。”
他说罢顷刻便消失了,半点痕迹也无,像只是专门来打个招呼。
我收了剑,变身普通人模样,官兵们扶着脑袋陆续醒来,又拿刀剑围着我。
“我是好人。”我举手道。
西南营的首领脾气不好,深更半夜没人敢因为区区一个我去打扰他。
那队官兵一琢磨,将我安置在一个帐篷里,几人轮流看守。
有吃有喝有床,待遇还可以。
我平躺在床上,忽地心生退意。
全凭冲动来到上郡,真到了阙非泽跟前,我不由踌躇起来。
见面了说什么?
要留在他身边吗?
他还介意......我那一巴掌吗?
不知如何面对他,我懊恼地抱着头翻了个身,当起缩头乌龟。
二天日悬穹顶,也没个人喊我起来,我掀开门帘,发现守我的士兵早不见了,倒是营中一处人声鼎沸,助阵呐喊声不绝于耳。
我倚在门口,极目地望。
只见众多人将一处圈围起来,都聚精会神的在看一场角斗。
我眯了眯眼,透过人群看到正在比拼的两人。其中一人肌肉虬扎,使一把虎头锤。那锤看着有百斤重,被他用得得心应手,让人不自觉替另一个相较瘦长的身影担忧。
那身影被大锤虚晃一枪,砸到实处,使者笑声粗狂,下一秒却笑不出了。
他的锤被一只如玉般的手掌接住,对峙那人好看得紧,漆眉长目,眸中似有广寒星辰。
他不慌不急抬手起底,气势刹时如虹,将这名壮汉连锤带人推至一侧。
呐喊声瞬至高潮,下刻,他着腿旋腰,回旋踢惊艳利落,壮汉抱着自己的铁锤滑出去好几米。
“好!”
“好身手!”
喝彩阵阵,阙非泽轻轻将散下的衣摆拽出来放好,面无表情地走向营帐。门口的士兵替他掀起门帘,他跨进去前步子突然一顿,扭头朝我这边看来。
我惊诧转身,手中帘子垂落,堪堪遮住视线。
在营帐中枯坐一日后,我颇有奇能的消息传遍军营,不久,他们首领的随行官来传话,说首领有事外出,回来便面见我。
之后几天我总有意无意看向那座营帐,却再没见过阙非泽从里面出来。
看不见就看不见吧,在身边就好。
这么想着,我守着阙非泽浑浑噩噩过着吃饱就睡的日子,岳丘好几次找不到我,差点闯时空门来确认我的安危。
这天傍晚,我午觉醒来,夕阳正荣耀四方,把整个世界涂染成妩媚的浮红。
“楚公子醒了。”负责看守我的士兵同我打招呼,“马上吃晚饭了,这是要去哪儿啊?”
我点点头,道:“去河边冲冲水。”
这哥们儿和我熟了,心大得很,也不怕我乱跑,只是提醒我早点回来吃饭。
军营里没有其他衣服换,我穿了套士兵制服,还不大惯,以至于身侧有人喊我“那个兵”时我反应了好久。
“哎?怎么回事你?还不赶紧过来。”
认出这是周邡的声音,我犹豫了下还是站了起来。
刚才想在河里洗头,刚解开的头发此刻散着,正好遮住我的脸。
“你是哪个营的?”周邡一身盔甲,眉骨上多了一道刀疤。
我拱手,声音低弱道:“禀大人,西南营。”
周邡看了看我的通行腰牌,满意的点个头,指着河岸另一头道:“去那边服侍首领,本将需去取些东西。”
我垂手道:“是。”
周邡将手上的衣服都抱给我,嘱咐:“首领大人不喜欢旁人靠得太近,你且在旁边侯着就是。”
他说完也不理我,自顾自跑去和那位首领通报,然后远远的招手示意我去,便自己走了。
我松了口气,捧着颇有分量的衣物走到首领身后。
首领大人赤着上身泡在河里,我:“......”
我说怎么成天在营里不见人呢,原来出门办事的首领就是他。
不知他要泡多久,我站了好一会儿,他还没有上岸的意思,也不说话。
我开始还规矩捧衣服站着,后胆子大起来,索性蹲下来做一开始要做的事。
探了探河水,我拂手撩起些打湿发尾,细细梳洗。
天空瑰丽的颜色铺满河道,河面平静而温柔。
洗得入了神,待我抬起头,阙非泽已经在我面前。
“……”
认出我......了吗?
我不敢抬头,阙非泽没有感情地丢下来几个字,打消我的顾虑。
“衣服给我。”他说。
我忙站起来,把衣服捧过头顶给他。
阙非泽抓过衣服,三两下穿好,阔步走在前头,说:“你以后就跟着我。”
“啊?”
他回首目光一扫,我忙硬着头皮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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