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郁瑶的气色一天天好起来,在夏季即将到来之时,乌剌合激动的说:“瑶瑶,我找钦天司看过了,后日晚上,有氐四星穿过什么四星,哎呀,总之就是后宫将有大事发生。”
“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想尽早举办封后大典,想让你尽快当王后。你高兴吗?”
她扬起嘴角淡淡的笑着:“都要做王后了,能不高兴吗?”
乌剌合看到她波澜不惊的表情,也有点讪讪的。他问:“猜猜我给你做了什么?”
她摇摇头。
“我专门让人去姑墨为了你寻了天下第一的裁缝,做了件举世无双的凤袍礼服,保证你会非常喜欢。”
“王上真是太费心了。不过是一场典礼,走个过场而已,怎么还这么破费?”她依旧淡淡的笑着,活成了人间清醒。
“瑶瑶,这是你为我穿的嫁衣,我希望你成为这世间最美的王后。超过精绝女王。”乌剌合觉得自己有些卑微,毕竟自己是乌慈国国王,怎么能这样低三下四的讨好一个女人?但,当她看到郁瑶嘴角淡淡的微笑时,还是忍不住心动。
典礼那天,晴空万里。是大漠近些日子里难得的好天气。
郁瑶像是一只提线木偶般被人安排着做各种准备。
等到宫人送来封后大典的礼服时,郁瑶还是暗戳戳的在心里狠狠的羡慕了一把古代的王后。
这件明黄色凤袍,简直不能用巧夺天工四字形容,简直是美轮美奂。明黄色打底,上绣八只彩凤,穿插数朵牡丹,凤凰用金线缝制,既不招摇又显得尊贵,凤凰的尾翼竟然是用一颗颗金珠点缀。牡丹颜色处理的极为静穆素雅,色彩变化微妙,仿佛一副仙气飘飘的泼墨山水画。
素素小心翼翼的接过凤袍,拖在手里赞叹道:“天啊!真好看!王后,您快穿上试试吧。”
郁瑶缓缓转过脸问:“你叫我什么?”
素素不好意思的笑着说:“以前我们是打算浪迹天涯的姐妹,现在你封后了,不能再以姐姐称呼你了。”
她淡淡的转过身去,对着镜子说:“怎么?连你也长了一双富贵眼吗?”
素素忙解释说:“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怕现在宫中人多口杂,万一被人听到,传到王上耳朵里,不好听。”
“假如有一天,连你也和我生分了,那这世间就没有什么可信任的了。”郁瑶心头浮现出阿静的脸,只是那些记忆仿佛存留在大脑皮层前世的记忆一般,既熟悉又陌生。
“好啦,我知道了。那我还是叫你郁姐姐,好吗?”素素笑着,趴在郁瑶的肩头,从镜中看着她。
镜中的郁瑶没有画飞进发际线的眼线,只是薄施粉黛,大病初愈的痕迹依旧明显,凹陷的两颊显得颧骨更加突出,嘴唇看起来毫无血色。
素素担忧的握着胭脂膏说:“郁姐姐,涂一点胭脂吧。不然整个人看上去都没精打采的。”
郁瑶在指间上沾了一点点,均匀的涂在嘴上。可是看来看去,还是觉得不够好,又蘸取了一大块,涂在唇上。
“真好看。郁姐姐,在中原时,你一定有很多倾慕者吧?”
郁瑶笑着说:“如果我告诉你,我来自未来,你会信吗?”
素素笑着问:“什么是未来啊?”她当然不会把这种姐妹之间嬉笑的话当真,反倒是认真的帮郁瑶穿起凤袍。
郁瑶一边穿衣服,一边说:“公元二零二一年,距离现在大约一千四百年。我是跟着同学出来玩的时候,无意中时空穿越而到这里的。”
“啥?郁姐姐,你身体是不是又不舒服了?发烧说胡话呢?”说着,素素的手就探过来摸了摸郁瑶的额头,发现温度正常后还自言自语道:“没发烧,说什么胡话呢?我一个子也没听懂。”
郁瑶对着镜子说:“是那条大鱼指引我到这里。就是你们见过的那条大鱼。”
素素摆弄着衣服的手一下僵在半空中,喃喃的问:“什么?原来你早就知道有这样一条大鱼?”
她淡淡的笑着说:“早在两年前我就见过它。只是没想到,它竟然有这样大神通,还会起死回生的法术。”
素素惊讶的说:“可它是妖物。是不祥之物。”
“在我的认知里,它只是未知生物。存在于某个我们不得而知的空间而已。”
紧张到发抖的素素不再说话。她觉得自从郁瑶死而复生后,总是说一些冉根毛骨悚然的话,这不会是那条大鱼附体了吧?郁瑶也不再说话,她知道,让古代人相信未来,确实是神话故事。
当素素帮着郁瑶穿好凤袍站起身时,宫中伺候的侍女和小厮全部都跑来参观。他们异口同声的说:“哇!天仙下凡!太美了吧!”
郁瑶说:“谢谢你们的夸奖。”
“时辰到了,轿辇已经到门口了。王后,请您移步。”门口有人高呼道。
素素小心翼翼的帮郁瑶托起凤袍:“走吧,郁姐姐,大好的日子就要到了。只是,姐姐,你还记得那件事吧?”
她高高的昂起头,精致的发髻梳得一丝不苟,没有一丝乱发。头上的金钗在暖春阳光下熠熠发光。
“至死不渝。”她朱唇轻启,淡淡的说。
甬道很长。坐在轿辇上的郁瑶想起林向笛,相守不多的日子像是电影的长镜头,一帧帧一幅幅,在她面前闪过。记忆中最深刻的一个场景是他们在慈仙城的集市上,她在奋力的吆喝卖仙女镜,林向笛被一群妇女团团围住。最后,林向笛委屈巴巴的边数钱边说:“我又被人吃豆腐了。”
在她最喜欢的一部电影里,瘦瘦小小的女孩问:“人生一直这样痛苦,还是只有童年是这样?”杀手回答:“一直如此。”
她的内心极其痛苦,做上后位,意味着离推翻乌剌合的日子更近一步,却也意味着林向笛归来后,能再相见的机会屈指可数。
长相思长不过天长,长相思太长心不安。老林,请在殊途同归的尽头等等我……
轿辇终于穿过长长的甬道,到了王宫正殿天誉殿。
这是朝臣们与王上议事之地,先王在世时,每日必定在此地办公。而乌剌合登基后,殿前的青砖缝隙中,竟然长起株株野草。前面开阔的场地是开展各项大典活动的场所,是大军出发前的集结地,是班师凯旋的庆功地。寂静多年,无人出征。
今日里,众位朝臣纷纷早到。来自揭阳国的王后离若鸿被废,新立的王后又是一位妖后,竟然可以起死回生。众位朝臣都惶惶不可终日。不怕死的进言道:“为什么要废黜已经生子的王后,而立一名连通关文牒都拿不出的妖女?”
乌剌合才不听那些,挥挥手不耐烦的说:“别嘚嘚了。没有通关文牒又怎么样?生了王子又怎么样?千金难买我乐意!”
一国之主当成这样,也是舍他其谁。这些朝臣见劝解不了乌剌合,便转而来烦舒林。没想到舒林更简单粗暴:“王上是老大,听他的安排就行。”
大家都打心底里讨厌舒林这种趋炎附势之辈,但又不敢怒不敢言,只得忍气吞声。今日妖后登殿,还是得穿上整齐的官服前来道贺,一脸不悦。
郁瑶出现在广场上时,站在天誉殿台阶上的乌剌合站起了身。
她身着凤袍,袅袅婷婷,眉眼如黛,嘴唇如血。一众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朝臣们纷纷侧目。这般漂亮的女子,就是在这西域三十六国中,也是上品。
“漂亮女人就是红颜祸水,褒姒、妲己、妺喜、骊姬这不都前车之鉴吗?”一位老臣砸着嘴说道。
“大人这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吗?”
“去去去!等到她真正祸国的那一天,你们就知道了!”
“乌慈国还用她祸?咱们这位王上就已经祸的差不多了!”
“……”
郁瑶高高的昂着头,走在红毯之上,一步步都像是美人鱼踩在刀尖上。心里热辣辣的疼痛。听到有人这样议论自己,她的目光立刻甩了过去。
那几个大臣急忙调转目光,低下头去。
她没有停下脚步,只是匆匆记住几人的模样后,继续向前走去。短短的几百米路程,却像是走尽了前半生一般漫长。
“瑶瑶,你终于来了。”乌剌合走下台阶,迎接他美丽的王后。当他的手攥住郁瑶冰凉的手指时,只听到郁瑶轻轻的说了句:“这就对了!”
还没等乌剌合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只听到奏乐声响起。大典开始。
乌剌合牵住郁瑶的手向台阶走去,他说:“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乌慈国的王后。我们今天正式结为夫妻。”
郁瑶扬起嘴角笑笑,眼神却冷冰冰,毫无热情。乌剌合觉得有些恐惧感席卷心头,却不知从何而来。
繁杂的仪式开始,从祭天拜地,到祈福纳祥,从交换庚帖,到行礼对拜,整个仪式冗长的拖拉了两个时辰。
最后,乌剌合拉着郁瑶站在天誉殿前对大臣、妃嫔和众多侍女小厮宫人们说:“从今往后,我不想再听到任何一个人议论王后。尊敬她就如同尊敬我一样。后宫有了郁王后,就不会再有宫斗!”
郁瑶带着笑看了看乌剌合,轻咳一声,问:“我能讲两句吗?”
乌剌合皱着眉哂笑道:“哪有女子站在这里讲话的?”
“那我就来做一个吃螃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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