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卡的一生

《卡卡的一生》

番外一 风华正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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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禧年刚出头的时候,我们队得了一只好犬。

那是一只难得的,头部的长度以体高的百分之四十,额部的宽度与头的长度为一比二,鼻颈部与额头部等长的好犬。

当然,警犬的选拔不能以外貌为衡量标准。我这存粹是个人的喜好。

两耳适中,直立挺拔,瞳色重。

瞧我,又写到了这犬的外貌上。我实在是爱这犬爱得深,好多年见过这么漂亮的德牧了。用漂亮来形容一只公犬,实在是不合适的紧。

但我实在是爱这犬爱到只能用漂亮来形容。

就是可惜,听他原先的训导员说,这犬胆小了些,跨越障碍的能力也不是很好。在此之前,我们并没有十足的研究调查证明类似于跨越障碍能力不好这类基因会不会遗传。

为了给这只漂亮的公犬寻找交配的母犬,我们几乎问遍了整个地区方圆近四百多公里地区。

再远的,把母犬接过来就不方便了。

但我们的找寻过程并不十分顺利,一是符合生育规范的母警犬并不多,二是出于我的个人私心,不愿意让这样漂亮的公犬的谱系脸蛋浪费了。

你说要是生出几只歪瓜裂枣来的小崽子,我是爱呢还是不爱呢?

“寻亲”的事就这么一拖就是半年,上头提醒我,不能再挑下去了。这年头,人结婚都比我挑的快。

况且就算是公犬,也有最佳生育交配年限。错过了,生出来的崽子自然质量也会跟着难以保证。

前一句话我不敢苟同,如果人结婚的考察时间连半年都不到,那不是胡乱来的吗?不和一个人长久的呆着,你如何知道他/她的品行如何?连一个人的品行都难以确认,又怎么敢和对方携手共度余生呢?

怪不得这几年离婚率有所上升,我看和当代人过于快速的结婚速度离不开干系。

后一句话我倒是听进去了,确实,连犬都是有最佳生育年限。犬不比人,看起来好像只拖了半年,但这只是人类计时法的半年。

一只德牧的平均年龄只有十二岁,警犬因为长时间的高强度训练和工作的原因寿命往往会大打折扣。

对标人类的平均年龄是男性七十岁,女性七十五岁。也就是说,人类平均比德牧能多活五六倍左右。

那我拖了人类计时法的半年,就等于拖了犬世界的五六年。

这可不得了,这不是等于是拖着人家风华正茂的小伙子不让人婚配吗?我一下就对这狗事情高度上心了起来,开始紧锣密鼓的寻找合适的“婚配对象”。

说起来这只犬有些特别,它不是正常退役下来的。

这是一只因为参与了灾情救援而误伤了腿的军犬,我第一眼见它的时候就为了它歪掉的腿而叹惋。

不过所幸,歪腿并不影响下一代的繁育。

经过了半年加上我们全队这两个月紧张的寻找,我们终于在邻省找到了一只各方面都符合条件的母犬。

母犬要到的前一天,我怀着儿子要娶媳妇的心情,兴冲冲的给公犬洗了澡,洗了两遍肥皂起了一层薄薄的泡沫堆砌在大红色脸盆上。

我老婆拿着锅铲过来骂我,说拿这狗当自己儿子一样。

那可不是,对于训犬员来说,犬不是儿子是什么?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是一份工作了,更是一份责任,一份共识。

可惜,那只母犬到的第一天就因为长途跋涉加上它刚刚结束高强度的工作导致拉稀,所有事情都要延期。

犬的健康与安全才是第一位的。

治疗又修养了一周的时间,这只百里送过来的母犬终于调养了好身体。我们队里的人都为此感到开心。

牵着公犬去和母犬会面的时候,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娶媳妇一样的笑容。

谁想到,这母犬和公犬不和!刚见面就撕咬在了一起,军权和警犬的战斗力那可是不容小觑的。五六个训犬员上去死命拉着,才没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两只犬,从来都没见过面,怎么会见第一面就打起来了呢?

公犬原先的训犬员已经从部队上面退休了,我们不在一个系统里,也不太能联系的上人家。只找到了母犬的训导员。

我们把情况一说,人家也诧异。听说母犬也被咬伤了,他就从邻省趁着假期赶过来了。赶过来看到公犬的一瞬就乐了:

“这两可是老熟人,哦不,老熟狗了。”

我们这才知道,这两只犬早就见过了,年的特大洪灾它们两个就是老拍档了。只是因为不隶属在一个系统里,所以我们都不知道。

“这都是老拍档了,怎么一见面就厮杀起来了?”我觉得奇怪,在家里摆了酒,请母犬的训导员好好的喝了一顿,也算交个朋友。

“诶,这就不知道了。这当年洪灾的时候啊,它俩可是搜救的主力军。你也知道,再早几年咱们设备更不好,拿着七七的仪器还不如带两只犬下去搜人有用。”

“然后呢?”

“然后也是奇了怪了,这两只犬当时搜救最忙的时候都好好的,每天放饭的时候都紧黏在一起。结果你猜怎么着,搜救进行到尾声,所有工作都差不多结束了,准备放部队回去换一批人来的时候,这两只就开始瞅着不对劲了。那年也是,要不是几个军人死命拉着,这两只里面起码也要折损了一只。”

我眯了一口酒,跟母犬的训导员碰了杯,“也是奇怪。”

“诶呀,这有什么。人都有互相看不顺眼的时候,更何况是两只狗。正常,你们也别太着急,说不定这小崽子过一阵就有了。那话怎么说来着,大姑娘上花轿——害臊,你也得让人家害臊一阵。”

还真让他给说准了,这小崽子真就一声不响的来了!

德牧这个犬种,运气好的时候一胎能有个七到只,运气不好,少说也有个四五只。给我们队里上上下下高兴坏了,甚至都答应了母犬那边的人,到时候小崽子生下来,我们分一半给他们。

我们队里的兽医,是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家,那当年都是生产队上历练过的,退休了又返聘回来的。

她一摸母犬的肚子就跟我们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别高兴的太早了,这肚子摸起来可不像是有好几个的。”

真就又让说中了。

母犬呜呜叫了一宿,第二天一早生下来个独苗苗。

我们一整队的人围着这个独苗苗发愁,一只,怎么和母犬那边对半分?还好那顿酒没白喝,母犬的训导员给我们队里来了个电话,指明要我接。

那兄弟也是个敞亮人,他大手一挥:“算了,母犬给我们平安送回来就好。小崽子就留给你们了。”

就这样,我们队里拥有了这跟独苗苗。

独苗苗是个女娃,说到这点我还有点惋惜。并非是我看不起母犬,母犬自然有母犬的长处,母犬更温和。但这次,我们是奔着培养缉毒犬的方向去的,温和显然就不是个突出的优点了,跟毒贩讲温和那就是要了自己人的命!

进入千禧年以来,得益于国家经济发展的日新月异,茁壮成长,我们这违法犯罪的人也逐步成下降趋势。就是不知道怎么的,最近偷鸡摸狗这样小偷小摸的少了,敢协助贩毒的居然多了起来。

上头找我严肃谈了一次话,大概意思就是希望我能带领新进来的一批训导员好好的教好这一批犬种,以备将来不时之需。

之所以说是这一批,是因为得了独苗苗之后,我们无奈又从外接了几只新生的小狗崽进来一起准备养着训练。

我给这只独苗苗取名叫捷克,我希望这跟独苗苗有着非同一般的勇气。

很幸运,捷克虽然是只母犬,但它兼备了父母的所有优点,既温和又勇敢,是百里挑一再挑一的好犬。

这让我感到十分的欣慰,就是唯一可惜的点,捷克的性格太过于的,怎么说呢,用形容人的词汇来说就是太谦让了一些。

捷克对于同类,没有歹心的人类有着超乎一般的谦让心。用通俗的语言来说,就是不管别的狗怎么欺负它,只要不踩着底线围殴它,捷克都不会反击。

我曾经一度误以为捷克是不是撕咬能力天生有缺陷,所以它不敢奋起反抗。好几次它被欺负,都是警校里送过来历练的那几个小伙子给拉开的。

年老的兽医跟我说:“不,你看捷克的四肢,多么粗壮有力。它才不满一岁就有这样的体格,它绝对是难得一见的好苗子。”

这话一直到又过了大半年,捷克第一次跟着人上了真枪实弹的现场才得到了准确的验证——捷克确实是一只万里挑一的好犬。

它完美融合了父母的所有长处,我终于松了一口气。要知道,再过去的大半年的时间里,如果按照传统的评分标准,捷克险些就是要被送出去的。

它也继承了一个缺点——太胆小了。

火圈不敢跳,高处平衡木不敢上,这是很要命的缺点。

还好祁韧这个小伙子在关键时刻一直不懈引导着捷克,才让捷克在几个重大考核中顺利通过。

说起祁韧这个孩子,他是今年刑警学院送过来的新生。一般新生来我这,都是图个新鲜,也为了将来走上这个岗位而做准备。

祁韧这孩子生的好看,不仅同期进来的小姑娘爱粘着他,连母犬都跟祁韧更亲近一点。隔壁教导队的队长分了根烟给我:“你瞅瞅,长得好看的,狗都喜欢。”

“去,”我笑骂了一声,“要不是这小子我那只犬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教。”这是真的,祁韧来的早,几乎是正好赶上了捷克同期开始训练的时候。

因为当时不是只有捷克这么一只独苗苗吗,我们不是又从外面搞了一批新生的崽进来。结果好死不死,那批崽普遍都比捷克大两个月左右,它们一群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那时候刚进来,捷克刚学会稳当的走路就被这群会跑的追着欺负。

我那时候出手管了几次,谁想,我不在的时候捷克被欺负的更严重了。老兽医出手制止我的行为,她说动物之间天生有敏锐性,如果我作为训导员明显的偏向哪一只它们只会更加欺负捷克。

好吧,我无能为力。

那一阵又正好赶上了我女儿生孩子,小外孙的降世给我搞得手忙脚乱的。后来忙完那一阵,捷克也不太与我亲近了。

我后来回想起来都觉得十分的惭愧,当初我是最期待捷克降世的人,却又在它需要帮助引导的时候分身无力。我那一阵实在是只能勉强的完成本职工作,多余的事情实在是顾不上,还好有祁韧这孩子。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如果我女儿再小十岁,祁韧估计会是我排在心里第一顺位的女婿人选。

我对祁韧的天然好感就像当初我对捷克的爹一样。

我相信我看犬的眼光,也相信我看人的眼光。

总之等我女儿出了月子,捷克也和我不亲了,总是粘着祁韧这孩子。我心里觉得好奇,捷克的性格我再清楚不过,它出生就开始被欺负,对队里的训犬员几乎都是一个样子:不亲近,但也服从命令(除了让它跨火圈这一类的除外)。

祁韧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让捷克如此的相信他?

有天我换班的时候,恰好在训练场的一角瞥见了这一幕,我心下就明了了。

祁韧捧着捷克的脑袋,“捷克呀,我们再努努力试一下跨火圈好不好?”他拿着肉感一点点的引诱。

拿肉感引诱,再犬类做完以后再给予奖励,让犬类形成只要完成命令就会得到奖励的手段,几乎是每一个训犬员都会的。

但我自问,没人能做到祁韧这般耐心。

捷克停在原地不动,祁韧就一句一句的引导它了进二十分钟。捷克颤悠悠的走上平衡木的时候,我笑了笑回家了。

老婆问我怎么今天迟了二十分钟,我洗了手去逗小外孙:“看人训犬,看入迷了。”真是可惜,我和祁韧的系主任当年也是同学,上周他带实习生过来做暑期实习总结盖章的时候,我旁敲侧击的问过。

他系主任让我别想了,说祁韧这根苗子是不会放来我们训犬基地的。

可惜了,这么好的耐心,怎么不来做训导员呢?但我转念一想,奋战在警察一线岗位上的,哪一个种类不需要耐心呢?

或许祁韧这孩子在别的地方会绽放出更大的光彩。

我也就释然了。

暑期结束,祁韧要回去上学的时候,捷克的反应有点大。我隐隐的觉得,捷克这是把祁韧当成是主人了。这其实并不是一个好现象,警犬,是属于国家的,而不是私人的追随者。

我怕捷克以后不会再听别人的话了。

捷克在训犬基地叫的很大声,大家都隔着远的围着看,围着议论。我手一挥:“都不工作了吗”一下人群又散开了。

祁韧蹲下去顺着一个方向给捷克顺毛,“捷克,以后想我了就转圈圈。但要安安静静的转知道吗,不可以影响别人。你也可以重复的自己做训练,我有时间就会回来看你的。”

都说狗通人性,捷克跟真的能听得懂人话一样。

从此捷克最经常做的动作就是嗅东西和转圈,别人见了都直夸,说我这个第一训导员教的好,都不用引导就能自觉工作。

我心里打迷糊劲,这真的是我这个第一训导员教会的吗?

我只能确定,这是一只犬表达思念的一种方式。

警察类院校一般管的都严,平日里是不太支持随意外出的,祁韧也没办法经常来。我倒是在第二年的假期,见过他一眼。

捷克一看到他就奔上去摇尾巴,转圈,死命的嗅。

我在后面瞧着心里还有点不是滋味,这可比对我亲近多了。但我也知道,捷克的性格养成期我缺席了,捷克能养成这样的好样子祁韧功不可没,所以我只能像个灰姑娘酸酸的在背后看着。

除此之外,我还是非常的欣赏捷克与祁韧的。

捷克屡立战功,越发的英勇。

时间一转再转,祁韧也顺利毕业。

那天附近的警局来借犬的时候,我看见一身蓝衬衫的祁韧才感到时光飞逝,我和隔壁队的队长惆怅了一句:“我们是老了啊。”

捷克和祁韧配合的很好,外面的人都说,祁韧不如捷克有名。但我知道,祁韧将会成为一名非常的优秀且合格的缉毒警察,他只是缺少机会。

当然,我们并不能祈祷这样的机会发生,因为国泰民安河清海晏才是第一位。

更何况,作为一名缉毒警和一只缉毒犬,太过于出名其实并不是一件好事情。人怕出名猪怕壮,老话总是有道理的。

祁韧工作的同年,我的膝盖积水要动手术,而且以我当年的体力已经不能很好的适应一线排查工作了。

我主动找了上头,希望将捷克的训导员更正为祁韧。好刀需配好剑,我深知祁韧和捷克在一起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核心优势。

上头笑问我:“你舍得?”大家都知道,犬就是训导员的功勋。

人人都以能培育出最优异的犬而自豪,有捷克这样的好犬,出去脸上都增光。我只是摇头:“捷克不是我培养出来的,这原本就是祁韧的功劳。”无心插柳柳成荫的功德。

祁韧接到通知,拎着茶叶来找我,给我鞠躬。

我受不起,“你们的前程都是一片光明啊。”

......

噩耗传来的时候,我正在培训机构门口接外孙放学。这年头的小孩子忒是可怜了些,也才六岁多,怎么就要学这么多东西。

我站在门口一群人里,还没看到我小外孙跑出来,就先接到了祁韧牺牲的噩耗。

外孙问我:“外公今天怎么不开心?”

难为我这么一把年纪了还在街上险些掉出一滴眼泪,还好在外孙面前忍住了。后来也就再掉不出眼泪了。

我问外孙:“你长大了以后想干什么呀?”

“想当警察,像外公一样的警察。”

我说好,“当警察好啊。”

祁韧的告别仪式举办的很简洁,因为缉毒警的特殊身份,怕被毒贩报复到头上来。我们根本不敢将他的家人正大光明的邀请来,做表彰,做最后的道别。

那天在场的,除了我们的人,只有一个哭的快虚脱的小姑娘。

他们说那是祁韧的女朋友,原本都订好结婚的日子了。

惭愧,我都是当外公的人了,这种场面下还是不知道应当做些什么反应出来才好。我说捷克呢?

“不吃饭,不喝水。也不叫,就是一直绕着打圈。”

捷克是看着祁韧死的,我心下明白,这只缉毒犬算是半废了。人会有心理阴影,犬也会有。

很多警犬军犬都是在退休之后因为高强度的工作和训练无法返回正常的生活。当然,又更多的犬因为高强度的工作活不到退休年限。

捷克在这一年退役了,那个哭得都没声了的小姑娘把它带去了千山万水相隔外的南方。

我其实还算是赞同这个举动,一来捷克对训犬基地有阴影,它抗拒那里;二来,送的远一点,免得再被寻仇;三来,唐盈给出上头的理由是祁韧的奶奶一个人在南方住着,把捷克送过去,和老人家互相作伴。

上头准了,自此很多年,我都没有再见过捷克。

说是很多年,其实对于我们这种上了年纪的人来说,也就是眼睛一睁一闭的事情。

再见到捷克大约是四年后了吧,队里的人兴冲冲的跑进来跟我说有个小姑娘把捷克给送回来了。

我顾不上手里刚泡下去的茶就要去看。

捷克还是捷克,只是它也老了,我也老了。岁月真是没饶过任何人。

捷克绕着我转了一圈,我的膝盖动完手术以后就没有办法再弯腿了。我只能弯着腰,弓着背给捷克顺毛。

那一刻,我全然意识到,我已经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了。

捷克,也是一只老犬了。

看着一只犬从出生到老去,着实是一件非常奇妙的感觉。

我陪着捷克,捷克陪着我,一起坐在训犬基地的大门边上看夕阳。坐了差不多有两个多小时,我见到了那个送捷克来的小姑娘。

真是年轻啊。

那个小姑娘正是风华正茂的好年纪,整个人从里到外都透漏着一股子蓬勃的生机。年轻,就很漂亮。

我想起了那年也是这么大第一次进训犬基地的祁韧,时光好像一个轮回。

老婆子给我打电话,说今天孙子晚上的补课老师生病了不用去了,叫我再买点卤味回去。孙子也是个大孩子了,这一代又一代的人成长又老去,接着下一代又成长,老去。

我看着那个小姑娘带捷克走的背影,

一段故事在我心里就此结束。

而后又过了一年,我在档案室工作的老同事跟我说你当年很喜欢的那只犬走了。

——“怎么走的?”

——“毒贩寻到了南方去,蓄意放火烧了一栋楼。那只犬和消防一起进去的,都没回来。”

——“有群众伤亡吗?”

——“没。”

那就好啊,那就好。

也不知道祁韧这孩子和捷克在地底下碰到面了没有?

年春

写于训犬基地,纪念风华正茂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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