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在的，孙将军以前是立过不少功劳，但这些功劳都是他夺得旁人的。在那些人功劳要遮盖住他的时候，孙将军会毫不留情地给人身上按各种祸及子孙的大罪。

他在边城那就是个土皇帝，不然也不会在，在看到吴根茂能力之后，起了收揽之心，又因为他没了记忆，直接招为女婿！”

单靖远跟皇上的关系十分特殊，似是主仆，更似父子。

他们暗暗约定等单靖远四十五岁，且培养出新得锦衣卫都指挥使后，就能隐退。

这锦衣卫相当于皇上的特务机构，在单靖远的经营下，人员不仅遍布整个夏华，便是周遭国家的机密也是能够探听的，掌握的信息自然很多，唯一缺点便是受经济条件的限制，造成信息落后。

上位者考虑的东西很多，不能跟普通人似的可以全凭借着爱恨和一个理字解决问题。他得权衡很多，一个毒瘤的拔除并不容易。

是以单靖远忍不住也有些发愁，毕竟孙将军是自家媳妇前夫的岳父。

祝佳艺挑挑眉，轻笑着说：“他虽然于国是个大罪人，可是于家，他是个溺爱女儿的父亲。既然他不知道愧疚为何，不若拿着他最重视的人入手。”

“孙将军对他女儿保护太好了，那几乎就是面白纸，虽然她性格刁蛮不讲理，在做事情出格之前，就有身边的老奴提醒。

所以我们牵扯不上他的女儿。

而吴，吴根茂做事小心，我们尚没有拿捏到他一点把柄呢。”

单靖远摇摇头。

“靖远，为何我们祖宗制定国法的时候，会有株连九族的罪名？”

单靖远愣了下，随即说道：“虽然说一人做事一人当，但是连坐被罚更能起到警示作用。再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每个人身后的家族，并非无作为，大家伙都是抱团合作的形式，是以利益均沾，一呼百应，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能够达到这条罪的，一般内容极其恶劣，秉承着对百姓对国家负责的态度，我们必须做到除恶务尽，这便有了夷三族、诛九族！”

“对，孙将军是把以前许多功绩，都兑换成家人的安乐，免去夷三族、诛九族的后顾之忧。

可他的家人哪怕没有犯错，但我们都忽略了，他们能过上如此的生活，何尝不是孙将军剥削压迫残害他人造成的？”

单靖远突然明白了祝佳艺的意思，唇角微勾：

“你说得对。

我们都被孙烈给蒙住了。

皇上是答应过他祸不及家人，可孙家的所有钱财都是不义之财！”

孙烈的原配也就是孙小姐的亲生母亲，出身于小官之家，日子相当清贫，只带着一个箱笼。那时候孙烈也不过是个小小的把总，每个月几两银子的俸禄。

后来他官做得越来越大，为了给女儿一份与自己分割清楚正当又富足的财产。他没少花费心思，娶了江南首富之女，在短短几年时间，这首富全家因为各种意外而亡，便是这继妻也因为难产离世。

有了这面大旗，他但凡给女儿置办的东西，全部写到继妻嫁妆里。

就像这次抄家，官府能将他所有家产充公，却不能动用继妻留给女儿的那一份！

单靖远跟皇上改换了思路，彻查当初孙家继妻难产以及家人各种意外的死因。

只要是人为的，势必会留下证据，更何况锦衣卫办事效率极高。

没多久便将铁证呈现出来，有着这份证据，这孙家继妻的嫁妆便被充公。

吴根茂和孙小姐带着俩孩子和吴家人，被赶出精致漂亮的大宅子，只能租了个两进的院子。

现在孙家倒了，吴家人开始蹦跶开来。

这几年时间，吴家人可学了不少东西，本就没有多少吃苦耐劳的性子，现在更是跟大爷似的，磋磨孙家小姐。

吴根茂一心扑在衙门里，对整日以泪洗面衰老不少的妻子视而不见。

什么温柔体贴，全是一张面具，面具之下是一个冷情冷肺只有利益的小人！

如今吴家人明目张胆，当着孙小姐的面，开始给吴根茂寻摸下一家。

孙小姐心灰意冷，想起父亲在时的风光，用仅有的贴己疏通关系去天牢见父亲。

孙烈看到短短两个月没见的女儿形如枯槁，往常的淡定、视死如归的模样顿时没了，目眦欲裂地扒着铁栏：“兰儿！你怎么这样了？

是不是那个混蛋欺负你了？”

孙兰儿含着泪领着俩孩子，直接扑到铁栏上，“阿爸，他，吴根茂就不是人！我们娘三儿还在呢，他家里人就开始给他张罗下一个人呢。”

“混账！混账！”孙烈气得直喘粗气。

“阿爸，我不要留在吴家，他们天天让我洗衣做饭，连兄弟家的孙子孙女把屎把尿也留给我！

我连俩孩子都没这么伺候过呢……”

到了这个时候了，孙兰儿还念着自己。

孙烈心急又气得慌，同时还有种悲凉在升腾！

“阿爸，您帮帮我们娘三儿个……”

孙烈瞧着被自己疼爱了几十年的女儿，和俩怯生生的外孙们，突然间苍老了许多。他无奈地闭上眼，点点头：“好，兰儿，往后阿爸没法继续陪着你了。你得学会生活，别，别被人欺负了。”

孙兰儿抹抹泪点头，满意又庆幸地说：“我就知道阿爸厉害，肯定能办到的。”

快要四十岁的夫人面上还一片天真烂漫，孙烈勉强笑着把他们哄好送走。

“出来吧，”望着安静的过道，他沙哑着嗓子说，“你们提出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但你们也要保障他们娘三个的生活，还有，替我将吴家人撵回去，让他们继续过贫苦的日子！”

对于这群贪慕虚荣眷恋权贵的人，最好的惩罚不是死，而是得到的一切又被收回去，往后余生只能守着记忆活着！

藏身于暗处的人只嗯了声，便转身去回复了。

孙兰儿最终带着俩孩子，被安排到皇家家庙。这里的日子虽然有些清贫，却没有任何凡世间的纷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