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路撒冷的四季作者:琴瑟琵琶正文楔子大卫星和新月总悬在耶路撒冷老城的夜空。
希伯来大学隔几条街古朴的街道尽头有扇大铁门。一年的有些日子铁门外会挂起灯笼。那里是家普通的中国餐馆老板兄弟两个。
几层的小楼见方的花园。
站在门外向里张望看到些应季的花卉能听见一楼大堂两个人的交谈。
客人是不能上二层的那里是员工区域总立着块小牌子。
从楼上下来两个人阿拉伯女孩和犹太小伙子招待打扮。坐到一楼角落的一桌等着柜台上商量事情的两个人谈完。
“现在怎样办?”女孩问托着腮眼角还有泪。
“祈祷吧!”男孩回答简短陷入了沉思。
不同的方式不同的语言心里却是同样虔诚。
夜风拂过三楼的窗格沙沙作响……能听到爆炸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不知道村子还能不能逃过今晚的空袭。
昨天的空袭全村死了十几个人今晚会有多少呢?
几个孩子在隔壁哭还没到懂事的年纪对这种狂轰乱炸只有恐惧。他们的母亲昨天死了只剩下最大的姐姐在照顾一家人。
屋子已经在男人们的一次次修补下残破不堪屋角的缝隙不停往里面灌风其实很冷身上的衣服很淡薄。但更担忧的是下一次袭击就房子会不会倒塌。
虽然已经习惯了夜间没有安定无法休息的日子但炮弹真的在耳边炸开还是会害怕紧张经历过枪林弹雨总是本能的抓紧胸口的衣服开始默念些什么。
诗篇里的句子已经背诵过很多遍也能依稀辨识他们念的古兰经。但那些文字救不了他们谁也救不了他们。这两种文字本后就是不容于世的仇恨几千年了。只要活一天惨烈的冲突就不会结束。
从来没有信仰只是用这样的祈祷保存些希望但愿大家都活下来每天都这么默念着一定要活下去。
约旦河的两岸截然不同的生存状态。摸着坑洼不平的墙寻着门的方向。
曾经她也生活在和平安乐里每天在明媚的阳光下享受生活。如果没有那些机缘不会来到这里当然也不会认识他。
想到他突然不再害怕了从内心最深处平静下来。一年前的午后坐在长长的走廊尽头怎么样也想不到会来到战地经历今天的一切。当然也不会想到他会出现。
到了门口突然不知道该不该出去就跪在门边双手合十。
又一颗跑弹距离越来越近房子振颤的利害。不需要慌乱生死总在一念之间不如就安静的等待。
黑暗里眼前的一起模糊想到那个自己快乐无知的自己好像就是昨天也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庄子的庄韩非的非。
想来有些埋怨自己的名字一点不靓丽更不像个女孩子妈妈说那是非凡独一无二的。可才觉得不是字典里全是不好的词义什么非难、是非、最后竟然还有个想想就要撞墙哭了。
老爸的名字凡俗就把希望全都寄托到孩子身上。老庄老庄这么叫他没错偏巧妈妈怎么就姓了孟呢。哎酸儒妈妈是老爸带出的研究生也是半个女儒生了。
庄荀、庄墨想到两个弟弟只能是叹口气老气横秋根本不像高三大男孩。似乎还是束长袍的古人摇着扇子拿上卷古书陪老爸伦理道德和老妈百家争鸣。
先秦文学不能这样研究啊!瞧瞧把一家子弄成什么样子了!
咬着笔帽庄非在面试的长长队伍后一直闷头苦想说是放松一下思想游离反而越来越紧张。
怎么就糊里糊涂学了希伯莱语这倒好办公室的椅子还没坐热不到两年就被派出去了还是那么战火纷飞的地方。
这次面试好多部委联合组织的说要选派一批年轻人过去工作让一些常年驻守的老人轮休回国。可无论如何不该轮到自己啊这么胆小又没有主见!
肯定是名字里那个“非”不好这下非常不幸的任务就要降临到头上了。不是非常可怕非常恐怖非常危险!
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老庄拽文之前已经钻到孟子怀里休养生息去了好在老妈是不愿意让走战地的。
有些怕昨天在被子里还偷偷哭过才二十四岁人生才开始老爸啊老爸就这么一个宝贝姑娘读了那么多书偏偏当初选了这样的小语种偏方向糊涂啊!
在外院的时候还曾经洋洋得意因为系里的设备是最好的那个小小国家每年大笔的钱砸在几十个孩子身上万般周全的给他们创造环境交换来的外教个个都是国家栋梁就为了帮着培养两国之间的纽带。光荣使命!
可到了部里又不一样领导人十年也不来一次来的大人物用不到她来了小人物又不会得到大人物接见所以每天无非对着海外寄过来的报纸杂志呆帮新闻社翻译几篇报道。
自杀式炸弹、集会、秘密宗教、无数的虔诚教徒和极端分子那是个充满矛盾的国家也遍布伤痕。
参加犹太集会时也有过放松不谈国事的时候人人都是半疯子酒鬼傻子自己也能跟着乐乐。可是谈到宗教、政治、兴亡又那么狂热成了战士冲锋陷阵躲在角落看那一双激狂的眼睛才懂了保家卫国这样的字眼。
庄子是道家韩非是法家庄非连杂家都算不上只是没有家的普通小翻译同声传译都没做过几次!高度概括了自己却突然听到远处被喊到名字。
仓促起身小跑着赶过去进门之前稳了稳情绪拍了拍整齐的淑女套装拿出假装的勇气学第一个希伯来字母时被老师骂过写第一篇外交通告时被同学笑过无非没有经验啊怕什么!
去吧庄非通不过就是幸运通过了那就就通过吧。握着小拳头有种突来的奋冲淡了胆怯。
来不及想清楚已经推开门进去了大门关上满眼长排宽宽的大理石桌子数不清到底几个面试官一律黑色套装在身上刻板的面孔刻板的声音。
外交精英就是这样吗?没想过没见过。
在唯一空着的小椅子上落座面对三堂会审的架势手心有些出汗。
天灵灵阿弥陀佛阿门老子孟子、荀子墨子保佑保佑千万不要啊……庄子韩非说过的话庄非其实一句也读不下去虽然耳濡目染了这些年但其实脑子里只有那点儿艰涩的希伯来语最多再加一些缠绵悱恻的爱情小说小资一点儿的电影罢了。
她从不否认自己是个随行恣意的人不是白领骨干精英更不是衷心诚诚的公务员只想做个很简单的人有很简单快乐的生活。
这时真面对着一大排面试官心里扑通扑通直跳勇者无惧她本就无用只剩下惧了。绞尽脑汁把最漂亮的希伯来语搬出来毕竟科班出身。
左边第一个老妖婆最先威髻翘得好高只是少了黑黑的大眼眶从祖宗八代盘问到堂兄堂弟似乎连老爸老妈怎么认识的都要交代清楚。一边说小手绞在一起老妖婆的口语很强不能输给她来了个特别满意的大从句妖婆果然不问了。
“庄非谈谈你对以巴问题的认识!”严肃的男人声音在一排长桌的另一端赶紧表示尊重的微微调整坐姿五十多岁胖伯伯是不是故意答得不好就不会入选?
一边这么想嘴上就随着了解的谈了些见闻那些杂志报纸上看到的东西。“我是谁都不支持的存在有理!”刚刚走廊里那么想的最后也是这么结语。
“当初为什么会选择这么冷门的专业想过从事这样的工作吗?”持重的中年哥哥有些歇顶了一定是工作太操劳。
“我……”本来想回答的体面点儿又觉得没有必要反正也不想通过就拿出了大实话“爸爸给我选的因为……因为我的中文不好考不了中文系外院小语种面试过了爸爸托……然后就被录取了。”差点连小后门的事都说出来低头险险的出了口气。
“不是挺好吗?中文哪不好了?看过你翻译的东西。”中年哥哥还追问手里拿的似乎是她两年前用过的简历那时候还是长头呢现在早剪短了。
“也不是特别不好但是我爸妈都是研究古文的我的文言文不好。”也不是故意谦虚啦“其实……挺差的。”够真诚了把伤痛往事都拿出来。
“背个《岳阳楼记》吧或者什么别的古文?”特别友善和外表的黑色刻板不一样是个年龄长些的大姐姐人看起来和善让庄非想到了中学语文老师。
“背……背……不出来背诗只能背绝句一背律诗就不行了。古文记不住。”简直是死穴老庄玩弄文字于股掌间的潇洒一点没传给她所以自己一直高举白话大旗。
“呵呵你很坦率庄非韩非的非吗?”姐姐本来纯善突然问到名字似乎也不想面上那么简单了影响到了庄非的自信。栽就栽在这个非啊!
“算吧。”有点小小的闷气也没抬眼看人。
“庄荀、庄墨古文也这么差吗?”浑厚却不友善还没从问题里反映过来就听见利落洒脱的一大篇“……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欤!”好听得像录音机里传来的一样。
“最后两句什么意思?”顿了一下大刀又劈过来了。
被问蒙了目光死死盯着说话的人也就三十上下年纪下巴上几根胡子高傲的翘着投来的目光绝对带挑衅!
庄非咬咬牙把刚刚根本没听清的话按照自己的一知半解加上些仁义道德国仇家恨的大道理杂糅了一大篇不管三七二十一都倒了回去。直到屋里静了好一会儿才现大家都没再问个个死死盯着她。
刚刚说什么了?一紧张也忘了言多必失指不定哪个说的不妥要受批评……转念一想也许真就是个落选的契机说不定?踏实了笑眯眯抬起了头。
“你的希伯来名字叫什么?”侧面阴冷的目光。
“没有取希伯来的用了更早的犹太依地语是大学时外教帮忙起的。”
“叫什么?”
“Zusa。”
“知道什么意思吗?”
点点头又茫然的摇头不知道有什么关系“甜应该是吧。”
“为什么要取这样的名字?”
“意思很好啊人生本来很短暂应该尽量快乐甜蜜一些不要为难自己那样会很辛苦的。”
“几次中东战争的爆时间战况和结果是什么?”
“利库德集团历届内阁你有什么看法?”
“阿拉法特的中东和平方案会不会有效?”
“沙龙对待加沙和约旦河西岸的军事打击其目的是什么?”
“你认为下一届以政府会把工作的重心放在哪里?”
“……”
反正已经这样你们一轮轮来吧好歹也是儒士后人绝不简单舌战群儒的感觉不是一两句话能够形容的只是到了最后累得顾不得坐姿靠在椅背上喘气口干舌燥口吐莲花也快信口雌黄了。
“你站起来走几步!”深沉冰冷一排人中突然有人起身好像是刚才问过问题的人没太注意他的长相绕过桌子奔着自己的方向走过来。
强撑着站稳又不是面试模特为什么还走台步?这场考试太奇怪!
耷拉着胳膊机器人似的走了几步展示了她健全完好的四肢虽然体育不是强项长跑常常不及格但身体还算健康。
“有男朋友了吗?”仰头才现来人已经站在自己面前高了自己那么多薄薄的唇线像是犀利冷硬的男人!
关你什么事!想脾气可又不能违反党国纪律外交无小事总理早早嘱咐过!
“非也!”没过大脑就这么说了还拽文言又错了吧……坐在办公室里报纸盖着茶叶早泡好了爸爸喜欢铁观音妈妈喜欢绿茶庄非是不懂茶的和办公室那些上了年纪的前辈随便喝喝前阵子时间朋友带了点儿普洱茶说是能减肥也就凑凑热闹。
生活随意安乐没有太多奢求。
报纸下面的穿越小说新鲜烫手昨天刚刚从书评周刊上看到上榜激动到不行回家路上就去买了。想想面试过去两个星期了没有任何消息一定是被刷刷下来了很好很好。
虽然庄子昨晚唠叨起这件事比较着急但是她反而开心晚上抱着书小说看了大半夜就差结局了索性拿到办公室来看。
抬头环顾没人注意找到叠着记号的一页打开佯装翻了下报纸轻轻咳嗽声。嗯男女主人公渐入佳境要有实质展了!
对于小说她有种格外的偏爱从中学就没脱离小女孩的思维方式对追求浪漫弃而不舍。当然胃口也变得越来越刁挑剔的很。悲剧不看太虐不看苦心不看禁忌不看!
正是穿越年她也穿越到了历朝历代昨天这本就是……“庄非!”
不好处长临检来了!
腾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用手支撑身子试图把报纸下的小说掩盖住。这要是现了上班时间开小差奖金肯定是完了。办公室小文员月光族实在对那点银子比较在意。
“处……处长……好。”看着处长背着手身边竟然还跟着副处和科室的领导这么大阵仗不会是出什么大事了吧?
“小庄忙什么呢?”处长体察民意满脸堆笑走到庄非桌边想看看她在关心哪些国家大事。可这女孩子一脸傻傻的笑报纸打到娱乐版正面的演唱会评点。她还没察觉手不肯放一直压住了报纸怕被抽走。
“不忙刚……给通讯社翻完沙龙总理早年的一段回忆录。”有点心虚的低下头那篇稿子现在还压着呢通讯社也不催只说可能暂时用不到一直没有提她索性偷懒没翻译。沙龙还硬朗不用着急回忆等他不行的时候再翻译不迟。
糟了正对上报纸上群魔乱舞、人肉横飞的演唱会照片集锦平时都是政论新闻今天这报纸怎么偏偏登了这些!完了完了!
身子差点铺在报纸上只能尴尬的低着头。
“嗯小同志很知道上进!”处长听后只是点头笑笑又巡视到别人桌边一派亲和。考察团匆匆来匆匆去庄非刚想坐下松口气就听科长在门口喊了句。“出来一下小庄!”
……再回到办公室的时候一屁股死在了座位上。老刘远远的就打听“好事坏事?”
“好事呗!这么大场面!”李姐说着却看见庄非苦着小脸坐起来对着桌上没来及藏的小说咕嘟嘟灌了一大口普洱茶。
看着封面幸福美满的男女主人图好事?这回是惨透了!茶真苦可她的命比这茶叶还苦苦上不知多少倍!
刚刚被科长谆谆教导后一路亲自陪着到了处长那儿和处长谈还是雷同的叮咛鼓励讲完又被带着去了局长那儿面对着百年不得一见的局长心里紧张。完全没有高高在上的感觉局长笑的很善良。本来应该特荣耀的总觉得他的笑里藏着东西。
局长开诚布公递上来她的调遣函和委任状板上钉钉一番祝贺和感慨“人才啊!”之后就让她回来收拾东西一刻不要耽误。国家大事匹夫有责!
晚上抱着个小纸箱进门愁云惨淡的看了眼正在厨房翻找吃的的荀墨二子直接把自己锁到了小屋里。
粉紫色的房间还很少女很梦幻屋角的书柜上满满当当放着各式各样的爱情小说。墙面贴着动过心的两个犹太歌手电影海报很显眼都是经典的老片男女主人公深情相拥含情脉脉。
皱眉捶胸顿足摔在床上不活了!
“姐妈让你晚上给我俩做饭他们开研讨会有饭局。”墨子在外面问听不见里面姐姐动静门敲的震天响。“姐!大姐!”
“知道了!不许叫大姐我还不老呢!”声音小的跟蚊子差不多趴在床上真想就这么死过去算了。
“姐我要买点卡借我二百块钱!”荀子也来凑热闹房门咚咚的不停“上次你买小说可是从我这儿拿的钱快给我!”
“知道啦!知道啦!烦人!”庄非起身不知从床头拽了哪本小说狠狠扔过去乒乒乓乓门外静了。
老爸老妈不仁慈生了这么对弟弟给她明明小五岁却都骑在她头上给他们做牛做马。刚躺下又听见两个人再外面窃窃私语。
“知道啦!小祖宗们!”
外面的两个野人高三了因为学习好不受一点约束自由自在一个填选了建筑一个是计算机全都远远的离开了酸儒的队伍更彻底的反叛了老爸老妈。
自己呢也算是听老庄话了学了个语言这回到好要给送上前线去挡子弹了。
她是庄非不是木兰更不是穆桂英十八般武器样样不会就连遇到小偷撬盗也只会惊声尖叫低头沉默。
怎么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占就被选上了呢?想不通想不明白!
悔恨也晚了只剩下深深自责看着箱子里刚刚打包回来的家当从此再无平静生活了!
死在枕头里缴枪缴械了。
“庄非同志我非常荣幸的代表组织通知你你已经正式被委任为此次特别工作小组的希伯来语翻译将在下个月中旬赴以工作为期两年……”
大使馆分为三级:大使馆、公使馆、代办处。馆长分别为大使公使代办。工作人员分为大使衔、公使衔、参赞衔、一等秘书衔、二等秘书衔、三等秘书衔和随员衔七等衔级。
目前我国驻外外交行政管理机关由四类人员组成。第一类人员是外交人员包括大使、公使、参赞、武官、一等秘书、二等秘书、三等秘书、随员等。第二类人员是行政技术人员如文书、翻译、主事、打字员、会计等。第三类是……红灯前刹车砰庄非揉揉头大力拍了一下脑袋背单词从来那么流利怎么一到政治、大思修脑袋就不灵光了!
“没事吧?”王叔关心的问问又回身看了眼后座上正在赛电玩的荀子和墨子。
给庄教授开车也有个七八年了从没见过小非这丫头这么愁眉不展今天送她去机场一路上都是苦着脸举着个小本子默默有声。
“姐你能安静会儿吗?”
“不能!”没好气地回头也没听清是哪个说的两个死小子一点没有离情别意从今早出门就没正眼看过她多余带他俩来。
老爸老妈说是全家动员却要开完会赶过来。这一飞特拉维夫至少就是一年哭丧着脸把抄满词条的本子放在膝上又使劲拍了拍犯困的大脑。大半夜还在政事考核的担忧里最不擅长的就是背书可自打拿到调令天天就剩背书然后是没完没了的培训、体检、签证、收拾行李。
除了拿着外交护照那天得意新鲜了几小时其他时候都是要死不活的状态。前晚饯行梓牧和又又那两个没有情调的家伙!
“非非要努力啊我和我家又又很看好你!”拍掉梓牧的手头都被他揉乱了。一起喝些小酒算是壮行。他们也是学希伯来语的怎么就不会被派去战场!
“非非给你求的保佑保佑!”又又递过来精美的小黑盒子。
人家都求什么长命锁啊如意配的可一打开看见他们给求的那个胖男人失望透顶。丑死了一个脑袋三个下巴兼袒胸露乳。
回家被老庄看见又一痛怪力乱神的讲道拽文脆弱的神经纤维马上就要绷断无缘无故抄起穿越小说对着荀子墨子一阵追打。
“姐你更年期啦!”
“姐生气可要长皱纹的!”
“姐……”
“住嘴!住嘴!住嘴!”
这样的开始能是好预示吗?
命着荀子墨子提着行李下车两个高出一头的弟弟左右护法似的戳在身边手里还是电玩无奈的摇摇头和王叔挥手告别。
自顾自走了一路还时不时看一眼小本子上的政事考题。熙熙攘攘的大厅一张张亲切的中国脸孔唉。
再落地可就天翻地覆见不到父老乡亲啦。
左拐又拐才拉着行李找到特别候机室的牌子刚刚门外和先秦一家告别抹了两滴眼泪尤其是老妈一说一路保重到了往家打电话自己眼睛就红了。
庄非啊不能脆弱了从此要一个人扛鼎生活了和老庄握手削了荀墨一人一顿把伤感压下去庄非是不说再见的。
进门不大的小房间温馨安静排开了大厅的嘈杂。靠边的一排米色沙边已经到了几个人都是公务员样子其间还有一个军人打扮。
迎面走过来是上次面试见官方招牌**四菜一躺上传
过的胖伯伯郑处长。
“小庄啊都等你呢来这段时间大家分别培训也没有机会认识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说着沙上几个人纷纷起身礼貌致意。
“这位褚则经商处一秘。顾洪波武官处中校陈子周科技处二秘。文雅丽办公室文书。这是小庄庄非领事部翻译。”
微微颔看着还算陌生的四个人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大家都是中规中矩的样子介绍后纷纷落座。
郑处长笑容可掬殷切勉励在座年轻同志好好工作庄非坐在小角落掏出小本子又开始背书郑处的话这个月听了不下上百次了。
那个叫褚则的一秘比当二秘的陈子周要高顾洪波的中校军衔应该和他差不多。至于文雅丽的文书和自己算是平级了吧?
突然有人推门进来。来人摘下墨镜环顾四周即热络的和郑处长攀谈话里话外叫的都是“郑叔”。听着越耳熟的声音庄非才抬头一看觉得似曾相识再仔细端详不正是面试那天在自己面前拽文挑衅的那个家伙理成刺头差点认不出来了。
“牧让呢?”郑处说着还不时向门外张望。
“给谦打电话呢马上就到。”那家伙视线突然落在自己身上玩味着笑了笑随即转向所有人“大家好我是秦牧领事部一秘第二次赴以。”
话还没说完门又开了又是绝对的黑衣人臂上搭了件黑色风衣手上还有正在翻阅的文件。
进门直接在就近的沙上落座似乎连郑处长都没放在眼里。
化成灰这个也认得攥着自己的小本都能听见牙根咬紧的声音。犀利冷漠的死男人拽什么!外交面试敢问她有没有男朋友这是裸的侵犯!
啊!国家怎么能用这种人庄非突来一腔悲愤小本的纸揉的沙沙响。
郑处长及时出来打圆场安抚几个不了解情况的年轻人“大家坐这位是领事部参赞也是这次团队的负责人—孔让。”
死男人终于抬头了深沉冰冷的眼神环顾四周似乎搜寻着猎物。
不好眼光撞车了庄非强压不服赶紧低头。
“大使馆分为三级:大使馆、公使馆、代办处。馆长分别为大使公使代办。”心里默默念千万别被盯上阿弥……“庄非你过来!”
站在黑衣男人面前看他埋头文件太会摆谱了恨不得拿手里的小本子拍上去。大家都在呢她像个罚站的学生站在他跟前有一分钟了。
这是什么态度!不能因为自己是参赞衔就猖狂成……这样目中无人吧!好歹庄非她也是我国驻外外交工作人员的第二类只比他低……掰着手算着级差坐他身边的秦牧先开口了“庄非岳阳楼记背不下来外交人员条例记得住吗?”说完不怀好意干笑两声引得在场所有人侧目。
哄大红脸八成都听见了她那点儿糗事。
“背……背下来了。”赶紧把小本子藏在身后黑衣男人正慢慢抬头扫了她一眼。“牧把刚刚收到的外电给我。”
看着他递过来的一份电报稿熟悉的希伯来文跃然纸上。
“叙利亚和以色列这两天可能就戈兰高地达成新协议新闻社那边驻站的记者不在等着稿子上飞机前翻译完!”让交待完又低下头继续看文件根本没打算再做过多解释。
“主要是意译不用字斟句酌大概意思对了就行。”秦牧递过纸笔又补充说明了一下带着让人迷惑的善意。
小小候机室里突然鸦雀无声除了让偶尔翻一下文件其他人都在等着登机的消息。因为是红眼航班要等待很久。所有人持外交护照出境前有很多核查准备工作。
庄非躲在角落蹲在沙边埋头翻译稿子。
短短的额盖着汗外以也脱了放在一边大冬天的纯粹是急出来的。虽然过往在部里不时翻译些新闻稿子同声传译也小试过几次身手可已经闲散好些日子了从来没遇过这么抢时间的工作。
赶巧又不是平时常碰到的巴以问题好多人名、地名都拿不准。偷偷瞄了一眼谁也没往她这里瞧手赶紧伸到背包里摸索随身带的小字典衰啊怎么也摸不到。那可是救命的小宝典!
烦!要什么没什么关键时刻掉链子!
“哪个词不知道!”头上突然传来冷冰冰的声音吓得庄非差点坐在地上没了淑女形象。手从背包里赶紧出来盖在稿子上像是被抓住作弊的学生一下成了闷葫芦。
“这是叙利亚方面谈判代表的名字这是上次缔结协议的叙利亚外长的名字不用太准确音译就可以。”纤长的手指指甲修理的整齐手很大有自己两个拿过她的稿子看了看。
跳过不重要的信息两三下指到她头疼的地方拨开盖的最严的地方“这是戈兰高地腹地的小城市叫库奈特拉1967年被以色列占领大马士革最挂心的一个地方还有吗?”
傻了真的不自觉仰头看着俯身盯稿子的黑西服男人的脸其实不是那么冰声音也还算中听。真的厉害啊孔融让梨果然是参赞非同凡响!
孔让看着蹲在地上傻傻盯着自己的女人眉头不觉皱在一起开始怀疑自己一时冲动决定要她根本就是错误。
那么多有经验的翻译不要偏偏选了脑子不灵光的现在看来似乎希伯来语也不如想象的好。她可是选派的专职翻译第一次接任务就如此还没出国门就让他挂不住上面都知道人是他挑的!
“让该登机了!”秦牧过来看着庄非又低下头这次来了精神大笔匆匆挥就把几个不会翻的词补上完成临考交了答卷!
撞墙的悔恨不学无术的自责现在都不表现出来随时保持高昂的斗志庄非可是中东和平的新卫士哪能在一篇稿子面前摔马趴。
跳过去交卷子整理好衣服拉起小巧的行李箱背起背包尾随着郑处长的背影及时逃离了特别候机室。天已经晚了第一次坐国际航班激动异常。
“怎么样?”秦牧探过来看让手里的稿子字挺漂亮的。
“没有想象的好还不错到那边还要集训补补基础知识!”把几张纸叠起来放进随身的箱子。
她是不是璞玉还不确定但简单是真的磨炼在所难免。战火纷飞的地方只需要战士不需要孩子!
庄非开开心心拿着登记牌找到自己临窗的位置夜色里给老庄和梓牧、又又了短信报平安关机准备起飞。
刚刚真的好险好在完成了长出一口气把背包里的穿越小说拿出来字典藏在小说后面难怪没找到。打开爱恨纠葛的一页眼睛又眯了起来。已经到了每晚睡觉的时间有些困。
空姐来了给她把小灯调好。低头检查了下安全带都很妥贴身边还是空位可以……不好!孔融让梨来了眼睛又在到处瞄微微往下错错身把小说举到脸的高度千万别是他坐身边。
求神神不理佛脚还抱错。
孔让顺着那本高举小说的方向轻易照过来。
手里的书被抽走一本文件塞了过来身边的座椅一陷庄非那点小心愿最终磨灭某人落座刚好就在她身边。上帝这是什么样的运气!
空姐走过使团那排位子看着过道上一本小说捡起来刚要递给让看他示意转身离开了。
拿出pda戴上耳机起飞前把邮箱清空疲倦得闭上眼睛。又该飞了已经是第三次去那里了依然期待。
侧头看了眼盯着窗外的女人眼睛水汪汪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她还不知道具体任务如果知道了以她的心性难以想象会作何反应。
随着飞机滑行看着跑到两翼闪过的灯光为穿越小说哀悼的庄非耳边突然幻听“你手里是上次叙以的和平协议详本到特拉维夫之前翻译完给我!”
从一团安乐奔赴战场大概就是这样。这个职业难以有长久的稳定生活总是奔波操劳比如身处南美的父母北欧的大哥还有此刻的自己带着一群年轻人飞到写满不确定的地方。
是老了吗?也只是33岁而已却苍凉了很多。期待再到那里不管记忆如何还是抱着不切实际的梦想吗?
进入平稳飞行之后大部分乘客关闭了小灯要来寝具休息。使团的成员大部分还没有休息有些需要交接的工作到了特拉维夫就要展开。
后排牧递过来几张照片看过不禁振奋许多那是四年前在特拉维夫本耶胡达大街222号前的合影那幢楼是驻以大使馆每每觉得神圣光荣的地方。五星红旗下的他们一脸爽朗的笑容身上沐浴着中东的暖阳。
一张张看着却突然停在某个地方被一席绿色刺入眼中。
“方舟阿拉伯语真的很棒!”
“方舟撤到安曼以后再联系。”
“我在贝鲁特你和大家要保重。”
每个人眼里都有个方舟那样的女孩但他那个最后淹没在浩瀚的沙海里什么也没来得及开始……“孔融大使这个词我没见过!”女人小声地询问赶紧放下照片看庄非一脸认真递上文件圈点处是叙利亚和黎巴嫩交界的地名把中文的译名写在纸上还给她。
“我不叫孔融我叫孔让孔融让梨的让。我哥叫孔谦所以我叫孔让!”看庄非睁圆了眼睛傻在位子上口气越严厉起来。
“而且我也不是大使只是领事部的参赞。外交人员条例背熟了应该很清楚大使和参赞差几个衔级不要随便说话是最起码的规矩!驻以大使馆一共只有一位大使三位公使衔参赞我是领事部参赞明白了吗!”刻意压低了还是藏着怒气。
庄非拿着手里的和平协议只会点头脸丢大了不说当头棒喝被批了一顿。
没来得及伤心下意识瞟了眼他手上的照片一群年轻人站在一座挂着国旗的老房子前他刚刚看了好久自己偷瞄的时候就现了。照片里是谁?
挨批不算什么导师老爸每天都批也习惯了可他刚刚那样的表情真的和人前的不一样淡淡的伤感吗?
“那是……大使馆的样子吗?”也没多想该不该问指了指最上面的照片。
突然意识到刚刚自己的失态让把照片收好没有回答看了看表冷静开口“到特拉维夫一共十小时这本协议一共243条!”
举在面前的腕表就算答案了庄非皱着脸又埋回自己的小桌板上内心苦闷挨批的刺痛也来了。太伪善了是人就会伤心怎么了!小说被他没收了她的伤心就从来没有掩饰过。
还跟她提这个破协议当然知道有多少条他翻译试试会死人的让孟子看看会心疼坏的!
庄非揉揉眼睛。都酸了折腾一天又接连译文件。看着留白处他的字迹只是小小名字还那么廖若指掌他对中东很了解吧?不禁又有些好奇。
听到暗示的咳嗽立马支着脑袋继续和希伯来字母决战并不喜欢这样熬夜苦干到了十一点抱着小说乖乖睡觉以后看来不可能了。
捂着嘴巴小心打了个哈欠怕挨说努力拍拍自己昨晚就没睡好忙着背书现在面前字母都是重叠的脑袋里有催眠的咒语。
“庄非!”又是冰冷的声音精神马上矍铄坐直身子看孔让把咖啡放到小桌上“喝了再译!”
他不困吗?看起来精神奕奕手上满满的文件。
“看什么?快喝!”这女人确实脑子不灵光喝咖啡还会呆刚刚不是叫她恐怕已经睡着了。
端着杯子一口就喝干了也不知道烫。见她放下杯子对着脑门狠狠拍了两下笑着说了声谢谢依然像个孩子很快埋头做功课去了。孔让叹了口气喜忧参半是有的。
十个小时的飞行窗外只有夜色舱里一片平静。
“累了就睡会儿再翻还来得及。”阖上笔记本电脑看着身旁的女人依然奋笔疾书亢奋异常。翻好的稿子乱乱堆在身上不知何时冬衣也脱了开身小毛衣的袖子高高卷着露出一段白皙小臂手腕处悬了个粉色招财猫随着运笔摇摇晃晃。
“不用不困!”庄非头也不抬完全忘我了。鲜少晚上喝咖啡一杯下肚什么困意都没了眼睛瞪得溜圆。越翻越顺一些不熟悉的地名也找到了规律。干劲高昂谁劝也不行就算孔融大使……猪脑吧庄非拍了自己一掌人家刚刚才说叫孔让参赞衔!
让看了眼莫名其妙的女人回头专注自己的文件。之后的几个小时累了她就对着桌板敲脑袋困了就掐耳朵揪头总之没有睡过就是让休息的那段时间庄非也一直高度清醒直到翻完两个缔约国在纸上写好签约人的姓名才伸了个懒腰。
拉开窗板天蒙蒙亮了不知飞到哪了手表上还是祖国时间黎明时分。
“翻完了孔参赞。”把稿子整理好放到他的桌子上晨光里看他带血丝的眼里投来不可思议。
庄非笑了绝对得意的笑欢欣鼓舞的笑眼睛眯得像个小姑娘。
低头看她译好的稿件工整严谨是难得的笔译文稿看得出每个字句推敲斟酌都下足了功夫。
他没看错真是没看错!
“庄……”满意抬头却只能噤声。袖子还高高卷着眼下是熬夜的青色就旁若无人的靠着窗睡着了。这个庄非!
在微白的光亮里盯着她唇角的笑让竟然转不开视线。
关了灯按键叫来乘务员要了毯子收起桌板时她歪歪的靠回位子里满意地嘟囔了什么睡得很熟。关上隔光板毯子给她盖好动作尽量轻缓些看在她熬了一夜的份上。
本想把座椅再调低能舒服点她睡得不老实往自己的方向靠过来。扶了半天也坐得没个端正样子索性随着她的意思不管了。拿起她翻好的文件仔细阅读。
翻译的很好字迹娟秀漂亮。条款行文严谨她对应的翻译用词也很考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翻好确实不容易。尤其还是高质量的笔译。其实很早就看过她译的东西觉得留在部里可惜了。
那是一篇并不起眼的难民报道看惯了平铺直叙她却用了更人性有感染的散文体。虽然没登在什么重要的报纸上但是短小的文章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笔者是感性的用心在写不只是机械的翻译。
她的可贵并不是因为最出色而是并不张扬的自然性格也随意真诚容易约束。比起已经太过鲜明的候选人她的没棱角反而更容易雕琢。
早餐来时睡姿不好的庄非正抱着毯子在梦里笑她梦到自己和孔融抢梨孔融让给她却又教训了一番还逼她学成语。她最恨古文了人人都知道!
梦里的孔融怎么看怎么和一个人相似又想不起来了脑细胞死太多了。
不妙!有坏人和自己抢梨!像是荀子墨子能干出的事情死死抱住自己的梨决不放手孔融快来伸张正义!这是孔融给她的梨不许弟弟们抢是她的!
“庄非!庄非!”
孔让推推梦里的女人她力气还真是大抓着自己的胳膊整个扯过去他几乎歪在她身上能听见含混不清的声音“……梨!还我!”说完脸都赖上来像是要和这条胳膊同归于尽睡得特别痛苦。
“庄非!”
梦突然吓醒了一时还回不了神只是把怀里好不容易抢来的梨藏好。
一抬眼正看见漂亮的空勤大姐姐把几盒东西交给身边的孔融他只抬起一只手好像拿不住……嗯?自己的枕头又硬又长也没有香甜的梨子在怀。
男人幽黑的眸子竟然蒙着淡淡咖啡色梦里的脸孔无数倍放大。
“能放开一下吗?我要吃饭了。”好像变声之后的赠梨少年。
第一反应是拍拍脸梦没醒嘛。
不对不是梦!一时无所遁形几万米高空啊!
小脸涨红几乎是扔开他的胳膊死了真的死了。睡相有没有很差会不会流口水了摸摸自己又想拍拍他的外套手僵在半空。
孔让看着庄非魂不守舍的撩开毯子把头埋进去也不是睡觉只是在位子上翻来覆去的像闹窝的小猫。乱乱的短露出来一阵乱七八糟的中文根本听不清。
地中海上空不会让自己的手下疯尤其又是使团的一员。孔让按住庄非的肩膀微微调整口气。
“还吃早餐吗庄非?你不要就让乘务员走了。”
没有脸露面但肚子真的饿了。埋在毯子里点点头闷闷的说了想喝粥。
“庄非航班上不提供粥只有咖啡、茶和热水你要什么?”让并没生气估计没睡醒。
庄非脑子不够用还在想梨的事随口说了句“咖啡。”
乘务员刚要递过来毯子掀开乱女一阵手舞足蹈不要咖啡不能喝了。
昨晚一杯咖啡下肚两眼睁到天亮她现在才睡了……一看表也不过一个小时不能再喝咖啡了灵魂脱壳马上就能困得穿越了。
好不容易早餐上齐了机舱早已活跃起来庄非这却异常沉闷。
让看她乱着头对着桌上的早餐没什么兴趣一手拿着叉子一手顽强支着头前摇后摆不一会儿头就垂到早餐前不是桌板档着差点栽到前面的位子上。
无精打采吃了两口又窝回到角落抱着毯子睡了。之后两个小时让能听见身边小动物般安稳的呼吸声偶尔蹭到他这边磨磨脸又跑了。
牧从走道上经过看着睡死的小翻译不禁莞尔。
“让……”
“嘘!”示意牧不要说话做了个奋笔疾书的姿势不想吵醒她。
第一次出国肯定很兴奋她临行前忙稿子上了飞机还是忙文件的事确实很辛苦。每个外事人员都是从翻译干起来的知道那种磨人的感觉。
把毯子给她盖好又打开笔记本开始一天的工作。
飞抵特拉维夫本古里安机场前的最后一段路程让一直保持良好的工作状态虽然睡得并不多。至于他身边的庄非歪在座位上周游列国去了吧。
其实不是真的不是庄周和韩非并不简单啊。
她假寐了一会儿了降落前正从毯子的缝隙里眯着眼睛望外看比对她梦里和眼前的两个孔融。
从那一刻起庄非老觉得他给过她一个梨一个特别甜特别大的梨。可惜还来不及尝梦就醒了唉!
踏上一片新的土地没有太多感慨跟着大家从外交通道鱼贯而出抬头挺胸可上了使馆的巴士又蔫了还是困。
没有太多欣赏风景的心情他没有坐在身边可以放心的睡到使馆的一路上睡来睡去醒来的时候车已经停稳了。
熟悉的牌子飘扬的国旗那一刻才意识到自己到了另一个国家代表的是自己的祖国。
涌入心里的光荣虽然还困还是揉了揉眼睛仔仔细细的看着眼前的老楼。
我来啦!心里默念着特拉维夫本耶胡达大街222号以后这里就是自己的战场了!
飞机上熬了一夜庄非足足闹了三天的觉在大使馆单独培训开始的时候她才把精神找回来。之前几天怎么过来的都在混沌状态。只知道自己分在领事部了就在孔融的手下秦牧是他的助手至于剩下几个人几乎没有机会见到。
领事部只是使馆众多部门中的一个当然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个所以让在顶楼的小房间给她安排了小书桌针对庄非的单独培训就从同声传译开始。
一次三个小时一天两次。以色列电台不间断播出的各种希伯来语新闻必须准确的进行翻译。录音后放出来听逐字逐句给自己找错误。
口译之后是笔译还是关在那个房间里把一整份当日报纸从头到位逐字译过还有92年建交以来的国书、各种外交照会、文件。三天后才明白那屋子根本是使馆的资料室她身边都是十几年积攒的故纸堆而他就在这中间找出最难的治她。
有时候秦牧会在这里盯着但是大部分时间让会亲自过来一待也是几个小时一言不。背着手靠在门边看着她在角落咬紧牙关苦苦支撑。
他的方法一个大男人都会趴下但是三天之后又是四天她一共坚持了七天不管怎么折腾怎么刁难她都坚持下来了不得不让人佩服。
第二周再走上使馆的台阶迎面看见是秦牧马上拿出惯有的微笑武装虽然照镜子知道自己瘦了还是不能在他们面前服输。在办公室没找到自己的办公桌孔融的房间也锁着索性坐在翻译李姐的旁边说说话。
开馆十几年来还是头一次这样大规模的调动李姐他们这批也来了四五年了都希望能有机会回国休息一下。
庄非听着眼神直回话总是跟不上李姐的节拍对着一本最近的使馆内刊转不开眼。李姐笑笑觉得这孩子有走火入魔的趋势给她倒了杯水喝。
“变态这个词希伯来语有直接对译的词吗?”庄非的问题让喝水的李姐呛了一大口昨天电话里也问过又又和梓牧了这两个所谓的希伯来语高材生现在看来都算不务正业不但给不出答案还在那边糊弄她。
又又也就不说她了毕竟刚刚把新出版的小说给她打包寄出来估计四五天就能到可恨的是梓牧断定自己是看上那个孔融了才会单相思。怎么可能!老鼠怎么会喜欢上猫?
出去时顺手把那本内刊拿走封面上孔融的照片撕下来贴在床头头号对头头号变态!同行六人只有她受了一周非人的虐待暗无天日的过了七天。他倒好抱着手悠闲的看着她煎熬好不容易喘口气就又铺天盖地的往死里训。
梦里给犁的好感早就没了每天起床对这照片说一次孔融你这个大变态我庄非绝不示弱加油加油!你的破梨打死也不要了!
精神胜利是庄非的哲学闲在两天之后在领事部帮忙打打杂认识了不少人后来和同来的文雅丽走的近些也能听些办公室的事情心情放松不少。
新来的一届分在各个部门都在接触新工作。也看到了不少老同志带着厚厚的眼睛含辛茹苦的在这里一干就是好多年。建交只有短短的十几年积累的资料却极多。
光是各个年代的报纸和杂志就堆了满满一个屋子。没事的时候就去那个房间做做。不用翻译稿子看新闻更有猎奇的心里。
虽然国内的报道已经很翔实了但比起这里随处的第一手资料还是小河和大海。负责资料报刊的前辈总是能准确说出某年某个重要的头版内容负责整理合约的叔叔对大大小小汗牛充栋的文件廖若指掌。
真的很佩服能够如此安心的在这里干这么多年。那些皱纹背后不知道积累了多少经验。其实使馆的每个人看起来都很平和安逸工作怡然自得与当初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在这个战火纷飞的国家待长了也并不觉得那么可怕使馆的工作安排井井有条馆前的小花园还种着国内带来的植被就是宿舍也因为春节的临近布置成浓浓的中国味道。后厨每天都会准备国内的饭菜离家的感觉并不是那么强烈。
熬过第一周之走小埋怨虽然积压在心里但庄非的日子也算是稳定了。只是一直没看见秦牧和孔让这两个那个办公室一锁就是好多天。李姐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自己也不敢问太多。
星期三早晨还在梦里享受自己的小床庄非突然被电话吵醒天还没亮不太熟悉的男人声音是领事部的头头让她马上到使馆报到。
使馆门口停了辆车子远远看不清车里有没有人。路过时不禁皱眉会不会是外国间谍啊?这么早停在这里。
刚进大堂就看见孔让和秦牧各自提着一个皮箱又成了黑衣人的样子只是没带墨镜走廊边上文雅丽也是一身外出的打扮。
本想走过去回办公室突然被叫住。回身时雅丽跟着秦牧出去了大堂只剩下孔融和自己。新仇旧恨又有些涌上心头。
“十分钟后出什么也不要带!”
嗯?
太突然一时无法接受。
他一步上前把她臂上的大衣取走把自己的黑大衣披到薄薄肩上害她没来由闷红了脸连问题都不会问了。
“去耶路撒冷新任务!”
傻傻的又不得不跟出去上了停在外面那辆车他最后坐进来重重关上了车门。
“开车!”
黎明又又寄来的一整箱小说刚刚飞抵特拉维夫庄非已经和让奔驰在去耶路撒冷的路上了……车窗外是乌蒙的天其实对这个不到一百年的城市还很陌生那天到的时候都睡过去了两个星期的时间大多是宿舍和使馆两点一线。
所以靠在窗边庄非没着急问那个“任务”而是仔仔细细欣赏黎明前的特拉维夫。这就是以色列的都真的生活在这里与想象还是有很远的距离。
天际很远被车抛在身后的白城匆匆而过看不出这里是一个百孔千疮的城市黎明前和自己的城市一样安静得入睡还不愿意醒来。
上学时老师说这里是以色列唯一允许居民在安息日随心所欲的城市。电影院、歌剧院、博物馆、俱乐部、舞厅、酒吧和脱口秀街道每时每刻都繁华似锦。真的吗?可惜没见到这段时间被公事忙得团团转。额头抵在玻璃上看着不曾亲近的一切真有点不舍得就这样告别呢。
“参赞特拉维夫是什么意思?”没头没脑的想知道回身见到旁边的孔让从文件里抬起头审视的严肃面孔。显然打断他忙公事了样子像生气庄非忙转回头怕又被批评。
“Te1eviv是个希伯莱语的音译词赫茨尔写的小说中‘泉山’一词的译音。”清晰低沉的声音在黎明的光里好像多了一番沧桑让人迷惑“西奥多就是创立了犹太复国主义运动的赫茨尔终身致力于在巴勒斯坦建立一个犹太国家。”
明明是学校中读过的历史从他嘴里听来却有不一样的感觉不自觉视线离不开他现他眼睛深处藏起的东西好像又见到在飞机上看照片怔的孔融。“后来呢?”
让微微顿了下转头注视窗外渐渐隐去的犹太定居点“他没有看到这个国家虽然努力了很多年。”
“经历过欧洲的排犹浪潮后他不是一直坚持自己的理念吗为什么不会成功后来好像召开了一年一度的犹太复国会议。他不是一直在各地宣传倡导复国运动得到欧洲各国犹太人的支持吗?”
让看着庄非脸上难掩的激动还是孩子一般的热情为了一个一百年前已经离开的故人“政治没有那么简单尤其中东的政治几千年和平实在很短暂。我们是没有宗教的国家所以很难理解他们这么久的痛苦挣扎。一百年前还没有以色列这个民族散落在世界各地排犹的浪潮又是主流至于赫茨尔本人也只是坚持到19o4年7月。”
“他放弃了吗?”突然迷惑也记不清几年前当故事读的那些段落到底是怎样的结局置身事外那些只是故事。
“没有只是没有抗争过命运。赫茨尔写了那么多书投入了那么多漏*点到最后还是战胜不了自己。那年在奥地利病逝了只有44岁复国的事业最后成了遗愿有时想象和国父有点像。”
有些吃惊他竟然记得如此清晰又有些惋惜赫茨尔的英年早逝。
“不过以色列建国后赫茨尔被移葬到耶路撒冷最高的山顶上那里今天就叫赫茨尔山。你到了耶路撒冷可以去看他。”让微微笑笑像是安慰。
车里突然安静下去下意识抓着他的黑大衣庄非觉得温暖了很多从来只为小说人物伤感的心不知怎的被故事触动有些小感伤“虽然……虽然没有成功但是能回到自己最向往的地方也是挺幸福的。我想他……一定希望永远留在耶路撒冷。”
“也许吧。”让的视线从窗外拉回看着庄非脸上的微笑又和刚刚的孩子气不同。也许她还没经历过波折不能体会逆境中的迷茫挫败但那笑容让人安心暖融心情莫名波澜只好又换上严厉的面孔“你的犹太历史真的很差到了耶路撒冷还要培训补课一周后考试!”
刚刚还沉浸在小小暖流里一听这话庄非的小脸马上苦了下来也不回答靠着她的小角落心里只剩埋怨。不要又是那些非人的折磨课越想越觉得难以逃脱再偷窥他已经重新拿起文件看认真专注的样子。
裹进大衣看着白色城市慢慢被山岭和荒芜取代心里叹口气渊博的孔融威严的孔融她还是更喜欢前者如果以前的老师都像他这样她的犹太文化、犹太历史一定会考很高分!
今天的孔融怪和梦里那个不一样。牧和雅丽怪怪的他们坐的这辆车也怪怪的刚刚他还把自己的大衣拿走呢?带着好多疑问和对考试的无限恐惧偷偷打了个哈欠庄非又困了。
睡着前意识已经模糊只觉得第一个孔融拿着甜甜的梨交到她手上成了一厚摞要翻译的文稿转瞬变成第二个孔融一脸威严手里拿着考卷教鞭一步步走过来……把文件看完时天已经大亮让抬头和司机简单交谈了两句知道牧和雅丽的车会早他们一个小时到把一切安排妥当。
后颈微微酸肩上突然传来了重量不禁皱眉。那个庄非从听了考试之后闷闷睡了一路最初不老实的在窗边扭来扭去睡不舒服就往他这边靠扶了好几次也不改。最后整个人赖到他身上大衣松松垮垮的挂着下意识找着他的胳膊。
被一只小手攀附的瞬间推却变得犹豫手像是有了自主意识轻轻帮她把大衣盖好任她依靠。
视线虽然投到窗外但知道蹭在臂间的脸上挂着半苦半甜的笑容听见模糊喃喃的嗓音像只小蚊子一样说了好几次“我的梨……不是……考卷……”
指尖温热触到了软软的掌心就停滞在那里。看着远处清真寺的尖顶想着文件里的字字句句不觉轻轻收拢握住了她的手。
从特拉维夫到耶路撒冷最短的路程只要两个小时可他们不得不绕过新设的检查站也给牧留出足够的时间。
庄非睡醒伸懒腰时才意识到这是车上让就在身边赶紧收敛动作可还是被他看见了。肯定的他还故意扭过头去假装看窗外的景色。
把身上的大衣拍拍质地柔软真的很舒服比宿舍的被子还好。不用太纠结至少这次没有缠他也不像飞机上抱着他的胳膊。
轻轻嗖嗖嗓子正襟危坐找了个话题“参赞到哪了?”
让从窗外转过头看着眼神还带迷蒙的庄非想埋怨也没脾气了。刚刚睡得太投入了腻到他身上一直梦话不断时时蹦出个“臭孔融”、“破梨”的话。
司机回头看见倒在他怀里的小女孩不禁笑了出任务多年没见过这么迷糊的。“让把她放那儿放心吗?”
“就是这么安排的没事儿我也在。”掌心里她的手特别柔软握了一阵松开了看她孩子气的揉揉眼睛又对着胳膊抱过来“她没问题。”
话是出口了对她的信心可不是真的百分之百。翻译能力自然是很满意但是还有很多经验她肯定缺乏。到了耶路撒冷不比特拉维夫一切都会紧绷没有后方众人的呵护事事要靠自己。比起几天的集训要困难不知多少她能不能胜任还是未知数。毕竟这个岗位因为很难找到合适人选已经空悬一年。
“哎当年小舟那孩子也是这么大。”从后视镜里看到让突然变深的眼神司机住了嘴后来的一路一直默默开车。可觉得让盯着那小女孩的样子又似乎回到了四年前。
他确实出神了注视着梦中的庄非想到第一次面试时耷拉着脑袋满不在乎的样子大而化之的回答问题每每又有精辟的言论冒出来。
她和方舟一点都不一样方舟是精明麻利的心性处处好强。庄非不是没有那么多棱角对一切都挺满足又有一股韧劲。
四年了不该想扶起庄非让她靠在位子上抽出自己的手臂回到往日的自持里。
“参赞……孔参赞……到哪了?”被他真勾勾的眼神盯得直毛不知道自己哪不妥匆忙摸摸头顺顺衣角又问了一次。
“呃……快进耶路撒冷了。”
“那个……我能……再问个问题吗?”听从指挥是起码的规矩睡醒了才想到他上车前说的“任务”到底是什么呢?
“你问吧。”让调开视线听着她在旁边咕咕叨叨小声说了一句根本没听清“你问没事。”
“我们要去耶路撒冷做什么?什么任务?”说完就退到窗户边又觉得没说什么违反纪律的话不用这么怕很快恢复了镇定。
“到了就知道了现在说也不明白。”
“那……去那几天?”掐指算算又又的小说都该寄到了结束了任务想回特拉维夫扑向她的小说倒在床上趁着春节的假看个够。老早就从李姐那打听到使馆春节是轮休至少能休到两天想起来就开心。
让拿着电话正在拨号因为她的问题停下来。抬头正对上庄非满脸的期待觉得迟早也要让她知道索性现在说好了。
“至少一年如果顺利的话一年半!”说完拨通了电话。
凌晨时算是如坠雾里的话现在只能说是五雷轰顶了庄非定在位子上一时不敢相信看他在打电话又不敢追问只好闷着。
怎么可能?一年半!开什么国际玩笑!
机场告别老庄还说很安全不要担心呢这可好一年半置身枪林弹雨哪可能……“庄非到了!”车刚停稳孔让已经开门下去愣了下庄非也赶紧从自己的一侧开门。
眼前充其量只能算市郊和想像中的耶路撒冷完全不一样车前不远能看到清真寺小小的拱门一排荷枪实弹的孩子正站在清真寺的白墙外是巴勒斯坦人吧。
跟上他的步子却又对一整排冲锋枪望而却步那些孩子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身上整齐划一的军队服装。
新闻里看过太多投身战争的孩子不管是自愿还是被迫他们的眼睛里已经找不到孩子的纯真蒙上了不该有的血腥。
面前的这些孩子也是早熟的面孔戒备的神情时时生活在你死我活的恐惧里。看着他们身后破旧的小清真寺很迷惑。他们在为什么二战又懂不懂战争的意义!
“你在这儿等我我进去接个人别乱走动。”庄非拼命点点头看着让一步步走近那一排孩子和其中一个短暂交谈后一同进了拱门。
回头想向司机师傅求助一下一看又傻了。那辆车早已经开走只留下土地上浅浅的一排轮胎印记。
怎么可能?刚刚接近耶路撒冷就被抛下。回过头现那排持枪少年已经开始整队背在背上的枪杆闪着寒光庄非的心立马提到了嗓子眼想喊孔让想见孔让了!
他嘱咐了不让乱动就老实站在原地看着少年们举起枪指着自己。
大衣和太阳都很暖庄非冒冷汗了手心额头都是。
让出来时远远就看见她像根冰棒一样站着纹丝不动红润的小脸都白了。
看着他出现想上前又不敢冒失直到他走近才一把抓住西装躲到他背后。
他回来腿哆嗦得反而厉害了手只能攥得死紧。
“没事。”温热的手掌碰到冰凉的指尖轻轻安慰还是能透过西装感觉到背后的颤抖。
“让她是庄非?!”
听到中文从他肩上偷偷探出头也没顾上怕好奇总能要人命的。
面前站着一个人……一身迷彩晒得黝黑的脸上一双有神的黑眼睛棱角分明的轮廓有一种混合的阳刚气息。不完全东方也算不上很西方。胸前挂着夸张的大相机长长的镜头不知道有多少层变焦。一身灰腾腾的连头上都有些土腥。
看他伸出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离开让背后举起手摆了摆算是打招呼那些拿枪的孩子还在那里站着呢看她摆手枪口又整齐划一的调整了位置。赶紧把头缩回去孔融长得够高够壮原来也是有道理的人体盾牌!
让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是阿拉伯语是听得出来的但是完全不懂上学时只会用阿拉伯语数数而已。面前的男人也回头叮嘱了一下枪都放下了这才长长出口气从让背后挪出来一小步。
“朝纲伽玛图片社的记者。”
“庄非代办处的新秘书。”
朝纲很奇特的名字听着心里有点纳闷面前的人还算中国却是法国著名图片社的记者还是战地记者难怪一身风尘。至于自己什么时候从领事部又变到代办处了还从翻译变成秘书!
征询的目光让也不理睬反而是那个叫朝纲的听了微微笑了“听牧说了据说中文特别厉害对吧!”
简直不知道怎么表达这时的感受生气也不是尴尬也不是突然又被让拉到身前“对希伯来语非常好那份文件就是她译的!”
被他这么一夸奖本来一贯大方从容的也有点不好意思了低着头看着鞋尖上沾染的灰尘成了闷葫芦。
“今天大部队进老城吗?”
“对所以请你过来带队带上你的相机。”
“没问题天放、明放都准备好了吗?”
“他们那儿什么时候都准备得很妥当时时待命。牧和雅丽已经先过去安排细节samir和Itzhak一会儿就到是两个有经验的孩子很不错。你怎么样现在能出吗?”
“没问题等我拿下东西。”
听他们一句句交谈下意识一直在打量朝纲的大相机然后是身后那些孩子怎么这里没有武器管制呢?这么点的孩子人人一把枪。万一有个擦枪走火多危险!
朝纲回到清真寺很快又出来和一个个高的孩子嘱咐了两句。从兜里掏出些东西放到那孩子手上几个人围上来要一下显出了孩子才有的神情。
“走了!”肩上被轻轻拍了下思路才从那些孩子身上拉回来。朝纲已经大步往清真寺一侧的小路上过去身旁的让停下来在等着她回神一点看不出是刚刚夸奖她的人。
“他们有枪!”边走还是有些担忧的回头看看让反而很习惯的样子。
“老城里人人都有枪”说完拉住她还在迟疑的身子加快了步子“以后别站在我背后。”
“为什么?”小跑的跟着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我背后没眼睛!”
不敢再提问题坐到军用吉普上四处环顾找安全带驾驶座上的朝纲笑了“让这孩子很有意思!”
本想反驳来着可下一刻马达轰鸣车像脱缰野马一样冲出去。
鼓着嘴有些不知所措。抓着座位还是有随时被甩出去的危险好在他横过一支胳膊把她稳稳挡住。一路这么狂飚也顾不得形象牢牢擒住她的救命胳膊景色也不欣赏拼命忍住不惊声尖叫……坚持啊庄非坚持。
让看着熟悉的街道揽着身边的庄非想着别的事情。毕竟四年了经过的一切多少有些变化。其实代办处的事势在必行虽然根据国际公约各国的使馆都迁到了特拉维夫但以色列重要的政府部门还是设在这里。斡旋国会议员不是他们这个层级外交官该做的这次的任务才是重点。
按照约定应该在老城Va11y门外会合顺利地话晚上一切就可以安顿好。车很快也许朝纲还有别的事情吧毕竟他的职业总是和时间在赛跑。不见面就在新闻图片里看他的生活轨迹。好像一直都朝夕相处。
身边有隐忍的小小惊呼头埋在他臂上知道是她害怕了。真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像是抱着树干的小熊手抓在扶杆上还被她扯得差点扶不稳。想安慰一句好不容易她抬头乱乱的短铺了一脸一看飞闪过的景色又迅埋了回去。
毕竟是孩子心性就像刚刚看见枪一样。
“让下次你开!”大转弯接着又是加离新城繁华地段越来越近。
看着朝纲开车的背影让注意到他颈部那道伤疤四年了还是很深当初不及时救治可能会要了他的命。可伤好了他马上又扛起相机四年来始终没走坚守着约定反而自己逃走又不得不回来。
“慢点儿她不舒服了。”
确实再这么飚下去庄非一定会吐。王叔儒雅的车坐了那么多年从来不晕车的庄非现在晕了晕惨了。战地记者也不能玩命啊以色列没有枪支管制至少还有交通法规!心里不服气又没本事捍卫权益只能祈祷别加了。
远远看见牧和雅丽站在墙边朝纲的车才慢下来。
“安排好了你们早到了三分钟。”车停稳牧漫步上前看着后座上的让和他胳膊上的庄非递上一件大衣。
“下车了。”推推她又稍稍等了一下。庄非的小脑袋还在晕眩里半依半靠着被扶下车撑着车身好半天脑子都不工作。
“好点吗?”
对着鞋尖倾诉到一半听见他的声音点点头没好意思看大家肯定又出丑了。
“换上我们进去。”
眼前是展开的大衣还有他异常平静的眼眸。
再难受还是忍辱负重的伸出了胳膊。
大卫塔萨缪尔永远安眠的墓穴那是父亲对儿子的爱也是一个民族对宗教的迷恋。故事已经听过太多次了亲临其境受到的震撼无法用语言形容。没走近广场就能看见远处哭墙前的人浪。突然看到那颗六角的大卫星心里顿时纯然安静下来。
一些军人把守在哭墙不远的地方随处能见到交叠的两个三角。男人与女人国王和一个国家的命运。
六芒星大卫之盾、所罗门封印、犹太星可最喜欢的还是最本色的那个名字与一杆杆冰冷的枪支配在一起对它的领悟又是不一样。
庄非左右环顾身边有很多教徒经过下意识站到让身旁。第一次亲眼看到这样多犹太教徒虔诚膜拜自己也受了迷惑一样钉在原地转不开视线。
黑色的圆型毡帽、一缕卷、还有每人不离手的圣经。有的跪着有的站着有的在忏悔有的在哭泣。
突然看见一个母亲穿过一排排椅凳带着刚回走路的孩子挤近人群没到哭墙边就跪下缩着身子默默哀悼。
很远面孔一片模糊但那样的感伤还是能看到是一个民族几千年的伤口了。
从大学算起已经有六七年了接触属于这个国家的一切又隔着一层面纱似的。现在看到眼前的真实很感慨。
让看了眼身旁的庄非异常专注认真咬着唇眼眶微微湿润白皙的面颊上有激动的颜色。抱紧了他的黑大衣眼里的孩子气很淡反而更多是被感染到的热情。第一次到广场的人都会这样接近这个民族千年的文化核心感受到苍凉后的震撼。
越过哭墙远眺清真寺金碧辉煌的圆顶再旁边是鲜血铸就的阿克萨清真寺。圣殿山触手可及而和平却因为一墙之隔整整迟了几千年。
亲历过死亡本来以为自己能看开了但是真的回到这里还是怅惘难耐。四年前如此四年后依然。心里总是逃不开好像在巨石前渺小起来无所遁形。
一时被她感染又很快清醒过来。
“我们也去吗?”手背突然热热的她眼睛里的渴望太明显有点不忍心拒绝可还是理智的拉住她的身子留在身边。他们不是游客心态身份上都不允许。
“等一下。”低沉的声音更像是命令听了有些不甘心的埋下头。
在外面他毕竟是最大的领导一切都要服从指挥。顺着脚下斑驳的石砌路面自己神游去了。从来没想过老城是这样的如果又又和梓牧能在身边也会很惊讶吧。上学时大家最向往的不过是来这个广场走一遭看看千年前的基石。
有悠远绵长的祈祷声传来干净到心底闭上眼睛安心的听了一会儿那种迫不及待也缓和了好多。去过那么多教堂听过那么多弥撒没有此刻的声音美妙。
一边的让和牧交换了眼色示意大家尽快散开。
朝纲已经举起相机向着人潮稀疏的地方去了走前递过来车钥匙用手势比了一下。他们都了解苦难路尽头拐角那家是每次任务之后碰面的地方。
牧和雅文随着参拜的游客信徒分站到男女两条安检通道后慢慢融入了人群。广场的入口只剩下他和庄非在密密的人流里并不很显眼。
从她手里取过大衣穿上观察着长长的队伍直到再找不到一个熟悉的背影。侧身再看她正仰头注视着相反的大卫塔方向好像看得出了神还没意识到大家已经走远。
一缕阳光斜斜的掠过梢在乌黑的顶撒上了淡淡金色。她唇边有一朵笑刚刚短暂的伤感已经过去不知道又在高兴什么。
突然涌入很多游客匆匆而过都向着一个方向。怕被冲散往她身边又跨了一步挡去了大半人流。
两千多年的巨石永远不会间断的哭诉想回身问他一句希伯来语才现入口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只剩下他们。大家呢?
还没来得及问已经被他拉住往入口相反的方向走。那是大马士革门很多人往那里涌一定是朝圣毕竟的道路自己也想去。可走到一半他又转了方向在广场不起眼的角落里停下来。
“雅丽他们呢?”回身在人流里谁也看不到。
“他们去哭墙前了。”
脚步比大脑反应的还快自然而然向着人流的方向。她也想去刚刚不是说等一下嘛。眼前的一切绝不能错过。
“我也去!”说出口有些任性了可步子照样是迈出去。
还没走一步就被挡住小臂上暗暗的力道使劲一拽前后不稳跌回他身边。黑色大衣迅收拢他像是变了人似的半搂半抱的把她往广场角落带。
巨石比他们还高粗糙的表面每个缝隙里都是祈祷留下的祝愿信笺。来不及碰触几乎被裹进他的大衣里。
有些生气了因为他这么唐突的举动刚想挣扎两下腰里猛然一紧被一只大手牢牢控住。
“你……干吗……”抬眼去征询步子跟着他有些乱在墙脚停下才稳住心跳。
腰上的大手还在他突然降下的面孔离得好近鼻息就在耳边又痒又热。刚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他的眼睛在说话很严肃很厉害的那种让人看了绝不敢违抗。
脸上本来兴奋得笑容一丝不剩撅着嘴迷惑不解不说还有点紧张害怕。
“我……”
“你……”
张了两次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他摇摇头手上施力把她拉得更近两个人完全叠合在一起。
耳边嗡嗡响还是辨别出细细的一声高度警惕“嘘……”
“你的希伯来名字叫什么?”
“没有取希伯来的用了更早的犹太依地语是大学时外教帮忙起的。”
“叫什么?”
“Zusa。”
“知道什么意思吗?”
点点头又茫然的摇头不知道有什么关系“甜应该是吧。”
“为什么要取这样的名字?”
“意思很好啊人生本来很短暂应该尽量快乐甜蜜一些不要为难自己那样会很辛苦的。”
那是她面试时回答的一个普通问题却让他印象深刻决定要她而舍弃那些经验丰富的翻译这也是原因之一。
被他抱着依然很不自在微微扭动身子努着嘴瞪了一眼。大手终于放开了只是依然靠得很近换了角度和她一起面对不远处的入口。
哭墙那里人更多了一浪浪的祈祷久久难以散去。他的声音从肩上传来似乎隐瞒好久的故事慢慢揭开了一个小角。
“nahum的大女儿叫B1uma用的是依地语的名字意思是花朵。小女儿叫go1da意思是金子也是依地语名字。大儿子hyman一年前清真寺外的爆炸袭击中中了七枪没有救过来。小儿子Issur现在只有十岁名字意思是神的满足也是依地语。是个非常传统的犹太家庭。”
突然那么多名字那么多人不知道他要说什么想回头他又不让只能听下去。
“今天只要记住他们长什么样子。那里人很多但是一定要记住。牧身边的是nahum雅丽旁边是B1uma他们会和大家一样祷告。记住那两张脸其他都不重要知道吗?”身子不受控制的被转过去又一次面对他有一刻只是彼此注视看到眼睛自己的倒影好像是初次认识又像是最后的分手。
“为什么要记?”对一个陌生的犹太家庭没有任何感觉为什么要记住他们的脸孔为什么是现在。对她来说这里只是哭墙他们只是忏悔的普通信徒。
看着稚气单纯的样子不想给她太多压力恐惧“代办处之所以存在就是为了他们。”话出口担忧也多了一分。未来单薄的肩膀要承载还有很多替她捏了把汗。
皱了一下眉头看不出在想什么她脸上一闪而过的茫然。
只好多给个鼓励的微笑“别害怕我就在旁边今天只要记住他们的样子就行。牧和雅丽会告诉你他们在哪儿不用太接近。中年男人一个小女孩儿和你差不多大就是B1uma。”看她一边点头一边绞手指不觉轻轻拍拍柔软的顶像表扬一个勇敢的孩子。
她没有退却一直很冷静很快记住了两个名字。
想到他刚才说她是小女孩还小小开心了一下那只温柔的大手也很好孔融今天虽然怪但怪的很亲切。
特别用心的点了点头像是老师面前保证的学生信誓旦旦“我不怕!”
本该严肃的投入任务又一向刻板自律可这时却想离她再近些。她还仰着脸认真等他的命令下一秒黑暗降临又被抱回温暖的胸膛里。
哎这是任务抱一下抱两下都是为了国家。这么告诉自己心底还是掩饰不住紧张的小喜悦。如果不是此情此景该多好呢。
孔融啊孔融……广场边偶尔路人微微侧目入口不远一对深情拥抱的情侣背后衬着千年的沧桑相融的身型自然和谐。分开后男人还低头嘱咐了什么才把女孩送到女宾的安检队伍后看着她往前走自己也站到男宾队伍里一路相随。
一步步接近安检那些荷枪实弹的士兵巡逻或者换岗始终戒备的巡视着广场的每个角落。看着飘扬的旗帜那颗蓝色的大卫星下意识又去找他。在男宾队伍里人潮涌动依然一下能认出来黑色的大衣挺拔的身型很远也很近。
孔融啊孔融远看其实……其实很帅的。
想着他最后的话和那样的微笑也不觉得害怕了。对他摆摆手又握紧拳头给自己加油。庄非不就是记住两张脸吗肯定行的!
女宾的队伍行进的更快已经临近安检再回头他还在那儿向着她的方向。
背后响起了冰冷的希伯来语那一刻耳边却是他最后的那句嘱咐。
“安全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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