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念你的时候,便会想起你夜中凝望着我的眼眸,微笑而忧伤,却是我漫长的荏苒年华中见过的最温柔的眸光。
汇凌分公司在Z市的业务并不繁重,翦墨优的工作比在S市清闲了很多。从她住的公寓到汇凌公司只有几站路程,时间不紧时,她一般都选择步行上班。每天上班来回的路上,她都会经过一个名叫虔福寺的寺庙,这个小小的寺庙虽然不起眼,走进一看却别有天地。每逢节假日,邻近的居民都会进去拜佛上香。
一天下班回家的路上,又一次路过虔福庙时,翦墨优终于忍不住停住了脚步。她若有所思地望着里面看似鼎盛的香火,突然问身边的李梧桐:
“梧桐,你说信神灵真的有用吗?”
李梧桐见此朝庙里张望了一眼,立刻嗤之以鼻地说道:
“这种地方,也只有闲得无聊的老人会来。你别说你也想进去拜一拜啊,可是要给香火钱的。”
李梧桐和翦墨优的对话恰好被一名正打算进香的老人听到,她瞪了李梧桐一眼,对翦墨优说道:
“小姑娘,信则灵,不信当然不灵喽!人总是要有一些信仰才会有所畏惧,不容易变坏,就是变坏了也不会坏到十恶不赦的地步!”
“梧桐,你先回去吧,我想进去看看。”老人走后,翦墨优会意地笑了笑,让李梧桐先回去。
“你要进去和这些老太太一起烧香拜佛?”李梧桐惊讶地问道,“那我也进去瞧瞧,一个人回家又没事干,多无聊啊。”
进了虔福庙,庙口进门处有一张桌子摆放着各类粗细不一的香烛,翦墨优跟着旁边的香客,从这些香烛里各挑了几根。
“小姑娘啊,这里的显灵公可是很灵的哦,你平时多拜一拜,以后肯定不会吃亏的啦。”方才在门口碰到的老人
见到翦墨优进来后,高兴地和她打了一声招呼。
翦墨优捧着点燃的香烛,在庙堂里供奉着的神像面前虔诚地拜了三拜,闭目在心中默念了一会儿,将香烛插上了显灵公面前的香坛。
香坛旁还放置着一个红色的功德箱,翦墨优临走时,从包里掏出两张红色的钞票,塞进了功德箱。
“我说墨优,你刚刚一给也不用给那么多香火钱吧,就算傍上了慕扬寒也没必要充大款啊!”出了虔福庙,李梧桐拉了拉翦墨优的衣袖,又说道,“我总觉得那个老太太就像庙里的托儿一样,或者是那个显灵公的托儿。”
面对李梧桐毫无忌惮的胡言乱语,翦墨优无语了数秒,伸手用力拍了下她的头:
“小心这话被显灵公听到,他半夜在梦里召唤你!”
从这以后的每个周末下午,翦墨优都会来虔福庙拜一拜显灵公,每次都会给不少的香火钱。
如果真的有信则灵,那她愿意为慕扬寒开始做一个有神论者,开始信奉神灵,相信慕扬寒一定会逃过命运的劫难,相信慕扬寒会神采奕奕地回来,纵使她已经很久没有再接到过慕扬寒的电话,纵使她每天都做着相同的一个梦,梦里慕扬寒悲伤地凝望着她,然后愧疚地不停说着对不起。
“施主,最近心事还未了解吗?”这日周末正是雨天,香客渐少,翦墨优冒雨仍旧来了后,好心的方丈上前问道,“施主都已重身,庙里毕竟香火太重,实在不适合每周前来。”
“重身?”翦墨优怔了怔,疑惑地望着白须苍颜的方丈,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师父的意思是,我怀孕了?”
方丈见翦墨优一脸惊讶,不由得问了一句:“难道施主自己还不知道吗?”
翦墨优最后从虔福庙借了一把伞回家,回家的路上,她脑海中不停想着方丈的话,只觉数日的压抑顿时大为减半,心中被一股无法言说的喜悦充满。
第二天周一,翦墨优当即让李梧桐帮忙向公司请假,想去市妇幼保健院确定一下心中的疑惑。
“要不要让莫仁陪你去?你一个人去让人挺不放心的。”上班出门前李梧桐又问了一遍,昨晚翦墨优回来后便欣喜地把老和尚的话告诉了她。
翦墨优想也未多想地摇了摇头,拒绝了李梧桐的提议:
“不要,他一个大男生陪我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迟早要去的,还不如让他先体验一下,以后陪女朋友了就会有经验了。”李梧桐轻笑一声,推开门后见莫仁也
正好出门倒垃圾,于是大声喊道,
“莫仁,待会儿陪你表姐去医院,她现在身体特殊,千万别让她一个人去!”李梧桐用力地拍了拍莫仁的肩,回头对闻声出来的翦墨优抛了个媚眼,甩着头发飞快地下了楼。
“姐,你要去医院看什么?我上午正好没课,待会儿就陪你去。”说完,莫仁大步地跑下楼去丢垃圾。
莫仁丢完垃圾上来敲门后,翦墨优总觉带莫仁去挺尴尬的,便不愿意让他陪同:
“没什么很大的事,我自己一个人去就行了,你在家休息休息吧,下午还要去给学生上课呢。”
“休息了一个周末休息够了。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而且,我在Z市都一年多了,你要去什么医院我都知道在哪儿。”莫仁见翦墨优犹豫着,又道,“姐,去看个病这么扭捏做什么,除了不知道未来准表姐夫的模样,从小到大你什么事情我不知道啊,我都不纠结,你这么纠结干什么?”
“好吧,到时候你别一不留神转身给我跑了!”见莫仁说得这么直爽,翦墨优咬了咬牙,狠狠说道。
市妇保院离翦墨优所住的公寓有很长一段距离,坐公交车得转两三趟车才能到达。翦墨优嫌坐公交车太麻烦,和莫仁打车去了妇保院。
进了妇保院后,翦墨优万分庆幸带上了可以跑腿的莫仁。那挂号窗口排满了人,莫仁走到旁边一问,上午的号早已挂完了,现在排的全是下午的号。
“小伙子,是要挂号吗?”莫仁在咨询窗口问明情况,朝翦墨优走去时,一个中年妇女立刻跟了前。
“你有号?”莫仁打量了眼前这个中年妇女一眼,“要一个上午的号多少钱?”
“小伙子,不多收你的,这个价位,还是专家门诊。”
中年妇女笑眯眯地比了个数字。
“五十对吧?”莫仁掏出钱夹,正要拿出一张五十块的钞票给这个号贩子,这个中年妇女立刻缩回了双手。
“小伙子,五十块谁给你上午的号啊,这号原本就挂了五十块。”中年妇女仿佛受到侮辱,正要离开寻找下一个目标,一直观望着莫仁和她之间交谈的翦墨优连忙走了上前。
“大妈,这个号多少钱?”翦墨优上前问道。
中年妇女打量了翦墨优一眼,说道:“五百块,一分不能少,你们不要多的是人要。”
翦墨优见此从包里拿出钱夹,数了五张崭新的百元钞票,要递给中年妇女,莫仁连忙拉住了她:
“五百块一个号?干吗不直接去抢银行啊!姐,就让我来给你排下队吧!”
中年妇女听到这话轻蔑地哼了一声,指了指挂号窗口排成长龙的队伍:
“你仔细看这队伍,根本就没有动过,你真去排队,这个星期的号都别想排到。那队伍前面的都是我们的人,你要是为了几百块钱在这蹲一夜排一个号,那我也没话可说。”
“没事,五百就五百。”见莫仁还要说些什么,翦墨优拉了拉他,将五百块钱递给中年妇女,“快把号拿过来吧,我们上午还有事。”
中年妇女接了钱举到眼前仔细地晃了晃每一张人民币的头像,见是真币方从手腕上拴着的编织袋里拿出一张号给翦墨优:
“小姑娘,还是你比较明事理,这号是前十位的,你去这个科找到相应的医生就可以直接就诊。”
中年妇女收了钱另寻其他顾客后,莫仁瞥了眼这张挂号单不由得骂道:
“这都些什么事啊,过年买张火车票有黄牛党,这来医院看个病也有黄牛党!”
“没办法,都是这样啊。”翦墨优无奈地笑了笑,有钱能使鬼推磨,没有黄牛党卖票,他们估计得排上很长一段时间也能等到号,不如就花钱买个自在。
医院里的妇科室是不允许男士进入的,莫仁在妇科室外面的长椅上等着,翦墨优一个人进了里面。
做了简单的尿检和血检后,坐诊的专家面无表情地看完检测结果,例行公事地问道:
“怀了近十周了,留下还是打掉?”
“近十周了?”翦墨优愣了愣,连忙回道,“留下,这个孩子我要的。”
专家瞅翦墨优一眼,说道:“那去办张卡,以后要定期来做产前常规检查,最好让家属一起陪同。”
出了妇科室,翦墨优手一直覆在小腹上,心情难以平静,这个突然降临的小生命就像一道耀眼的曙光,给她压抑的生活带来难得的明媚与光彩。
“姐,准表姐夫知道这事吗?怎么都没听你谈起他啊?”回家的路上,帮着翦墨优在医院跑上跑下的莫仁不由得好奇地问道,“表姐夫是之前帮了姑父的那个人吗?”
想起那次他突然出现在G市,翦墨优点了点头,嘴角不由得绽起一抹温婉的微笑:
“是他啊,一直都是他,以后也只会是他。”
见翦墨优笑得甜蜜,莫仁默默吐了吐舌,那个表姐夫到底是何方神圣,可以把自家表姐迷得如此神魂颠倒?
回到家中,李梧桐知道翦墨优真的怀上了孩子,并且打算生下来的想法后,满不赞同。
“墨优,这是一个生命,不是你寂寞孤单的衍生品!”
李梧桐不再像平日一般嬉笑,言辞犀利地骂道,“你自己仔细想一想,慕扬寒有多久没打电话给你了?就连今年除夕,他都没打一个给你,你还在遐想着什么?慕扬寒要是真能回来,那他早就回来找你了!孩子一出生就没有了父亲,你一个单身女人既要工作,又要扶养一个孩子,现实吗?你要是将这孩子生下,你这一生就毁掉了!生活不是偶像剧,条件好些的男人没谁愿意娶个老婆还要赠送一个拖油瓶!”
李梧桐毫不留情的呵斥将翦墨优满心的欣喜打得支离破碎,她抬了抬眸,淡淡说道:“如果慕扬寒真的离开了,以后带着孩子过得苦一点又有什么可惜的,反正,怎样走都是一辈子。”她顿了顿,走到窗户旁,继续说,“慕扬寒答应我一年之内回来找我,他从不轻易给我承诺,对我也从没食言过,这次他答应了,就一定会回来。”翦墨优望着窗户外的漫天繁星,强忍住眼泪,对空中的星扬起微笑。
慕扬寒,有你存在过的故事,我怎样的结局都好。
深夜,算好纽约正是白天,翦墨优终究忍不住打了一个越洋电话给慕扬寒。
电话响了很久,翦墨优的心随着那长长一阵的嘟嘟声,七上八下,终于等到对方接起。
“Hi,ThisisLindaspeaking!”(你好,我是琳达!)一个熟悉的女声在电话的另一端响起,翦墨优一听,就知道是林诗琦。
“你好,我是翦墨优。”对慕扬寒的手机被林诗琦接听,翦墨优心里一阵紧绷,“诗琦,扬寒……怎么样了?手术成功了吗?”
林诗琦听到是翦墨优打来的电话,停顿了半晌,过了数秒才回道:“你不用再等扬寒了,他……”林诗琦的腔调似乎突然变得艰难晦涩,“他回不来了,你别再等他了!”
“回不来了?!”翦墨优紧抓着被角颤抖着问道,“什么叫做回不来了?他怎么了?”
林诗琦在电话里沉默,许久,她方才淡淡说道:“他有写过一封邮件给你,你没收到吗?看到那封邮件,你应该什么都明白了。”
邮件?挂了电话,翦墨优立刻从床上爬起打开电脑,登录很久都没上过的邮箱,见里面果真有一封未读的新邮件。
优优:
见字如面。
我是那么希望你永远看不到这封信,可是心里终究放不下对你的牵挂,只好在上手术台的前一刻,躺在清晨的阳光里给你写下这短短一封邮件。
现在这边还是清晨六点,北美柔和的阳光映在脸上很暖,每当我抬头迎着阳光看时,便会忍不住想起你,你现在在干些什么呢?是在看电视还是在上网?或者同时也在想着我?诗琦前不久把你离开的原因告诉了我,其实你走的那日我早已猜到了几分。
你一定很伤心吧,你信我爱我,我却隐瞒你这么多。可是,我怕提前告诉你一切,你会更加伤心难过。
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上天会把我们身边认为最好的东西带走,其实是想给我们更好的礼物。所以请不要难过不要悲伤,人生还这么漫长,你还这么年轻,会有一个比我更好的人陪伴在你的身边。
本来早该离开你的,但是一直舍不得离开,只好小心翼翼地珍惜着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只好尽我最大的能力给你最好的一切。以前读书的时候,我曾读过这样一句话:Whatisthemeasureoflove?www.youxs.org,不过就是无限度地去爱。可是我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用物质来弥补我对你的愧疚。
优优,我希望你能记住我,但我更想你能勇敢坚强地生活,努力追求自己的幸福。如果原先属于我的记忆会给你带来伤痛,那请你忘了我,我宁愿你忘了我欢笑,不要你记住我伤心。爱一个人就是把她放在心尖上,今生或者来世,有我记得你,便足矣!
慕扬寒
千字不到的短短一封信,看完最后一个字时,翦墨优已泪水婆娑,泣不成声地趴在电脑桌上。
慕扬寒,我从不在乎我的难过和伤心,我的世界曾因你而美好,我毕生的爱情亦为你而永远结束,再也不会有。
从李梧桐口中知道翦墨优和慕扬寒的故事后,本还为多了一个小外甥而高兴的莫仁也不再赞成翦墨优生下孩子。
“姐,放弃这孩子吧,没必要为了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搭上自己的一生。而且,姑姑要是知道这事了,肯定也会不同意你这么做的。”莫仁劝了几句,见翦墨优无动于衷,又笑道,
“以前我们学校有个女生的男朋友在临近毕业的时候因车祸去世了,那女生也是要死要活的。他们之前都见过家长,早商量好了一毕业就去男方那边结婚的。
但离那男生去世没到一个月,女生出去旅游散心时又认识了一个男生,据说一见钟情,一毕业就和新认识的男生结婚了。所以,表姐,你没必要因为一时的痛苦做出后悔一生的决定。”
“你们别说了,我已经决定了,我要留下这个孩子。”
耐着性子听完莫仁的长篇大论,看了看时间,翦墨优起身,打算去参加晚上七点的准妈妈培训课,“如果你们愿
意陪着我生下孩子,那我很高兴,如果你们看不惯,那我搬开这里。”
“翦墨优,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坐在沙发上的李梧桐听到这话有些恼怒,“我和莫仁要不是为你好,谁管你这么多!”
“没什么意思,只是想明确地告诉你们,这是慕扬寒留给我的奇迹,我一定会健健康康地生下这个孩子。”轻描淡写地丢下一句话,翦墨优提着小包出了门。
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翦墨优报名了专门给准妈妈上课的培训班,定期去医院做产前常规检查,对平日的饮食和行动都特别严谨。只是,她每周周末必定还是会去虔福庙拜佛烧香,不过每次停留的时间都短了很多。
和翦父四处游山玩水的翦母在旅行途中知道翦墨优的事后,并未有多大异议。墨优,你的人生毕竟是你自己的,来日别后悔就行。翦母在电话里只是寥寥数语,自从渡过翦父一劫后,对很多事情,她都已经看开看淡。
李梧桐和莫仁见翦墨优心意已决,时不时也会买些有助于胎儿成长的书籍回来。
“现在都说要赢在起跑线上,人的一生中,胎教是最重要的起跑线,千万不能忽视了。”莫仁三天两头买一些世
界名曲的光碟回来,
“每天放给小宝宝听,说不定以后就成为一代音乐家,那我这个舅舅还能沾些光。”
“墨优,你也要多出去走动,不然临盆的时候就痛苦了。”李梧桐更是像一个过来人一样教导翦墨优,
“平时多运动才更容易顺产,顺产对孩子的健康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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