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家”这个东西不是有座房子,有一盏灯,能同桌吃饭,同床而眠就能称为家的。
“家”对她而言,是遥不可及,彷佛离她十万八千里,又彷佛是一件价值连城的珍宝,就算她穷尽一生,也许都不可能将它拥有……何况她这么穷。
星辰收回眺望的目光,把脸深深地埋进了臂弯。
可怕的病魔夺走了妈妈,现在虹姨也患了那样的病,随时会离她而去,一想起,她心里无时无刻就会开始流泪,曾经被她深深放在心底里的,一点点关于幸福的理想、妄想或者是希望,还未萌生,却又被悲哀一点一点地,反噬得干干净净。
她不知道自己在这世界上还拥有什么?
正沉浸在哀伤中的星辰,好似没有察觉到高跟鞋击打地面发出的“噔噔噔”的脚步声,却又有什么人正朝这边走,而且不偏不倚地在露台茶座的位置站定。
“妳找我有什么事?”
熟悉的嗓音,好听,温和而具磁性,有一种不疾不徐的优雅。
是……傅珩?
星辰耸然一怔,飞快地抬起头,她已经整整一个星期没有见到的男人,竟会在这里碰见。
唇瓣自嘲地扬起一个弧度,像这种盛大的场合,即将成为古大小姐未婚夫的他,怎么可能不出席呢?但她现在一点儿也不想跟他碰面。
这样一想,星辰越发屏声息气,谨慎地不愿意被两人发现了。
“Fran,我只是想……想问一下,没其它意思。”
古莉萨的声音随后响起,讨好又小心翼翼,似乎生怕触怒眼前的男人。
这情形令星辰大为惊奇,在她的记忆中,向来盛气凌人的古大小姐何曾这般低声下气过?
“究竟什么事?”
“妈咪问我们什么时候举行订婚仪式?问我们选好日子没有?”古莉萨小声回答。
“哦?”男人玩味地发出一个单音,“妳确定要跟我订婚?”
“当然,我一直都很确定。”古莉萨急切地表白:“你应该知道,我爱你……”
“妳爱我?”他嗤笑一声,反问道:“爱我什么?妳又有多了解我?”
“Fran,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可是我真的很爱你,对不起,我知道在这件事情上自己自作主张了……”古莉萨支吾着辩解:“可是你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再说那时候……你不是也没反对?”
“我不喜欢自作主张的女人,更不喜欢别人替我决定任何事情,”只听傅珩沉声道:“妳就不怕我过河拆桥?或者,我已经结婚了?”
古莉萨显然怔了一下,不假思索地轻嚷道:“你不会的,是不是?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我们要订婚的……”
“那是妳的事,自己放的话自己收回来,”傅珩冷冷地打断她的话,“否则,大家撕破脸,就不好看了。”
这带着警告意味的话,令古莉萨气急败坏,忍不住冲口而出:“你这样,全是因为她?”
傅珩没有回答,转身已经打算走了。
古莉萨却不依不饶,跟在他身后追问:“为什么不回答我?她最近到『椰树』上班,不就是你私下安排的?”
“她在哪里做什么,跟妳有什么关系?”傅珩停下脚步,嗓音依然沉缓,带着一丝嘲讽:“妳什么时候这样关心起她来?还是说,妳有本事让官家人也买妳的帐,再一次把她给开除掉?”
“Fran,我不是这个意思。”古莉萨急切地辩解:“你听我解释……”
“不必了!”
星辰听到傅珩冷淡地打断她。
“妳的意思,我不想明白,但是我想还是有必要提醒妳一下,古小姐。”
星辰听得简直呆住了。
椰树?工作?私下安排?古小姐?
他们在说什么,有谁被安排进了“椰树”工作?
是在指她吗,她的新工作跟傅珩有什么关系?
还有,为什么他们明明都是快要结婚的夫妻了,他却还要用这般生疏的字眼来称呼对方?
星辰的思绪变得一团混乱,简直摸不着头绪,她几乎就要跳起来大声问,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赫然又听傅珩冷声道:“我当初说过,叫妳不要去为难她。”
“我知道,所以我再也没有去找她的麻烦!”古莉萨急切地解释,声音充满了压抑:“只要你愿意接受我,我就不去为难她,也不向任何人说起你们的关系……这样还不够吗?”
男人沉默着,过了几秒钟才淡淡地说了句:“订婚的事情,妳自己去澄清,我不希望这个误会再继续下去,否则丢脸的可是古小姐自己。”
“为什么?”古莉萨心知他已经是在给自己下最后通牒了,看着眼前淡漠的俊颜,掩饰不住地一阵鼻酸,哽咽着问:“为什么你对她那么好?为什么偏偏喜欢她?”
“喜欢?”傅珩玩味般地重复,轻笑一声,反问:“妳怎么知道我喜不喜欢她?”
“那……你不是真心喜欢她的,对吧?”彷佛在水里捞到一根稻草,看到一丝希望,古莉萨急切地追问:“你只是想玩玩而已,你并不喜欢她,对不对?”
“我和她怎样,用不着向妳说明,古小姐,妳自己好自为之。”男人语气很平,听不出思绪起伏,甚至没有再说些什么,就转身离去了。
高跟鞋在原地恨恨地一跺,又“噔噔噔”地紧随而去。
古莉萨也走了,周围的世界又安静了下来。
星辰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晚风徐徐地吹到身上,她才感到凉意。
由于下班后就被通知到这儿来了,也不知道什么事情,所以她身上穿的,还是上班时的蓝色套裙。
看了一场不知所云的戏码,一些疑问想破头也想不明白,再待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思,星辰干脆站起身,沿着游泳池边向后门方向走去,趁没人注意悄悄离开。
谁知,星辰没走几步,就听见有人叫她,一抬头,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那个迎面向她走来,一脸怒容的女人,正是古大小姐。
星辰停下脚步。
一身装饰着金色亮扣的长裙礼服,打扮得珠光宝气的古莉萨,很快走到她面前站定,板着脸恶狠狠地盯着她,质问着她:“妳什么时候来的?偷偷躲在哪儿,现是要去哪儿?”
“我下班就来了,从后门进来的,现在要走了。”星辰很平静地回答。
“哦,原来是从后门进来的,还知道自己的身分啊。”古莉萨冷笑。
“最好能继续保持下去,因为妳这个私生女对我们古家而言是个耻辱,不能见人的。”
星辰看着她,“妳说什么?”
“妳少给我装胡涂,妳是我爹地在外面的私生女,又当成孤儿收养到我们家,这种离谱又无耻的事情,还想瞒天过海?骗得了我哥,骗不了我,我知道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原来她早就知道了,却仍然一如既往地厌恶着自己,恨不得将自己永久的踩在脚底。
这样有血缘的家人,这样冷酷的家庭,对待自己哪有一丝血脉亲情可言?
不想再纠缠下去,星辰绕过古莉萨就要走,但气红眼的大小姐怎么可能放过她。
“妳给我站住!”伸手用力扯住她的胳膊,古莉萨充满了恨意地瞪着她。
眼前的古星辰,有张挑不出任何毛病的小巧瓜子脸,皮肤雪白,五官精致,甚至看不出任何妆容,一身合身的套裙,明明只是简单的职业装,却显得她的前凸后翘,腰肢纤细,臀部曲线优美,一双美腿修长笔直。
这个死丫头究竟跟了傅珩多久,一年?两年?三年?或者更长时间?
如果不是去年偶然在国外的机场发现,他们俩竟然会在一起,这两人的关系大概会瞒过所有人的眼睛吧。
那时候他们似乎刚刚结束度假,拎着行李箱正在机场的柜台换登机证,两人都穿着同色系的T恤、牛仔裤,外套着灰色的针织开衫,休闲随意又不失品味,分明是情侣才会有的打扮。
男的帅,女的美,站在一起十分登对醒目,不知道吸引了机场多少人的目光。
当时的古莉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曾经因为傅珩的漠视而产生恨意,一开始对傅珩只想报复,让他难堪,时间一长又实在抓不到他任何把柄,只好不了了之,加上后来因为哥哥在加拿大总是惹上麻烦,没多久他们就转学去了美国,那里有更多的刺激和玩乐吸引着他们,加拿大的一切很快就抛诸脑后了。
几年过去了,谁曾想她竟然会在机场看到了傅珩,他旁边还有一个她死也不会承认的同父异母的妹妹!
这两个人,对她来说,一个是恨,一个是厌,所以开始暗中调查他们,策划着有一天会彻底地报复他们对自己造成的伤害。
可是没料到的是,恨一个人,就会去关注他,想弄清他的一切,古莉萨也是这样,当她开始关注傅珩后,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受他吸引,在不知不觉中就陷入一种复杂的情感。
曾经以为,傅珩所有的一切都是古家给他的,他住的房子、开的跑车、甚至衣着光鲜都是古家给与的,说穿了,他不过是靠着古家的一条狗……
是的!就是她古大小姐曾经骂过的那样。
可是很快,古莉萨就发现自己错了。
他不仅人长得帅,还有品味,那个“aurora”的酒吧其实是他的产业,那样与众不同,与尘世格格不入的调子,就与他的气质如出一辙。
他能干,不是腹中空空的绣花枕头,甚至在留学期间,自高中起,他就开始有自己的产业,有收入,更别提因为每年替古赫泉打理名下生意,仅一个“Fez”夜总会,就足以让他得到堪称天价的年薪。
他根本就不必靠着古家,甚至,他比那个阴晴不定、有叛逆性格的古赫泉,更像是掌管一切的大总裁。
原本在加拿大求学时就曾受他吸引,何况是又经过几年时光洗礼的男人,越发沉稳内敛,每一个决定、每一句话语,进退有据,毫无差错,充满了低调的魅力。
她这个看多了人渣男、花心男、草包男的玩咖小姐,不爱上傅珩,那才真是怪了!
后来他回了古氏,虽挂名为总裁特别助理,其实是行使总裁权力,和父亲古世昌明争暗斗,他的手腕高明,心思缜密,如果不是因为他死死地撑着人心涣散的“古氏”,恐怕“古氏”集团早被一帮如狼似虎的亲戚瓜分,或者被其它大财团一滴不剩的侵吞掉了。
于是她很快地从美国回来,来到那个男人身边,甚至通过父亲在“古氏”弄了一个职位,她想接近他。
可是面对她时,他淡漠冷情,从来都是公事公办,不会给她一丝好脸色,当她终于忍耐不下去地说出他与古星辰那死丫头的关系时,显然出乎他的意料。
古莉萨还记得,当时他很冷静地问自己:“妳想要什么?”
她扬起笑脸,说:“我想做你的朋友。”
他只是笑了笑,不予置否。
她发誓自己是真心的,她只想跟他做朋友,让他慢慢接受她,只要那个死丫头留在加拿大永远不回来,她甚至可以睁只眼闭只眼。
没想到的是,不知他受了什么刺激,竟然亲自赶到加拿大将古星辰带了回来,然后,他们住在了一起。
她又妒又恨!
可这妒和恨不能通过父母解决,再怎么不喜欢,那死丫头还是父亲生的,她甚至担心万一父亲会为了拉拢傅珩,而默许他们在一起,那她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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