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小的车队行驶在木马县城到新乡镇的公路上。打头的是一辆黑色的奥迪,中间是一辆七座的白色小面包车,最后压阵的是一辆军绿色的越野车。
车队行驶的速度不快,始终保持在六十码左右。队形也保持的很好,三辆车的间距大概在十到十五米。看来是严格执行了县道车速不超过六十码,车距保持在三秒刹车的清江市公务用车交通安全管理规范的要求。
距离新乡镇还有十几公里的时候,路上的车辆和行人忽然多了起来。
这段道路是混合道路,虽然现在才早上七点左右,但今天是新乡镇逢场的日子,四邻八乡的或是乡民背着背篓走路,或是骑着农用三轮车,更多的是骑着座位旁挂着大背篓的两轮摩托车,急匆匆地向着新乡赶,像是生怕去晚了半个小时,好摊位都被别人占完了一样。
时不时地也有大卡车从新乡往木马走,车上装的是蔬菜、肉类什么的,那是供给木马县城的生鲜运输车辆,从清江的高速口子下来,便径直往木马运。虽然从木马那边也有一个高速口子,但现在经济不好,搞运输的人太多,能省一分是一分。
当然,也有一些工程车辆和各式小型客运车辆在这段道路上来往穿梭,那是木马县最近大兴土木的结果。谁都知道昆仑的清江分公司木马项目部正在整修清江到木马的公路,说是木马新来的县委书记霍炳阳霍书记从市里搞来的第一个政绩工程,必须在年前完成。
为了加快进度,霍书记还搞了个管理创新,将每一段修缮的工地包保给了县委县政府各个部门和当地乡镇一把手,说是工程进度排在年底考核的第一位,搞得现在全县上下各级领导都跟打了鸡血一样,拼命地往自己负责的工地上跑,就为了在霍书记面前露个脸,为自己以后的仕途,或是保住自己现在的位置而努力奋斗。
就在那个由三辆车组成的车队快要接近新乡镇的时候,打头的车甚至都能够看到新乡镇那栋最高的建筑电信大楼的时候,从新乡镇方向忽然驶来了一队工程卡车,卡车上装满了建渣和泥土。
这队工程卡车和各种三轮两轮车一起,将四车道的县道占的满满当当,道路一下便拥挤了起来。
车队里打头的奥迪车开了双闪,靠边停下,后面两辆车也挨在它后面停下,看样子是准备等卡车队伍过去了再走。
卡车队伍打头的卡车从车队旁掠过,还不忘轻轻按了按喇叭表示谢意。
就在第三辆卡车经过车队的时候,忽然一个背着背篼的乡民从越野车后面钻出来,看来是想从卡车和越野车中间的夹缝中钻过去,跳到一旁的田坎上继续自己的旅程。
可就在这时,卡车后面忽然出现了一辆农用三轮车,驾驶员加速前进,想要从另一侧超车。
卡车司机的头还扭在越野车这边,注意力完全在那个背着背篼的乡民身上,一直到农用三轮的车头掠过了前挡风玻璃,才猛然醒悟,猛地踩下了刹车。
“嘎吱!”
一声长长的刹车声之后,便是“嘭”的一声巨响。卡车倒是停了下来,可是跟在它后面的另一辆卡车,却撞在了停在路边的白色小面包车,小面包车随即侧翻了过去,倒在了路肩排水沟上,继而又翻到了田坎下。
还好田坎下就是已经收割完毕,只留下短稻茬的黑褐色泥土,所以面包车只是翻了个底朝天,像是一个被翻过身的王八,瘫在松软的田地中,动弹不得。
“快救人。”
一声惊呼传来,紧接着周围的人都向着小货车涌来。
大卡车的司机也赶紧下车,对从奥迪车上下来的一个穿着行政夹克的中年人道:“我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中年人却对着他笑了笑,摸出一支烟递了过去,随即自己也摸出一支叼在嘴上,点燃吸了起来。紧接着却转头看向最先跑向小货车的一个彪形大汉。
这个大汉便是那辆抢道的农用三轮车驾驶员,只是他过于着急了,在发生车祸的第一时间便跳下了车,连刹车都没来得及踩,以至于他都已经跑向面包车了,那辆农用三轮车还歪歪扭扭地向前开了十几米,最后开下了公路,撞在河边的柳树上才停了下来。
只见那个大汉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翻倒的面包车旁,双手抓住面包车的门,一只脚踩在门框上,用力一扯,面包车的侧拉门像是被撕碎的纸一样,“刺啦”一声裂开了一个大口子。大汉再次用力,随即硬生生地将门上扯开了一个大口子。
下一步,大汉弯下腰爬进了车里,一把拽住车后座上的人,用力往外拖。转瞬之间,穿着迷彩服的一个男人就被拖出了车,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受了伤。
这个大汉的动作相当快,从跳下车到将面包车的门撕烂,再把人拖出来,一共也不到三分钟,让其他想要上去帮忙的人不由自主地愣住了。
周围的人正想说话,却见那大汉一只手抓住地上那人的腰带,就要将他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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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不防地上那人的手忽然动了。只见他反手将一件东西扣在大汉的手腕上,紧接着又将另一面扣在自己的手腕上。
“你......”
大汉大惊,刚想说话,却见地上那人已经站了起来,另一只手拿着一支手枪指着自己,嘴里还说道:“不许动。”
周围的人这才发现原来大汉的手腕上拷着一副手铐的一头,而另一头,拷在刚刚从地上站起来的人的手腕上。
后面越野车上下来的两个人也拔出枪来,迅速下了田坎,一左一右将救人的大汉控制了起来。
随着手枪的出现,刚才想要下去救援的人们立刻便退回到了公路上,都惊讶地看着田地里发生的一切。
这时候已经有人认出来了从面包车里出来的人,指着他有些兴奋地道:“那是县公安局的李局长,好帅啊,比在清江台做《警讯》的时候还帅。”
站在奥迪车旁的中年人笑着拍了拍还目瞪口呆盯着田坎下的司机,走下田坎站在大汉面前,笑嘻嘻地道:“你现在可以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
大汉经过刚开始的惊慌,现在倒是平静了下来。他看了看中年人,像是感觉不认识,转头又看向自己从面包车里拖出来的那个人,道:“李局长,抓人是要讲证据的。你平白无故地就抓一个见义勇为救你的好人,有点说不过去吧?”
一旁的中年人笑着对他道:“嘿,嘿......”像是在引起他的注意。
大汉转过头看着中年人,却见他伸手在裤包里摸了一阵,最后摸出一个黑皮本本,打开在他面前晃了晃,笑道:“他抓人要讲证据,我不用。”
说着没有管面色一下变得紧张起来的大汉,中年人转身便向奥迪车走去,边走边道:“回县里。”
木马县看守所里,韩天明边走边听着看守所的副所长张广明给他讲述情况。
“他昨晚上一进来就把三监室的老大给打了,那个老大是老混混了,手底下挺硬,同监室还有两个小弟陪他一起进来的。但三个人硬是没打过他一个。我们没办法,只好把他关小黑屋了。”张广明有些无奈地道。
走到一间单独的监室,张广明打开门,韩天明走了进去,见龙渊靠着墙蹲着,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韩天明叫了声:“龙渊。”
龙渊抬起头,看了看韩天明,又低下头,继续盯着地面发呆。
张广明搬了一个凳子过来,韩天明说了声“谢谢”,待张广明出去后,他才在凳子上坐下,用英语对龙渊说道:“今天早上,我们假装把你转运到请江去,但是半路上有人想要劫你出去,他被抓了。那人叫葛金秋,是永宁人,现在在匡山的一个机械厂当劳务派遣工。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龙渊道。
像是意料之中的回答,韩天明笑了笑,道:“白烈现在还在逃。你知道他可能去哪些地方吗?比如你们是跟谁接的头?将那些高品质翡翠交给谁了?”
龙渊继续沉默着。
韩天明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想的是你是外国人,过不了多久我们就会把你遣返回国。但是很遗憾,你危害了我们的国家安全,所以你暂时走不了。”
还是沉默。
韩天明笑了笑,继续道:“我来找你的目的,是想告诉你,你可能会在这里待很长一段时间。所以你得学会跟这里的人搞好关系,不要跟别人打架。当然,有空你可以学学中文,这样你也不会太过于孤独。”
说罢他站起身,转身便要出去。
谁知就在这时,龙渊忽然开口道:“我可以给你们提供一个线索,这样能减轻我的罪吗?”见韩天明停住,他又继续道:“这个线索跟白烈的下落没什么关系,但是我想你们应该想要知道。”
半个小时后,韩天明急匆匆地回到公安局,径直走到审讯室,将正在里面跟葛金秋“聊天”的商汝成叫了出来。
走到走廊尽头的小阳台上,韩天明低声道:“龙渊说在金三角有一支军阀部队,这支部队有近一千人,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最近他们的将军死了,但是他留下了遗嘱,说已经给他们找到了新的领导人,这个人就是住在清江花园路汽修厂的马成功。白烈这次来清江,除了送翡翠,还有一个任务就是要找到马成功,就算是绑,也要把他绑到金三角去。”
商汝成笑了起来,对韩天明道:“所以说嘛......”话说了一半,他却又停住,笑呵呵地对韩天明道:“你去告诉李奇峰,要加大对龙渊的监管力度,跟他一个监室的人都要监管起来,谁跟他说了什么,都要如实地记录下来。”
韩天明答应了一声,转身便去找李奇峰了。
商汝成笑呵呵地回到审讯室,摸出烟来,抽出一根丢给葛金秋,问道:“刚才聊到哪儿了?”
葛金秋接住烟,用放在面前的打火机点燃,笑道:“政府,刚才我们聊到那十万块钱的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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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对对对。哎呀,你看,我年龄大了,这记忆力减退的厉害,还是你小葛行,年轻,脑瓜子好。”商汝成笑嘻嘻地点燃烟,继续说道:“你说有人给你打电话,说先给你十万块,把人救出来再给你十万块,还有人在新乡接应你,对吧?”
葛金秋忙不迭地道:“是的事的,政府。我的确是因为家里老娘生病了,你知道,我们做劳务派遣的,其实没几个钱,没办法才接了这单活儿。我想着就算折了,最多也就是在里面待几年,又不会枪毙。谁知道他是你们国安的要犯啊?早知道我就不来了,我知道国安逮的都是间谍,那玩意儿是容易掉脑袋的。”
他顿了顿,又道:“政府,我这回干的这事儿不会掉脑袋吧?”
“不会不会,哪儿能呢?最多也就坐个十几二十年牢。出来后你也就五十啷当岁,还能找个二婚三婚,带三四个娃的女人结婚,说不定运气好,还能给你生个儿子传宗接代。只是你能不能给你老娘养老送终,那就说不定啰!”商汝成笑眯眯地道。
看了看面色微变的葛金秋,他又接着道:“你说你吧,你明知道这事儿犯法,还去做,是不是糊涂啊?再说了,你都按实交代了,却不交代完,真是不够意思。你不知道就算你掐头去尾,我们一样能查出来的吗?”
葛金秋一愣,忽然丢掉烟,哭丧着脸道:“政府,我真不是有意隐瞒的啊!那帮人我的确惹不起啊!你不知道,他们就是在我面前把我老大干掉的,然后直接丢进锅炉里烧了,尸骨无存了都......”
“行了行了。”商汝成有些厌恶地道。接着又摸出一包纸巾丢了过去,道:“把眼泪鼻涕擦擦,好好说。”
葛金秋摸出一张纸巾擦了擦眼泪和鼻涕,又使劲吸了一下鼻子,这才道:“我以前在永宁是跟齐十三的,在永宁城南管着两个歌城和一个洗浴中心。半年前齐十三忽然给我安排了一个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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