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的戏楼建在西北角，离瓷瓷的主院差不多有一刻钟的路程，当然了，这是在不使用真气的情况下。

范闲牵着瓷瓷缓步走着，路上就把他在皇宫里具体和谁说了什么，那些人又是什么态度，都给仔细交代了清楚。

“我爹原本拦着我不让我过来，但陈萍萍似乎有心帮我，找借口绊住了我爹。”范闲说到这里就猜测问道，“陈萍萍跟你的交情是不是比我爹跟你的交情要好？不然他在这件事上帮我说不过去啊？”

瓷瓷摇摇头，“他大约只是想要支持你，和我没什么关系。”

正说着，府里有跑腿的过来禀报，“范若若小姐带着她的弟弟范思辙求见。”

“若若来了？”范闲微愣，“还有范思辙怎么也一起过来了？瓷瓷，这小子以前可来过？”

“不曾。”瓷瓷想着范闲刚才说的，范建不愿意范闲和自己在一起，那这对姐弟过来，应该就有范建的示意，“若若一个人来我这里是不用通报的。”

范闲了然，若若这是知礼数，并未因为她自己的特殊待遇，就觉得能随便领了亲弟弟不加通报地拜见。

“让范若若和她弟弟直接到戏楼去。”瓷瓷对跑腿的摆了摆手，又偏头对范闲说道，“倒是赶上饭点过来，听说你那弟弟筹划着要开一家书局？”

范闲一乐，“范思辙于经商算账一事上颇有天分，每天想着的就是怎么能赚银子，我就答应把红楼的印发售卖交给他了，正准备大干一场呢。”

“哦对了！”范闲说到这里一拍脑袋，“我和一个好朋友合伙经营了几份产业，这么些年也攒了不少银子。我既然是你的人了，把财产上交给你保管就是理所应当的，你以后得定期给我发零花钱！”

瓷瓷笑问：“全部财产都交给我？”

范闲点头：“全部，一两银子都不多留，你但凡不要我了，我就得饿死的那种。”

“那你要多少零花钱？”瓷瓷瞧着范闲的神态，简直就差摇尾巴了，也乐意陪着他说笑。

“嗯——”范闲拉长尾音，然后环抱住瓷瓷，埋在她的颈间撒娇道，“那要看我老婆对我大不大方了，你要是心疼我，就多给几两银子，要是我惹你生气了，你就少给我点儿，不给也行，反正我总会哄好你的……”

黏黏糊糊说了好一串哄人的话，瓷瓷都觉得他才是狐狸托生的。

任由范闲闹了好一会儿，瓷瓷才拍了拍他的背，“走了，别比若若到的还迟。”

从府门去戏楼走的是南北向的道，而正院过去，大方向则是由东到西，不挨着。

“那我想抱你去——”范闲蹭着瓷瓷的侧颈，就是不离开。

瓷瓷推开他的脸：“不行！快点！”

范闲立马改成挽着瓷瓷的胳臂，“我听话，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瓷瓷：……一般人还真扛不住你哄的。

又绕过了一处庭院，才看见戏楼。

戏楼有三层高，远远地就瞧见了三楼敞窗内站着的听澜，范闲嘀咕道：“他这是盯着咱们呢，按照争宠的戏码，我是不是应该发挥自己能说会道的优势，见了面就夹枪带棒跟他吵上几个来回？可你又不许我欺负他，我只好放弃这种乐趣……你得补偿我！”

瓷瓷失笑，你这自我了解还挺清晰，确实不是一般的能说会道，不过，你以为半步大宗师站在那个位置，辨认不出我们说话的口型吗？“我回头跟听澜商量商量怎么补偿你。”

“别啊！你这就没意思了——”范闲委屈道，“我跟你说着玩呢！那我答应你，不欺负他，你也答应我，尽量不在我面前表现对他的重视和宠爱好不好？”

瓷瓷顺手在路边摘了一朵粉色的花，躲了范闲伸过来要接花的手，回他刚才的话说：“嗯，原则上不太行，我看情况吧。”

范闲微怔，“啊？我以为你要说，原则上答应我，但也得看情况呢。……好瓷瓷，我知道我跟你的时间不如他长，但你在心里也稍微多腾些位置给我好不好？我很容易满足的，哪怕你就是哄一哄我呢！”

瓷瓷还没回应，斜角路上匆忙赶至的范若若姐弟喊出了声——

“姑姑！哥！”

“姑姑！哥！”

范若若拧眉看了一眼范思辙，“听你喊姑姑，总觉得怪怪的。”

范思辙讨好一笑：“姐，亲姐，那我这不得随你叫吗？”

范若若想了想，好像也没毛病，最初她称姑姑，是因为姑姑和爹有交情，范思辙也是爹的儿子，这么叫当然也行……那哥哥呢？

算了，不想了！范若若很快抛开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小跑着迎上前。

一瞧范闲突然牵上瓷瓷的手，而瓷瓷也没有推拒，范若若立马喜色盈眉，“我就猜到哥哥心想事成了！你们站在一起可真相配！”

范思辙也跟了上来，见范闲此做派，心想姐姐说的竟是真的，范闲可真行！这位大宗师小姐也确实美，人还实力强，范闲这是搭上大粗腿了！这么说，他们的书局也算是有大宗师罩着的了，那银子还不是多多地赚？

想到这，范思辙赶忙行礼，“侄儿范思辙见过大宗师姑姑，头一回见面，实在是父亲让过来的匆忙，没给姑姑备上礼物，真是不该。不过姑姑您放心，礼物肯定有，回头让我哥范闲给捎带过来……”说到这里突然觉得不对，“不过我哥他，还回范府吗？要不我再跑一趟到时候？”

范若若捂脸，她爹可真是生了一个倒霉儿子，让姐弟俩过来打探打探哥哥的感情状况，是不是一头热，什么时候回家之类的，范思辙可倒好，一来就给撂了个清楚！

罢了，本来也没打算瞒着的，范若若放弃控制范思辙了，总归丢人也没丢到外人面前。

瓷瓷觉得范思辙挺讨喜的，“你是小辈，来我这里做客，是我该给你见面礼的。先一起去戏楼上吃了饭，回头让若若带你去百宝阁，你自己挑一件喜欢的吧。”

范思辙的眼睛里迸发出无限光芒，“可是那传说中的百宝阁？是我姐的珍藏里，最贵重的那几样来自的百宝阁？哎呦！您真是我亲姑姑！您对侄儿太好了！侄儿赚了银子，有了出息，一定好好孝敬您！”

范闲越听越觉得不太对，打断了范思辙继续说什么‘亲的’‘孝敬’的话，他得少听这个！“饭已经备好了，我们快上楼吧。今儿说是还排了一折子戏，红楼里探春改革那一回，你们俩是来着了——”

“姑姑，您先请——”范思辙拉住范闲，给瓷瓷做了一个虚让的手势，显然是有话要跟他哥说。

瓷瓷笑了笑，如他所愿先去了戏楼。

范思辙望不见大宗师的背影了，这才看向他哥，脸上是极为纯粹的喜悦，“亲哥！弟弟我早就看出你会有出息，没想到能有这么大的出息！怪不得你不要内库呢，有大宗师在，几个内库赚不到啊？从今以后，弟弟我定一切为我哥，也就是你范闲马首是瞻，你就让我给你当管事就行，有什么活都尽管吩咐……”

范闲耳朵嗡嗡地，眼见范思辙还要说个不停，赶紧打断道：“爹叫你和若若来干嘛的？”

范思辙眨了眨眼睛，“你怎么知道是爹叫我和姐来的？”

“你刚刚自己说的。”范闲扶额，真是蠢弟弟。

“我说了吗？那行吧，就当我说了。”范思辙也不在意，“爹反正啰啰嗦嗦说了一堆，我就听明白了一条，他是让我悄悄打听你什么时候回家。……但你别担心，我不催你。家那什么时候不能回啊？可是大宗师，那是想伺候就能来伺候的吗？爹那是太死板了！不能因为他年轻时和人大宗师认识，就不让你和大宗师在一起不是？你们这男俊女美的，多合适！”

范思辙语速实在太快，范闲干脆只捡了自己想听的听，笑着问道：“你也觉得我和瓷瓷相配？”

“特配！”范思辙肯定道，“佳偶天成！”

范闲一指，“亲弟弟！得了，咱也上楼去吧，你姐在楼梯口等我们呢！”

范思辙一看，果然范若若时不时探个头，应该是在等他们哥俩一起上楼，“大宗师姑姑已经上去了，我看楼上还一个人，那就是姐说的九品上的听澜大人？”

“没错，他就是听澜。”范闲提起时语气无波，“不过，大宗师就大宗师，姑姑就姑姑，你这叫大宗师姑姑，是不是有点别扭？”

范思辙一寻思，“我原本是为了表示尊重，但如果哥你觉得不合适，那我按你说的来，以后就只随我姐叫姑姑，亲近！”

说着就走到了楼梯口，范若若做贼似的招了招手，待哥俩探头倾听了，才说道：“我上去了又下来的，姑姑刚才不是摘了朵花嘛，我看见她把那朵花簪澜叔叔头上去了。”

“啊？”范闲还没说什么，范思辙先苦恼出声，又压低声音问，“哥，你实话跟我俩说，你和这位澜大人，到底谁更讨大宗师喜欢？你别不好意思，我和我姐都支持你，你要是实在不行，我俩也能给你出出主意——”

范若若连连点头，“哥，范思辙人笨，但这句话说的是对的。”

“对什么对！”范闲一人给敲了一下脑袋，“等你们出主意，我得下辈子才能追上媳妇！行了，听澜的事我都有数，你们待会儿就安心吃饭听戏，然后拾掇拾掇就赶紧回家去。爹要问起来，就说我三天内一准去见他，让他别为我担心。”

姐弟俩不知道范闲真气尽废的事，范思辙笑道：“爹也是，有什么可担心的呀？大宗师府是全天下最安全的地方，谁有事，我哥都不会有事。”

范闲也已经放弃纠正范思辙了，“你理解的有问题，但结论是对的，就把这结论跟老爹说了就行。行了，跟我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