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我天生就不喜欢被拘束;总是觉得在教室里的时间规矩的让人厌恶,除了能和小胖子一起玩耍中打发时间。上课时的排排坐小手放桌桌,和老师每天都会反复领读的拼音和数字,总会让我有度日如年的感受。以至于每次去学校前我都会拖拖沓沓的;就算硬被拉抱去了学校也会故意捣乱和老师干架。记得有一次;我父亲和姑父要去父亲的老家赴宴,当时还在上学的我怎么说也要跟着一起去;好说歹说都不听硬是赖在地上胡闹。在姑父和众多路人的围观下;父亲恼羞成怒的从路边一家店里的扫把上扯出一根牛烧对着我一顿打。在牛烧的鞭笞下,我这才赶紧起身半跑半跳着连哭都没反应过来便飞奔去了学校。我到现在都还能回忆起被那东西咬上一口的感觉;总会让我不自觉的跺脚和起跳,致使这场闹剧也得以落幕。那是父亲第一次对我动手;也是唯一的一次,之后导致我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敢靠近他。由于上课捣蛋的次数太多;老师实在是拿我没什么办法。出于所有人的无奈下,在就读了一个学期的幼儿园后;新学期便没有在去报名。而我哥当时在村里的小学读完五年级之后便转学去了县城就读六年级,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的机缘巧合;让当时年仅六岁的蒙昧无知的我也在这所学堂呆了一年。也是经过这一年,我才慢慢学会了独立和珍惜亲情。
当时正好是我哥结束了六年级整个学年的学习即将要放暑假的前一天;因为暑假过后要升初中到别的学校。母亲就计划着和父亲明天一大早坐班车去学校帮他收拾好东西回家;那会儿能去一趟县城对我来说莫过于天大的好事。当我得知这个消息时,兴奋的乃至整晚睡不着觉;每次不管他们因为什么事情要去县城一趟我都必须要跟着去。父亲和母亲大多也不会阻止,反正小孩坐班车不收钱。而我每次从县城回来都是颇有收获的,不仅能在县城的小饭店享受一顿美味;还能选一件自己喜欢的玩具回家,何乐而不为呢?
母亲计划着是要赶最早的一班车到县城,以便早去早回。所以凌晨四点半便动身准备,而我则还在梦中遨游。母亲总会走到我跟前用刺激的语调轻声道:“毛头!要去城里就赶紧起来咯,不去我们就走嘞;你一个人在家里好?”听着梦境中忽然响起这句话;犹如触电般辗转于我的每一个毛孔,便会瞬间清醒的从床上走起。去县城的首班车是在早上四点五十出发;从我们村到县城大概二个小时左右。因为发车点就在我们家走道口的马路旁,加上首班车太早一般没什么抢,所以我们上车的时候只有司机和售票员。刚好能让我们抢个头座;说坐在前面不容易晕车,我究竟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至少在我往后那么多年去县城念书往返时给我的感觉都差不多。上车找好座位后;我便坐在我母亲的腿上睡着了,起了个大清早对于一个小孩来说属实是没睡够的。并不是小孩坐车就真的免费,要是人多的话,需要大人抱着小孩坐一个座儿才算免费。在车厢的晃晃悠悠中我没一会儿就睡着;期间醒来几次总会问母亲现在到哪了还差几个站才到,虽然我根本不知道母亲说的地点;但每次听她说越来越近了,心里也愈是得劲儿。“到嘞!下车嘞!”听到母亲的声音再次从耳边响起,一睁眼天已经完全亮了。走下车厢,目睹着车站里人山人海的景象,耳边回荡着人声鼎沸的嘈杂;虽然不是第一次来到县城。但每次都无不被城里的繁荣所惊讶到,尽管我们村里的人也不少;但比起城里还是远不如的。
随便在车站旁的包子铺买了几个包子和豆浆;我们仨便朝着兄长的学校赶去,车站里学校也不远;也方便我哥每次放假往返能方便一些。学校大门口是一条长长的下坡走廊;旁边被围墙笼罩着像一条隧道,一直往里走到底才能看到校门口。在保安室登记核实以后才能放我们进去;第一次走进县城的学校,便被这广阔的面积惊的目瞪口呆。”这哪是学校啊?这就是皇宫,比我们老家的小学大了有好几倍啊。“心中不禁感叹道。站在学校中心点来看,右边是教学楼;左边是围墙,前面是宿舍;宿舍的后面连着食堂。宿舍对面就是小卖部;中间是一段长长的过道,其他布局特征因为时间太久;我究竟是记不清了。
整栋寝室楼一共三层,我哥的宿舍在最顶层;推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便是摆放工整的上下铺木板床。床底堆满了密码箱和水桶脸盆。因为来的比较早;同学们基本都在宿舍里,望着我哥能先收拾东西回家;每个人都眼巴巴的看着满是羡慕。我看着他们心里有些莫名其妙:“这些人天天呆在县城还不爽吗?真不知足。”就在这句话出现在心中的一刹那,脑子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要是我也在这念书不就天天都能呆在县城了吗?那不是天天都能去饭店吃饭,每天买一个玩具了吗?还能跟我哥在一起。”想到这里,我便脱口而出道:“我也要在这里读书。”父亲和母亲被我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整的有些诧异;父亲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向我反问道:“什么?你要到这里来读书啊?”看到我毅然决然的点头后,父亲只是无奈的笑了笑便没在搭理我。当我察觉自己的想法被无视后,我便将刚才的话用强烈的语气在重复了一遍,还将最后一个字拉长了好久。母亲为了制止我的胡闹,急忙糊弄道:“好好好~在这里读书,下半年就过来报名好吧?”在得到满意的答复后,我这才安静的坐在一旁暗自窃喜。几个人的合力下,我哥的东西没一会儿功夫便给打包收拾好了,父亲带着我哥去办公室找班主任拿到离校卡后就可以回家;母亲带着我在校门口的保安室正准备填离校表,却被我拉了出来。仰起头坚定的对母亲说道:“我要去看下我来读书住的地方。”在母亲疑惑的望着我像是在问我为何如此的同时,正当母亲正要开口时,我也很有默契的抢在她之前说道:“我都快到这里来读书了;肯定要先去把寝室的床选好来,省的有人抢掉呔。”边向母亲解释的同时,也边拖拽着她的手往宿舍楼方向走去;母亲看着我的样子也是哭笑不得只好无奈妥协。
一年级的宿舍的位置在一楼;左边是女生宿舍,右边是男生宿舍;两边的宿舍的尽头便是厕所和洗漱台。在向楼道路过的阿姨打听后;我们便很快的找到了下学期一年级的男生宿舍,因为一年级放假的时间比其他年级的学生都要早,我们进去的时候;寝室里也只剩对排的空床位,中间留了一条刚好能过一个人的过道。和高年级宿舍不同的是,它的床位并不是上下铺的设计;而是一张单人木板床。两两并列在左右两侧;整个房间的格局也比楼上的宿舍打上不少,刚好能够放下五排二十张床。这样的设计可能是害怕一年级的学生如果睡上铺的话经常上下的话容易摔着;再则阿姨照顾起来也比较方便。放眼望去;每张床的床头都用白色的颜料刷上了号;正对大门最右边的那张是一号床,顺序是从右到左的排列。当时脑袋里的马上就出现了一个念头:动画片里谁最厉害谁就是一号;那我肯定是那个最厉害的人。而后便拿来我哥用的修正液在一号床板上写上了我硕大的名字;还反复向母亲强调自己一定要睡这张床,随之便心满意足跟着家人离开了学校。
盛夏缓缓远去,气温渐渐变得舒适;假期也好似在转瞬间结束。但对我来说却是我朝思暮想的日子;在这说短不短说长不长的两个月里,我也曾不止一次问母亲还有多久才能去县城上学,生怕有人比我先去把我的床给占了。到了开学报名的那天早上;我们一家四口依旧起了个大早;赶着最早的一班车去县城。因为今天开学;很多别家的孩子也都要去县城上学,为了避免一路站着到目的地,所以还是早点出发更为稳妥些。但与往常不同的是,这次要带的东西可比上次多上不少。大大小小的包不细算,光是装被子的尿素带就有四个。之前是只需要带上我哥的衣物和用品;现在又加上了我的东西。光是从楼上搬下来,就把他们三人累的气喘吁吁的。往班车的后备箱一放;就光是我们的东西几乎都快满了。今天去县城的人果真是多;车子行驶途中没一会儿便会停下陆续上来小批乘客。没走多远车子便满了;连车厢的过道都被挤的密不透风。以前乡下的班车没有那么多规矩;只要有人载便没有超载这一说。我也暗自庆幸着;幸亏我们上来的早。
同样是母亲熟悉的叫唤声将我在睡梦中叫起;一睁眼车子已经驶到了车站。我迫不及待的跑下车,焦急的等待着他们卸下后备箱的行李;心里想着以后能永远呆在县城的画面;兴奋的笑着合不拢嘴。因为车站离我的学校比较近,母亲便想着先给我报完名安顿好后在带我哥去他即将就读的初中报名入学。我这一听;我哥不在与我同校,心里瞬间冷了一大截想着:坏了!要是我哥不在就没人保护我了。而后转念一想:哎~也不要紧,反正放学就能看到他的;还可以天天买玩具吃美味佳肴,这小小的遗憾又何尝不行呢?在说先去我的学校还能看看床位还在不在。于是,在母亲陈述完想法之后,我便爽快的答应下来了;谁知道着将会是我当时做的最后悔的决定。一进校区我便立刻朝寝室奔去;在看到寝室依旧是一片空空的床板之后,母亲便让父亲带我去办公室找一年级的老师报名,她留下帮我把带来的行李和被褥整理好。当年带一年级的班主任是个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女生;带了副眼镜看上去尽显文静,总喜欢把前面的头发一并往后履去扎个单马尾;可能是工作时比较方便吧。那个老师具体叫什么?我究竟是不记得了,只知道她姓梅;大家都喊她梅老师。报名的流程也很便捷;只是在报名表上填上对应信息,交完钱之后;会收到一张发票,到第一次上课点名的时候把发票交给老师就可以了。完事之后;梅老师向父亲交代到:“目前没什么事情了,小朋友可以带走也可以留在学校;反正晚上点名之前送来学校就好。”父亲点头谢辞之后,便带上我去和母亲会合;父亲把老师说的话告诉母亲后。一家人便去我哥的学校处理他的事情了,中途我们也是在附近的饭店饱餐了一顿。
临近傍晚;母亲和父亲带我回到了学校附近,找了一家商店给我买了比平时多上不少的零食,我寻思着:明天不是还要来吗?买那么多回家吃得完吗?而父亲和母亲在带我走进学校门前深邃的过道途中,你一句他一句的不停的跟我交代这交代那的;虽然我也没完全听懂,但总感觉心里不是什么好事。可为了掩饰心中的慌张,只能摆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时不时还不耐烦的说出一句:“好欸好欸!”一进校门;人确实比早上刚来的时候多上许多,周围也非常喧哗。母亲先带我到寝室把我介绍给照顾我们的阿姨认识;并告诉她我的性格以及半夜需要有人叫我起来撒尿,不然就会尿床。回头在把我带到老师面前;再三向老师拜托完口中的事情后,才把我带到校门口准备和我道别。期间我听到母亲嘴里最多的一句话便是:“我儿子年纪太小了,你多帮忙照顾一下。”在校门前,母亲俯下身子帮我把折在里面的衣领翻出来;耐心的说道:“在学校要好好听老师和阿姨的话;不要瞎胡闹哦!妈妈星期五就来接你好(第一声;像是啊一样的语气词,客家话)?”听到这些话时,我已经完全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望着父亲和母亲离去的身影;我直接愣在了原地,连去挽留他们的举动都没反应过来。脑子里还在想:这和刚开始自己想的画面不一样啊?怎么又变成自己一个人了?他们也没有回头只是把手放在后面向我摆手;我知道他们也是不舍得的,毕竟这么久以来也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分开。也不知是过了多久,他们的身影也彻底消失在我的视野中;我这才走向前抓住校门口的铁门杆,将脑袋卡在两根铁杆的中间;整个身体瘫靠在铁门上,其实那会儿我已经开始后悔;喉咙也出现哽咽的肿痛感。可这次却没有嚎啕大哭;因为我知道在这个陌生的环境,在怎么哭也没有人会来妥协。哪知道这才只是我身处地狱的开端。
夜色愈浓;我能看清的范围也越来越少,直至眼前只剩一片漆黑;正同我此刻的心境一般。我被这陌生的环境玩弄的有些不知所措,正当我想着自己该何去何从时;却听到后面有个声音扯着嗓子卖力的喊道:“一年级的同学到这里集合;准备点名啦!”扭头一看;原来是梅老师;本该茫然的我也至少有了暂时的去向。老师安排我们男女各一边;呈两队排好。可能刚接触陌生的环境,多少有些腼腆;我本是站在男生队列的末尾处,尽量不去惹眼。而后老师却要我们高矮对齐排列;这便使我瞬间独占鳌头。周围大多数嘈杂的哭声;男男女女都有,还有些支支吾吾喊爹喊娘的声音。“好啦好啦!不要吵闹啦,现在开始点名啦;点到名字的就喊一声到。”放眼望去,这人数还真是不少;长长的教学走廊几乎完全站满了,少说也有四五十号人。一阵漫长的点名后;却迟迟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甚至内心开始胡想:是不是父亲报名的时候忘记交钱了?所以没有登记我的名字,那我会不会被赶出去呀?越想心里便愈是发慌。终于在末尾的几个名字里,我总算是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至此打消了疑虑。大伙听着这个名字后喊到的却是个男生;不禁齐声大笑,身后便有几个学生小声嘀咕道:“这个男的怎么叫了个女人名字啊?”本就不合群的我,还被拿出来单独讨论和取笑;当场就有些无地自容。所幸在我焦头烂额之时,梅老师出来打断了后续的喧闹。把登记表递给旁边的另一个老师小声的说些什么。因为我是站在最前面的一个;多少能听出来一些,大概是说我的年龄怎么那么小而感到有些惊讶。在老师确认好表格上的人都到齐之后;便安排大家回寝室休息,明天早上继续在这里集合。
回到宿舍;我早早的洗漱好安静的坐在床上。看着寝室空无虚席的床位,每个人都是各做各的;有的在偷偷的抹眼泪,有的依旧在哭爹喊娘的大哭;只有极少数是乖乖的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的。我自然是睡在我朝思暮想的一号床;但却根本开心不起来。这六年来我也是第一次同父母完全分开睡;多少也有些不习惯。虽然做不到那各别两个那么乖巧;但也不会像大部分同学一样悲伤至极。令我映像最深的就是睡在我身边的那个男生,个子比我高大半个头;却是整个寝室哭的最久也是最惨的一个,从哭干眼泪到剧烈的咳嗽干呕;最后还是阿姨过来安抚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睡下。看着他们的哭相;我却一点也不想哭了,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嘿!
果然,宿舍的阿姨还是忘记了母亲拜托的事情。第二天一大早,我便感觉铺在身下的垫褥湿漉漉的;眯着眼睛迷糊的看了看,原来被子也湿了。因为时间还很早;连阿姨都还在熟睡当中,我便蹑手蹑脚的爬起来小心的洗漱;而后穿上带着尿嗖味的裤子一个人跑去了操场上;也不知道要干嘛,只是就着空旷的场地来回着走;走累了就趴在铁门上张望着走道的尽头。好一会儿,宿舍楼的起床铃响起后;整栋楼才渐渐喧哗起来。这时候我才回到宿舍看着阿姨一个个的把他们喊醒,甚至有些个还带着起床气;刚醒来就哭着要找他娘。阿姨在转身时也注意到了宿舍门前的我;满脸惺忪的眯着眼说道:“你起那么早干嘛来?”我并没有回复他,也不敢告诉他早上的事情。只是在跟着队伍一起到走廊集合的时候,也许是阿姨在帮我们整理被子时被那突如其来的芬芳给震惊住了;只看到她拿着我的被子和垫褥骂骂咧咧的从宿舍门口走了出来,具体说了什么我终于时没听清;但估摸着也不是什么好听的话。直到后来我们才知道这个阿姨凶猛彪悍的一面。阿姨看上去年纪和母亲相仿,但五官给人的感觉却是凶神恶煞;剪了一个蘑菇似的短发,嘴碎已是她的家常便饭,甚至在你晚上不睡觉的时候会悄悄的走到你的床前来上一个耳光。正好我那会儿本就属于那种晚上睡的晚,早上醒的早的人;也是没少吃这“美味”。记得有一次深夜,我依旧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不料惊醒了睡了一分饱的阿姨,她本是想走过来赏赐于我的;不曾想是睡迷糊了还是怎么?径直走向里头给正在熟睡的同学一个耳光打醒了,而后那个男孩颤抖的“嗯”的一声便哇哇大哭。阿姨这才反应过来;立马安慰道:“哦呦~打错了打错了!你睡你睡。”安抚他睡好之后,这又走到我的床位附近恶狠狠的说道:“还不赶紧睡觉;等下我起来再不睡就一个巴掌过去。”说的我是又害怕又庆幸。
自那次尿床之后;阿姨便涨了记性,每到半夜醒来都会摸摸我的床单喊我起床去撒尿。当然如果她那天比较累的话也会一觉大天亮;可我也绝不会令她失望。次数多了;阿姨也就习惯了,索性洗都懒得洗了;直接挂在外面晒干就行,久而久之我白色的床单上便有了一大摊金黄色。记得还有一次是在深秋时,那阵子总是雨天不断;我尿湿的被子也没办法拿出去晾晒。正巧那天刚好是周五;有些同学当天下午就被接回了家,而我却要等着第二天舅舅和舅妈来接;因为他们的女儿也跟我在同一所学校读六年级,所以就顺便把我也接回去了,也省得我父母来回跑着麻烦。于是便空出了好几张床位;阿姨看着没办法只能把我安排到另一张床上去临时睡一晚,还再三交代我,如果她没来喊我;自己要记得起床撒尿。看她那凶巴巴的样子;我肯定是点头附和的。可睡梦中的我自然是对发生的一切都浑然不知的;正巧阿姨也很凑巧的没有起夜,而后我便顺其自然的在这位同学的床上来了一泡。早上起来后;满心祈祷的阿姨悄悄的走到我睡得床前,用手触摸到这发生的一切,就开始怒目圆睁的叫骂;还一副想要动手的架势。或许是想着就算打了也一样没法改变我和发生的事情;阿姨最后还是没有下手,依旧是骂骂咧咧的收拾着两床湿漉漉的床单搬到洗手台上极不耐烦的洗着。当初我还想为什么这阿姨为什么那么易怒;可现在看来换作是谁又何尝不怒呢?
其实阿姨在我的映像中,也不完全是个蛮人;有时候她也会展示柔情的一面。因为我每次我都是寝室最晚一个回去的孩子,有时从表姐口中得知舅舅因为工作没空来接的话;就只能两个礼拜才能回去一次。而每个星期带来的零食也早就吃完了;确切的说也不是我一个人吃完的。每次我拿出零食的时候,旁边的室友总会围上一群在我周围;说什么自己的零食吃完了,让我分一些给他们;等他们父母来看望他们的时候在分给我。在那个十分单纯的年纪,谁知道这些小鬼那么老练。上起课来个个都是眼皮打架,骗吃骗喝倒饶有一套。结果一年时间也没看到他们的父母来探访过机会,就算他们双休日回校带来的零食,也早就把先前说过的话抛掷脑后。然后我又生性腼腆;望着别人吃的时候;又不好意思伸手去要,想等着他们信守承诺。那一包零食一群人围上去霎那间便抢夺一空,哪里还有我的份。每次在只有我和阿姨两个人在寝室的周末;阿姨总会把她带来的水果和家乡小吃分给我,而我却独独没有把我带来的零食回报过给阿姨,想来真是觉着莫大的嘲讽。由于大部分时间我是没有零食吃的;所以只能在就餐时间多吃点饭菜,免得下午犯饿不知所措。食堂里做的肉大多只是简单处理;肉上的毛基本和睫毛一样长。别说吃了,就算看着都直干呕;肉也是最没有人吃的菜了,在我的记忆里,我最爱吃的就是每个周五午餐的黄瓜,和周日下午的腐竹。这两个菜算是比较下饭的了;阿姨在吃饭时,也会经常留意我;长时间的相处,她也知道我的性格,要是餐盘扒的干净就知道我是没吃饱;便会来问我带着我去前台加些饭菜。回不去时一个人在寝室总会想家想父亲母亲,思念到深处时就会偷偷抹眼泪和抽泣。这样的画面阿姨也见过不少;她总会一改往常的态度温柔道:“想妈妈咯?想妈妈就给妈妈打个电话!”而后就会把她的手机给我,别看我上起课来好似听天书,但是父母的手机号码我可是记得很牢。在和父母通话的时候,阿姨也总是笑着在旁边帮我一起和母亲沟通;说我最近表现的多好多听话,知道自己起来上厕所了。如今才恍然如果没有阿姨那段时间的陪伴和照顾,自己又将变成什么样呢?在县城的学院就读了一年以后;我便适应不了转回了乡下的小学,而我最后一次见到她时;也并不是在学校;而是自离开学校两年后的马路边,她改行成了擦皮鞋的皮鞋工;白发和皱纹以比当初浓上许多。“毛头!你知道我是谁呗(bai)?”其实第一眼看她;我并没有认出来,只是在她的询问和母亲的提醒下;这才觉得面熟,只是心中感慨她这几年经历了什么衰老的那么快?直到我看着近些年衰老也同样迅速的母亲,才或多或少有些理解了。
在县城上学最开心的两件事,就是周五放学表姐不会带着坏消息下楼找我;和周六上午看到舅舅的那一刻。因为公务员的工作,舅舅难免会和各种领导打交道;有头有脸的场合能增进关系的无非是酒。时间一长,舅舅的身形也愈发的肥硕,肚子也因为酒的洗礼而膨胀如球。不过在那个年代,有这样一个肚腩却是凸显成功人士的象征。舅舅的车是一辆在当时算是新款的大众;但偶尔也会开着别的车来,所以我究竟不知道哪辆才是他自己的车。不用像班车哪样走走停停的拉客;小车自然是快的多,不堵车的话基本只要一半的时间就能到家。车载音响里的音乐我至今都还有映像;是当时更受成熟男性喜爱的刀郎。那浓厚的烟嗓却是让人很有故事感,听的最多的两首还数《冲动的惩罚》和《2002年的第一场雪》;到了现在我也还能哼上几句。“那夜我喝醉了拉着你的手;胡乱地说话……”但我究竟是做不到和舅舅一样唱出那种沧桑感,以至于我猜想他喜欢刀郎是因为他们俩的音色比较相似吧。路途过半时,舅舅都会把车停在同一家饭店的门口;吃个午饭在继续赶路。久而久之店里的老板娘也和我们熟络了;看到我们来了总是笑眯眯的打趣道:“老板好久没看到你嘞!又带一家人来吃饭啦?你看你这个小儿子跟你长的越来越像了,还说不是你的。”起初舅舅还会解释,后来干脆默认了。每次点完菜也不需要交代;便能做的很合我们的胃口。其实我小时候的身形也和舅舅差不多,但我圆的不是肚子,而是脸颊上两坨肥嘟嘟的肉;以至于大多数人看到我时,都会说我可爱至极的过来猛捏我的脸;而我自己却感觉像个窝瓜。老一辈的人说,小孩子的脸不能乱捏,不然会装不住口水。看来不假;难怪我想问题出身总会“飞流直下三千尺”呢?要说身形为什么看上去也是肥肥的;多是冬天的衣服裹的太厚罢了。
读一年级那阵子;母亲和父亲也没有在帮别人做小工;转而又做起了笋片收购点,但这次有母亲的帮忙;父亲也就没那么浮躁了。每次回到家里;父亲都会准备各种不知道从哪搞来的好东西让我尽情的吃。他们俩在我没说吃饱之前一口都不会动;虽然父亲不说话,但是回忆起他当时的眼神,能够感受到这些东西送到我肚子里比他们自己吃还开心。每逢要返校的当天下午;我都死赖着说自己不想再去了。如今想起来也是,那地方谁想去呢?吃饭都成问题还提什么上课认真听讲;日日夜夜的像坐牢一样。那是饿到什么程度了呢?有那么一件事,也记不清是哪天下午放学;我和睡在我边上的那个室友一起在操场上游荡。刚巧他带的零食也不知是吃完还是分完了,又没到饭点;正当我们饥肠辘辘又无可奈何时,恰巧看着不远处地上的一块不知是谁撕开包装袋带出的一块辣条。我俩走向前去就像两条鬣狗似的在这块辣条周围徘徊了好久;你怂恿我我安慰你的都想等对方先下手。也没顾及上面会有多少个脚印;好久之后才达成一致,他去捡起来我来分成两半。本来我们还面面相觑着不好意思下嘴,直到一起倒数着放到嘴里的那一刻,我俩皆是一脸满足;心想着:嗯~还是那个味。而辣条不是天天都能捡到的;实在太饿却身无分文,只能另谋他路。当时学院里的小诊所只需要你拿着病条去找老师签字之后;是可以不用当场付钱就能拿到药的,等家长来的时候结清就行。实在是饿到极点时,是真会让人饥不择食的。原本我只是抱着尝试一下的心里,装作头疼做出一副实在坚持不住的表情拿着药方去找梅老师签字;意想不到的是梅老师还真信了。其实药方是就只有一把板蓝根颗粒;还是我故意让医生怎么开的。因为在我六岁时接触过的药里,只有这种药是甜的;嘴馋的时候就撕开一包,也不用谁泡;直接倒进嘴里干吃。
尝到甜头以后,我便成了这方面的惯犯;甚至想得还挺缜密,害怕露馅还知道拿板蓝根和午时茶这两种药轮着开;反正味道都差不多。中途母亲来学校探望过我一次;被告知要接医药费的时候,母亲看着医生拿出的药费表中我的名字那栏远超其他人数倍的金额,一时不知是生气还是无奈。其实母亲每次给我买的零食也不少,可据她口中得知;就算买多少东西也会被我返校的当天全部分掉,阿姨也拦不住。我是完全没有这段画面的映像了,究竟是不知道真与假。而后母亲就嘱托梅老师除非有医生确认我是真的生病了,否则无论如何也不能给我签字。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是药三分毒;无规律的乱吃只会影响身体健康。可我哪会儿哪能晓得那么多呢?发现无论用什么方法让梅老师签字都行不通后;便想通过讨好医生来直接省略签字这一步。眼瞅着医生在我死缠烂打之下就快动容之时。也不知道梅老师从哪忽然来到了诊所门口;“不要给他开药!他妈妈都再三跟我交代了。”于是气汹汹的走上前来将药方一把夺过撕个细碎;恶狠狠的拽着我的手就往外走。带进办公室里苦口婆心的对我陈述了好一通大道理;我自然是什么也没听进去的,只是晓得以后买药充饥这条路是走不通了。意料之外的是;大姨在第二个学期时来到这个学校做了女寝室阿姨的工作,和她一同来的还有我小姨的婆婆;因为关系复杂没有确切的称呼,我就跟着表弟一起叫奶奶了。以至于那半个学期我没少往楼上的女寝跑;那些高年级学姐看我跟个窝瓜似的丝毫不建议,也愿意把带来的零食分给我;每次前去或多或少都有收获,也算是我念下册时除了在教室以外去的最勤的地方了。
说到生病;也不是完全都是装病,当时也不知道是哪个小鬼崽回学校带来的传染病。只记得一次是水痘,另一次是麻疹;最后整个寝室的人无一幸免。更让我气愤的是,到最后其他人都好了,反倒是我越来越严重。尤其是得水痘那会儿;也怪我自己不自觉的去抠脸上的水痘;抠得次数多了,便开始溃烂。而后又疼又痒;抠不抠都难受。让我记忆犹新的还有宿舍里一个家境优越的同学过生日;当天他的父母又是玩具又是零食的买了一堆东西来探望他;还有一个巨大的蛋糕,说是要请全班同学一起庆祝。可唯一还在得水痘的人却要忌嘴。晚自习那会,梅老师给班上的每个同学轮流分一小块蛋糕;完事还得送上一句祝福语。这眼瞅着就要轮到我;我当时的表情真的是要快哭出来了。一种所有人都能得到,却单单只有你没有的落魄感笼罩着。或许是梅老师看着我的样子也有些于心不忍,最后还是把我叫上台用叉子蘸了米粒般大小的奶油给我尝了尝。但还是让我受宠若惊的有些哽咽,得到味蕾上的满足;便向老师和寿星连连鞠躬道谢,毕竟这么做既是为我的身体考虑也顾及到了我的尊严。最后还是母亲到学校请假带我回来;把烧开的水倒进澡盆里;加入茶叶和盐让我坐在里面泡上一宿,反复几次才得痊愈。到现在我得鼻梁上还有一个抠烂结痂退壳留下来的坑。
每当我回到家后;母亲在闲暇之余总喜欢把她穿起球的厚丝袜用那台家里的老缝纫机改成适合我穿的内棉裤。我本能肯定是抗拒的;我一个男孩怎么能跟小女孩似的穿丝袜呢?可母亲却硬是要塞进我的行李箱里忽悠我道:“这个是穿在里面的怕什么诶?现在还多小男孩都那么穿。”在学校里准备洗澡时打开行李箱一看;全是这种丝袜改的内棉裤,黑色肉色的都有,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往腿上套。还别说;这里面带毛的丝袜穿着是真的舒服,两条腿被裹得紧紧得走出去一点都不感觉会冷。我说这么会有女同志大冬天光着腿就套个丝袜呢!
因为是直接跳过学前班直接来县城上的小学;再加上我并不是那么聪明。所以上课时老师讲的什么我是根本听不懂的,对作业这种东西也完全没有定义;长时间的拖欠作业;我们几个坏学生就会被老师传唤到办公室从头开始补写。上课时与神同游的我;望着作业本上的题目完全就是我不认识它;它也不认得我。整个过程完全是在梅老师和数学老师的怒吼声中度过的,在讲了一堆于我而言一窍不通的思路之后;最终是她们说出一道题的答案我跟着写一个。但凡是母亲陪我返校;一进班里没多久,几个成绩好的男女便会走上来当着我的面细数那几件破事儿。母亲听完总会夸赞他们优秀;并借着他们来说道我为什么不向好同学学习,看着那一个个心满意足得意洋洋的表情;不禁暗想莫非这既是好学生的标配否?母亲看我完全没有想写作业的心思;便会手把手的帮我补作业,其实就等同于她把作业写了一遍;因为整个过程我都没有正眼看过几次里面的内容,不是不想看;是实在看不懂。
学期末的最后一天;大部分同学已经被家长给接走了,只剩下我和另外一位女同学。梅老师拿出了平时作为给优秀同学作为奖励的香蕉分给我们,让我们乖乖在学校里等着家长来接;经历了那么多次最后一个才被接回去的人;我自然是习惯了,那位女同学却很是失落的轻声抽泣。次日父亲便独自来到学校接我;在去办公室找梅老师要离校卡时,便问我们下个学期还要不要继续留校就读?同意的话就得提前交两百预交;父亲的意思是看我个人意愿。梅老师便将眼神望向我,和她眼神对接的瞬间;我便怂了。那个眼神就好像在告诉你:“这个预交你胆敢不交?我看你是不给我梅某人面子啊!”我岂能不从?心里想着要是说不交估计又要问其原因;进而浪费更多时间,便果断答应下来。到宿舍收拾东西时,父亲觉得反正还要在来;就不用把东西全部往回搬了。最后我也终于是没有去的;据说预交是提前订购课本的书本费,交了就没法退的。最累的还是父亲;要在跑去学院一趟帮我收拾烂摊子。
在县城的这一年;我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学会了要珍惜和家人在一起的感觉,但不是对家人产生依赖;懂得了简单分辨人的好坏。我想这些东西在某种意义上对我来说,比我在课堂上认真听讲学来的知识都更为重要吧!
二年级开学后;我也如愿以偿的回到了乡下的小学。虽然没有县城的学院那么繁华;每个年级也只有一个班。但至少离家比较近,生活质量也好上不少。可就算是换了地方,我那学习上的毛病依旧丝毫不改。虽然每次放学回来母亲反复提醒询问我作业的事情,原本我总是支支吾吾的谎称自己在学校写完了。次数多了;狡辩起来也就脸不红心不跳了。我记得我在乡下学校的班主任是个语文老师,名字究竟是不记得了,但知道她姓方;身材娇小柔弱,声音却慷锵有力。她总爱让我们背诵讲过的整片课文;而我只要打眼望着书中那密密麻麻的字,便会眼皮打架的人,谈何背诵呢?要是没有如期达到背诵课文数目的指标,那便连放学也得留下背诵;我也不知是被这规则饿了多少餐肚子。也究竟对方老师的方法不解,即便是背下来了也依旧只是为了完成任务,而根本没有领略到文章中的字句精妙之处和画面感吧?我的记忆力本来也很一般;饿着肚子不是让人的记忆力和精力更为下降吗?还只是想单纯的惩罚呢?让我最有映像的便是一篇课文字数印了三页的课文,课文的名字我究竟是忘记了;只记得为了让我完成方老师的指标,母亲便每晚陪我一起背诵到深夜;让我背熟一段便去找她测试正确率,单单是这一篇课文便持续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也不知后来是家长反馈;还是方老师自己也觉得这种方法有问题,在讲到第五篇课文之后便把背诵课文改为课后多多阅读课文,而那一刻不管是好学生还是坏学生都在欣喜欢呼,这也是我为什么更喜欢乡下学校的一个地方。
可能在大多电视剧中,坏学生给人的映像就是游手好闲、横行霸道的类型;而好学生则大多是老实本分的性格。而我更像是这两种之间的第三种,不仅学习不好但却老实巴交。旁人听上去也算是有自知之明的,但在同学堆里却不是什么好事。就像是约定俗成似的,坏学生在怎么捣乱也很少会找好学生的茬,妨碍他们的学习。那只有我们会成为这些坏学生的发泄物。和我同班的学生基本上都比我年长;加上我的个子从小就不高。以至于对我动手最多的并不是我的母亲和老师;而是我最亲爱的同学们。他们也从不单独行动,总是想一群鬣狗似的把你围住。领头的把你堵在墙角放出一些极为霸道的威胁,身边总会时不时对我来上一拳踢上一脚;就像一群鬣狗在掏一只老年雄狮的肛,甚至更狠毒时差点真要了我的命,也是母亲在我记事起第一次对别家孩子如此勃然大怒。
那件事还是母亲和我闲聊时说起后我才想起来的;那天正好是双休日,我于是在家无聊的很便向母亲招呼了一声想着去楼下找找玩伴。从我家楼下长长的走道尽头隔着马路的对面即是一条长长的下坡,下坡走到底不远处就有一个篮球场;位置就在我们学校的边上。这个篮球场平时也没什么人会来打球,却不时会有小孩带着一些新奇的玩意儿到这来聚集玩耍;我也总喜欢先到这来瞅瞅。可没曾想刚走到下坡口,就遇到了同班的两个刺头;虽然他们不会向那群“鬣狗”一般动手动脚,但总喜欢搞些恶作剧动这歪脑筋来整我。到现在我还记得他们的名字,只是我不方便也不想写出来;看他们两个长的灰头土脸的,一个比一个黑;索性就叫他们小黑和阿灰吧!
在下坡口的左边是一片周围居民自家的篱笆菜地;见那两人鬼鬼祟祟的走向菜地的举动。我心想肯定没什么好事,好奇心促使我决定跟上去看看。果然,他们一进菜地便跑向了一片种上了豆子的菜地旁。上面插满了长短不一的豆纤竹;一根一根的交织在一起。小黑手疾眼快便从土里扯出较长的一根后;两人撒腿就跑。在走出菜地的不远处便撞向了我,或许他们自己意识到刚才的那一幕已经被我看在眼里;一脸坏笑的朝我走来,小黑用那猥琐的语气轻声道:“走!我们找到个很好玩的东西,我带你去看下。”还没等我是不是要拒绝他们时,便直接伸手拖着我;想领我前去,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就随他们去看看吧!没有多久的功夫,便来到了小黑家后门的渠道边上。张眼望去,渠里的水势虽不凶猛,但流速却极为湍急;如若不小心掉下去指不定会被冲向哪里。也不知怎的,在水流中间偏右的位置似乎形成了一个小漩涡,漩涡的中间有一个不晓得哪里冲来的篮球在漩涡中反复旋转也不被冲走。在听小黑的陈述才知道他们那别家菜地的豆纤是想用它把篮球弄上来,可一番尝试后,由于豆纤太细;加上篮球在水中太滑,无论怎么拨动篮球也只是在原地翻转。
就在他们束手无策想要放弃时,小黑又打起了我的坏主意。他想让我趴在渠道的石板上,用身体的长度去把篮球伸手抓回来。我自然是不愿意的,是他们想要这个篮球跟我有何关系?而且他们两个的个头都比我高不少,要拿也是他们去拿才对。在我和小黑争论他们自己为何不去时,也没留意阿灰什么时候跑到了我身后。突然一用劲便将我推进了水流中,整个过程我都没来得及反应。刚入水便猛呛了一口水,我也根本就是只旱鸭子;本能的反应就是赶紧把头露出水面呼吸。所幸的是阿灰把我推下去的位置是在渠道上半段的位置;又正好是夏天,在水的推力下,在我头出水面的一刻,便漂到了渠道边台阶的位置,用手掌的阻力吸在台阶上不让自己飘走;大脑一片空白。我本想伸手拉他们上去;可小黑却不假思索道:“反正你都在水里了,先把球捡上来我们在拉你上来呔。”我顿时便恼怒起来,心想着:我是欠了你们钱还是怎么的?把我推下来还跟我谈条件说风凉话?湍急的水流持续不停的冲刷着我的身体;我只能用手撑着没有着力点的台阶;但却十分吃力,没一会儿手便开始发软。望着渠道下流被马路罩住后如隧道一般的漆黑;恐惧感便油然而生。所幸在绝望之时;身体总会不自觉慌张乱动;脚在水底不时的往渠道壁上蹭;碰巧踩到了一块凸起的石头便借力爬了上来,缓过神来见他们俩却在幸灾乐祸的嘲笑;弱小无助的我只能一脸委屈而又愤怒的往家里跑。
母亲开门望着我全身湿透的委屈模样,得知整件事情经过,便大发雷霆;没顾得上给我换衣服便拉着我跑到阿灰和小黑的父母跟前。把事情陈述完之后,便撂下狠话:“你们的小孩管还是不管嘚?不管我来替你们管,大不了就是去坐牢,一命抵一命。”眼看母亲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也确实是自家孩子的过错。对方的父母便连忙道歉,而后当着我和母亲的面给他们来了一顿痛打。自那以后,我才初步理解什么叫为母则刚。
其实;这一届的同学并没有给我留下什么难忘有趣的事情。因为在我和他们同班一年后便留级与贾新霖他们在一个班了。究其原因;其一是因为我年龄太小总是不愿写作业,方老师便建议母亲留级在读一年;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我哥的绝处逢生导致没能赶上报名时间。这事还要从我在乡下二年级的暑假说起。因为我家是信佛教的;在我们村的佛教有这么一个习俗,就是一年中的某一天会是菩萨的生日。凡是菩萨的子女都要在那天早早的去当地的庙里拐拜为他们庆生;而后每个信徒都会许下自己的愿望祈求他们能帮忙实现,并得到他们的保佑。听着虽然不现实;但能如此长久的传承下来,或许自有他们的道理。可能有些地方会把这种活动叫做逛庙会;虽然叫法不同,但流程都大同小异。
在要去庙里的前一天晚上;母亲便在餐桌前说到了这个事情,要我们晚上早点休息;明天一大早便要出发。这时候;家里只有我和母亲还有兄长三人;父亲已经在舅舅的介绍下去了河南给别的老板打工。我自然是开心的不得了,小时候的我哪里热闹就往哪里钻;和现在已是大不相同了。我哥那会儿特别爱打篮球,三两口吃完碗里的饭丢下筷子就朝篮球场奔去,也没等母亲喊他吃完饭不要跑的话说完。其实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喜欢打篮球也并不是什么坏事。一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后;我哥这才颤颤巍巍的走回家里,脸色却十分难看。只是告诉母亲自己有些头昏;冲了个凉便进房休息去了。母亲以为可能是打球中暑了,想进房问问他的身体情况;哥哥却说无恙把母亲打发走了。哪知道就是我哥这么一躺;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法自己爬起来了。第二天一大早;很多亲戚都先来到我家集合准备一起前往庙会。可是不管大家用怎样的态度催促我哥;他都无动于衷。
其实,这会母亲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便走到我哥床边轻声问道:“你是哪里不舒服呗?要不要去医院看下诶?”哥的声音显然有些有气无力;表示不用去医院;只是有些头昏;四肢无力,想多休息一会;让我们别等他了。虽然哥再三说自己没什么大碍;可母亲当时的心里还是极为忐忑的,但为了不耽误大家的时间;也想着去庙里为哥哥祈福希望身体没什么大事,最好在回来之前就能好起来。说罢,所有人便动身前去;也好不耽误哥休息。
我们所去的庙;其实离我家并不太远,所以大家才选择先到我家来聚合。来到庙会山下;老远就能听到连绵不绝的不绝的鞭炮声,还有那庙门口的大火炉里满是家家户户要焚烧祭给菩萨们的黄纸燃起的灰烟。鞭炮的硝烟和黄纸的灰烟一同升向空中;与这清晨朦胧的雾气交融在一起,好似一幅“博山炉中沉香火,双烟一气凌紫霞。”的宛入仙境的场景。迈进庙门的一刹那,就能感觉四周已被竹香散发的香气所弥漫;面对着最大的两个雕像便是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左右便是各列班次的神仙和菩萨。一群和尚装扮的人正在一个主持的带领下围着大厅来回转圈;嘴里还唱着什么。因为周围多是嘈杂声;所以我究竟是没听清他们唱的是是什么。而我最喜欢的则是只要在布垫上跪着拜一拜;便可讨要他们脚下摆放的祭品水果挂面什么的。这种有吃有玩的好事情,我自然是乐意的很。来来回回逛了好一宿;准备回去时天已通明。外婆喊着所有人一起去家里吃个饭,母亲便招呼他们先去;带着我便赶回家里先看看哥的情况。推开房门;兄长的面色却是比早上好了些许,可依旧浑身乏力。在母亲的搀扶之下这才勉强的站起身来;简单的洗漱之后便随我们同去外婆家里。午餐的饭桌上,面对这么一桌丰盛的荤素搭配的佳肴;饥肠辘辘的我早已顾不得什么形象刚上桌就狼吞虎咽起来。反观我哥,则感觉吃什么都没胃口;简单的吃了几口便离桌说要去休息一会。母亲望着他虚弱的模样;担忧的也没了胃口。谁料到我哥一觉醒来;便把中午吃下去的食物全部吐了出来。这一慕不禁吓坏了母亲;连忙招呼人上街去叫来拉客的三轮车,扶着我哥驱车往镇上的卫生院赶。因为卫生院没有像县城医院里那样有那么多先进的仪器;医生也只是问了问事情的经过,目测诊断后便开了些中暑的药让母亲回去试试效果。可几天的疗程下来,兄长不但没见好转;反而呕吐的次数的次数越来越频繁,脸色也愈来愈差。望着我哥日渐消瘦的身体;母亲意识到肯定不是中暑那么简单,在拖下去准没有好事。当晚便联系私家车带上我和兄长一起赶往县城的医院。
当时去的医院是一家在我们县城比较好的骨科医院;在大厅挂好科之后医生建议先给我哥做一个全身的检查。在经过多项检查后;这才找出了兄长的病因:颈椎骨错位。因为当时还没有报销的政策,所以光是初步的检查就花掉了好几千的费用。在查清病源之后;接着就要住院治疗。医生最初表示可以通过颈托来做牵引治疗;保持一段时间让骨头复位。只要是有能让我哥痊愈的方法,母亲都愿意一试;以至于在家时还请人道士来做了几套法。其实是非常不可取的,那只会耽误病人最佳的治疗时间。一幌数十日;我哥基本没两天就要做一项检查,面对这些高昂的费用,家里的积蓄也几乎用尽。母亲只能东求西找的向各种亲戚去借;可我哥的状态也没有好上多少,甚至只要站立着就会马上倒下。母亲只能向医院借来一辆轮椅推着我哥;辗转于医院的各个角落,可能是颈椎的原故;我哥就算没吃什么东西,也时常会有呕吐感想吐痰而且愈是频繁;母亲每次带我哥出门都会在轮椅的扶手上挂一个小桶来装吐泄物。我当时也根本不知道兄长的病情有如此之严重,只是觉得他生了病;来县城住几天院就可以回去了。其实医生的牵引疗法并没有给我哥带来实质性的效果,只要摘掉颈托;我哥的颈椎仍然是处于错位前的状态。这中间的绝望感也落在了母亲一个人身上。身边亲戚能借的钱也借遍了;面临巨大的开销母亲也显得身心俱疲。在我准备写这个故事之前,我曾问过她当时的心情;为了能让我和兄长保持乐观的状态;在顶着巨大的压力下,她还是每天挂着笑脸,只有到了晚上我们睡着以后才敢止声流泪。我映像中也又有过深刻的一次;在母亲心情本就在临近崩溃时,也不知兄长在和母亲争执着什么,母亲一气之下便独自跑出了病房;留下我和兄长二人。在我认为肯定是兄长的错;于是对着病床上瘦弱的身躯一顿乱打,因为没法制止;我哥只能一下一下的受着,嘴里发出嘶嘶声出言让我停手。我哪管的上那么多,只顾着把怒火全部全部倾泻在他身上。现在想来真的非常愧疚,毕竟最痛苦的才是他;而最不懂事的却是我。其实母亲当时也并未走远,只是和在医院认识的一个病友的母亲聊了一宿的天;冷静之后便回到了病房。据医生说如果脱臼的骨头不能赶紧复原的话,骨头将会慢慢萎缩等待我哥的既是死亡。连续一个多月以来医生用尽了浑身解数也无好转,束手无策的情况下;医生只能建议母亲带着我哥出院回家去,这就意味着要我哥在家等死。而母亲最后一次找到了医生道出了这样一番话:“医生啊!我不能看着我儿子在家等死啊!你想下还有哪里可以治,只要有办法治;哪里我都愿意去试一下。”可能医生也被母亲此刻的母亲所动容;于是便推荐了他在南昌念书时的教他的老师所在的附属医院。据医生说这个老师傅是十分精通推拿复位的专家,处理过的棘手事件也不少。在他的认知中;也只有这个老教授还能有一线希望。
不过因为我所念的小学正值报名时间,我也就没有跟着母亲同去;而是回家到了外婆家寄宿。当桥哥带我去报名的时候,三年级已经过了报名时间;又因为我去年极差的表现,方老师也让桥哥转告我母亲建议留级重读。不过好消息是,在南昌见到老教授后;得知情况便将母亲痛骂了一顿;询问母亲为什么到了这种程度才送来?要是在晚来两天;就算是他也无力回天了;于是很快安排了手术。在母亲的描述中得知,整个过程是非常快的。老教授用着娴熟的手法先一推后一按;只听颈椎骨“啪”的一下,随之我哥便痛的“啊”的叫唤一声。母亲弦着的心顿时送了下来;欣喜的问道:“现在知道痛了啊?”我哥的颈椎大概类似于脱钩的状态;只要有了痛觉,那便是挂上了。老教授以为母亲是心疼了;有些不悦的说道:“叫你不要进来看,进来看就不要心疼。”在复位之后,我哥的状态恢复的很快,没几天就能自己洗澡上街溜达了。
有时,我总会想,若不是母亲;我和兄长可能已经死过两三次了。甚至在绝境时,连父亲也打算放弃兄长;但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母亲总能拼尽权力把我们拉回来。作为她的孩子我可能没有荣华富贵的享受;但却是最无可挑剔的值得。
或许有一天她会离我们而去,但我脑海里关于她的回忆会自然的化作一缕清风与我再次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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