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尔城的新年是初秋，夏季刚刚过去，寒冷还未袭来，正是一年中最舒服的季节。

当然在现在人眼里，正常季节的温度变化影响已经非常小了。自带温控效果的衣物并不算多贵，普通的家庭也能消费的起——当然像佣兵团团服这种效果更好的高端定制产品得加钱——春夏秋冬想穿什么穿什么，也不用特意在意气候的变化或者别人的眼光。

布尔城比以往时候更热闹了些。

一年来忙忙碌碌，难得有这么一个合家团聚的日子，自然要好好陪陪亲人。可如果一直在家呆着大眼瞪小眼，要不了两天就得互相嫌弃。那怎么办呢？当然是逛gai呀，孩子想要新玩具，买！老婆想要新首饰，买！老妈的衣服该换了，买！老爸又看中一个新的烟斗，买！

没有什么是买买买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是双倍的买买买！

辛苦一年，不就是为了在这个日子，开开心心的把一年憋着的气发泄出去么？哪怕这一年过的多么不顺，也会在这几天撑起笑脸。毕竟新的一年，也是新的开始。

于是，哪怕是网购爆炸的年代，布尔城商圈也一样人头躜动，带着孩子牵着妻子的，搀着父母的，或者亲亲秘密的小情侣，独善其身的单身汪们，在商店商场之间迁徙着，提着的包装袋越来越多，额上的汗越来越密，但那笑容却不作假，透着对来年的期盼，又抱着一种没来由的自信，坚信着日子会越来越好。

红鸾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景。

“这就是买年货吗？”红鸾侧身让开一对小情侣，抱着凌有点不知所措。

她以前并不喜欢过年，或者说，其实不太喜欢很多节日。因为节日，总伴随着数不尽的应酬。好不容易能喘口气，也只是她跟狼王互相祝福后，抓紧时间休息。

因为第二天还有的忙。

等终于能轻松下来，节日也过去了。

采年货这种事，以前都有专人去管。红鸾对采年货的概念，只停留在负责人拿着长长的清单，然后狼王在底下签上自己的名字。

白鹭停好飞船，从停泊处出来，就看到抱着凌躲在一边的红鸾。他略微想了想，就猜出了其中的关节。其实白鹭自己也没干过采购年货这事，他说采购年货，其实只是当时为了转移注意力的一个借口而已，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但白鹭比红鸾可亲民多了，至少过节的时候，他还是会在兄姊或者管家的带领下出来玩的。

“干嘛呢这是？”白鹭拍了拍红鸾肩膀，假装不解的问：“怕生啊？”

“不是，”红鸾反驳，然后紧了紧怀里的凌，有点不知所措的问：“年货要买什么？”

要是按照红鸾记忆里的清单，那要买的可多了去了。但是她也不是傻的，自然知道佣兵团的年货跟狼族王室的年货肯定不能一样。

白鹭也不知道，但这不重要，白鹭可以不懂装懂：“没那么多讲究，想买什么买什么！你我凌珈蓝都不是一个种族的，要那么多讲究干嘛？开心就好！”越说他越觉得自己有道理，大手一挥：“看中什么就买！费用我包了！”

红鸾觉得这样随意太没有仪式感，而且白鹭那副鼻孔朝天的模样，让红鸾升起了一点仇富心理。

好在他们中还有一个靠谱的，或者说，自带了一个靠谱的系统。

【多多：嘀——已根据红鸾白鹭珈蓝三位的种族习性，调整出年货清单，是否验收？】

【凌：咦，为什么没有我？(O_O)？】

【多多：您的种族并没有采购年货的风俗，不过主人您喜欢什么，多多可以添进去！】

【凌：emmmmmmm】

凌想了想，感觉没有什么是自己喜欢，又符合“过年”这个场景的东西。

【多多：行吧。】

他们对话不少，其实意识交流速度很快，外界也不过过了一眨眼的功夫。在白鹭红鸾还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凌已经将清单发到他们的光脑上。

“多多整理的，”凌看他们打开了清单，歪了歪大脑袋，十分之自信：“应该够了吧？”

确实很够，清单里不仅囊括了地精族、人类、狼族过年必不可少的关键要素，还巧妙的避开了三方的雷区，又考虑到了当前的人手情况，数量也计算的正正好，可以说是十分完美了。

真不愧是机械类人，计算能力强的雅痞。

“那，”红鸾不确定的问白鹭：“照着清单买？”

白鹭沉默片刻，嘿嘿笑了两声，迅速一键网络下单，然后关了光脑，对着红鸾和凌露出一口白牙：“照着买多没意思？放心，这些东西我下单了。咱们今天主要是来嗨的，瞧着什么喜欢，就拿，我付账！”

然后再红鸾准备开口拒绝之前，抢先说：“按我们人类的习俗，年长的过年要给年幼的红包和礼物。我家我最小，每年都要收到好多份，想送人都不知道该送谁。”他悄悄把【长辈】替换成了【年长】，反正在他眼里也没差太多。不管是凌还是红鸾，现在在他心里都是小孩。“所以红包礼物你们也要有。不过我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你们就自己挑吧。反正这里也没有我买不起的东西，不用跟我客气！”

“噫，好大的口气！”但红鸾知道白鹭说的是事实，布尔城商业圈虽然各种档次的东西都有，但真正的奢侈品，比如奴隶、高档晶武例如机甲这种，其实根本没得卖。

一是这些东西本来数量也不多，二是需要极其严格的审核才能拿到贩卖资质，第三也是最重要的，这里是东市，卖的基本民生相关，来这里逛的多数都是一阶、二阶的普通人。普通人，谁会买这些玩意？佣兵相关的东西，请去西市可好？

白鹭就算再怎么宅，也比红鸾这种要么不出门，一出门几个月没回来的逛街逛的多。布尔城东西南北四大商业圈，哪里主营什么他心里都有数。

白鹭豪迈的大手一挥：“买，真能把我花穷了，你的欠账我一笔勾销！”

红鸾倒抽一口气：“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她脸上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欢呼一声拉着凌冲进了最近的商场，“那我就不客气了！”

“到底年轻啊。”白鹭装模作样的摇头晃脑，却压不住从内心溢到脸上的笑意，背着手踱着步子，跟个老大爷遛弯一样不紧不慢的跟着走了进去。

红鸾冲的时候根本没在意商场叫什么，反正也不重要。不过当她进来，发现一层全是各种儿童玩具时是有点傻了眼的。

这商场一共五层，上面卖什么不清楚，不过一层除了承重墙外和电梯外，其他的全部打通，改成了一个巨大的玩具城。各年龄段的小孩又叫又闹，像是鱼入了海一样，在各个柜架之间疯跑。

就苦了跟在后面的家长们，又要盯着自家孩子，还得小心别碰到别家的，可比自己逛街要操心多了。

“啊这，”跟过来的白鹭也傻了，提议道：“虽然这里也挺有童趣，但可能不适合咱们。要不咱换个地儿？”

红鸾还没回答，凌用自身行动拒绝了白鹭。他跟别的孩子一样，开心的欢呼一声一头扎进了玩偶区。

红鸾、白鹭：=皿=！！

但他们很快回过神来，赶紧追着凌跑了过去。凌也是孩子，喜欢毛绒玩具没毛病。不过这里小孩太多了，凌又是机械类人，容易跟一些玩具混淆，万一起冲突就麻烦了。

主要是伤着别人不好处理。

但红鸾白鹭多虑了，同样是小孩子，很容易就能打成一片。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凌已经和几个七八岁的小孩在玩偶池里玩开了。

玩偶池算是这个商场的特色，商场专门空出一片地儿造了个池子，将一些过时的，或者有瑕疵的毛绒玩具丢进来，定期消毒清理，隔一段时间补一批货，免费给来商场的孩子们玩。为了方便带孩子的大人们，玩具池周围还放了不少长椅供人歇脚。

周围还有保安专门巡逻，防止小孩被不怀好意的人盯上。当然，也是为了防止这些玩具被人带走。

同时，商场还在玩具池附近搭了几个简易的档口，卖点饮料点心之类的小吃。

看凌玩得开心，红鸾白鹭也不急着走，干脆到一边的长椅上坐下，路上还顺便买了两杯饮料。

“原来凌喜欢这些，以后节日就知道该送什么了。”

“可我觉得你送能量石他更开心。”红鸾吸了口热饮，想起当初刚见面的时候，凌还把她当成了狗——没有说狗不好的意思，但狼族和犬族虽然是近亲，却终归是俩物种——不过不管怎么说，这点小爱好还是挺讨喜的。

“那可不一样，”白鹭将吸管和盖子丢进旁边的垃圾处理器，自己就这杯沿灌了一口冷饮。这里是儿童玩具城，虽说大人不少，但是不卖任何含酒精的饮料。“能量石对凌来说是饭，食物和玩具，肯定是不同的。”

红鸾想了想，认为白鹭说的很有道理。

“说起来，”白鹭晃了晃冷饮，冰块在杯底发出一阵碰撞的哗啦声。“我以前只见过成年的机械类人，都是一板一眼的，说话三句不离数据，没想到幼年期这么活泼啊。”

“我也是。”红鸾又想起了01。他平时也是跟大多数机械人差不多，似乎只有一些触动了他情绪的东西出现时，才能让他表现的像是个“人”。

当年将机械类人划归为“类人”，其实反对派还不少。一部分人认为机械类人没有精神体，根本就不符合“人”的基本概念；另一部分，也是因为机械类人自身的感情太过寡淡。

除了让他们在意的人和事，他们能用理智来处理所有事，这样太过于没有人情味。

曾经有人问过一个机械类人，如果杀死49人，能拯救50人，会选什么？这种问题给任何人，多多少少都得犹豫下，或者扯点其他的避开正面回答。

但机械类人的回答十分干脆：“在计算过后没有任何其他途径情况下，杀49，选50。”

因为50大于49，筹码更重，这对机械类人来说就够了。

至于当年怎么达成一致的，谁也不清楚。历史书上的只言片语，永远无法触及到背后的真实博弈。不过对普通民众来说，也不在乎这个。经历这么多年，机械类人已经得到了认可。见到机械类人多看几眼，也只是因为机械类人数量稀少的好奇。

“我可不想凌以后也变得跟别的机械类人那样冷冰冰的。”红鸾抬了抬头，看着凌跟一个不认识的小孩滚到了一起，又被别的小孩用玩偶淹没。“也不知道凌的引导者靠不靠谱。”

白鹭宽慰道：“机械类人虽然性子冷了点，但是也是真靠谱。这事不用咱们多想，有人比咱们更操心。不然的话，也不会这么久了，那个引导者还没露面——说不定根本就没挑好。”

想想那位的身份，倒也真的有可能。

“我怎么觉得，凌的引导者，可能不是机械类人呢？”

“巧了，我也这么想。”

红鸾和白鹭对视一眼，看清了对方心底的想法。

宇宙机械类人本来就那些数，按照界主的身份，就算是要顶配也是可以的。可拖了这么久都没信儿，怕不是在人家眼里，在座的所有机械类人都是渣渣。

如果不选机械类人当引导者，那可有的挑了。不过考虑到凌现在的身份，红鸾白鹭不约而同的又想到一个可能。

红鸾：“我哥？”

白鹭：“黑翼先生？”

他俩沉默片刻，默契的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界主那边没吱声，黑翼那边也没消息，不管他们猜的对不对，顺其自然都是最好的选择。

白鹭的饮料喝的快，这会已经只剩下杯底的冰块。他将冰块倒进嘴里，一边咯吱咯吱的嚼着，一边提议：“我看凌挺喜欢玩具池的，不然咱也给他造一个？”

红鸾：“嗯？”

“我是说，凌是机械类人，他屋里的床柜子什么的，其实都没什么用。把这些搬出去，只留几个插口给凌补充能量用，剩下的地方给他堆满玩偶。”这么说着，白鹭已经连上了商城的购物平台，开始往购物车里添玩具。

红鸾眼睁睁看着白鹭购物车越来越满，目瞪口呆：“不是，你就这么决定了？”

“我一向雷厉风行，你还不知道吗？”说完这话，按下购买键，十分雷厉风行的清空了购物车。

红鸾想了想白鹭平时躲任务那懒样，表示对“雷厉风行”这个词有了新的认识。

不过她也没反对，反正花的不是她的钱。

凌没让他们等太久，有万能多多的提醒，他玩闹也有限度。依依不舍的跟新认识，实际上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朋友告别后，凌飞回红鸾白鹭身边。

“不再继续玩会儿？”红鸾晃了晃杯子，里面的热饮还剩下最后一个底儿。

凌摇了摇大脑袋：“凌已经耽误很长时间了，红红和鹭鹭还要逛街呢。”

真是懂事的让人欣慰。

白鹭站起身，“那行，走吧。”顺便拍了拍红鸾的肩膀，“你也该挑点喜欢的年货了。”

“好嘞。”红鸾吸干最后一口饮料，将杯子丢进垃圾处理器，“我可不会跟你客气，你就等着大出血吧！”

白鹭挑眉，非常欠揍的拨楞了一下额前的碎发，另一只手勾着食指，用一种十分纨绔的语气说：“走着！”率先走出商场。

商场外比之前更热闹了，一队花车正伴着喜庆的bgm从街头缓缓驶来。

“哦豁，过年还有这项目呢？”红鸾感到大开眼界。

白鹭胸一挺，这时候就是显摆自己见识的时候了：“不是过年项目，是一对新人趁着这种喜庆日子成好事呢。”

红鸾定睛一看，果然不假，这队花车中间最花里胡哨的那辆上，坐着盛装打扮过的一对新人。他们牵着手，时不时含情脉脉的对视一眼，又羞怯的避开。再下一层，八男八女的伴郎伴娘团围着花车坐了一圈，半弯着腰给路边的行人孩子们分发喜糖。

结婚呐……红鸾失神片刻，又扬起一个笑脸：“真好，他们肯定很幸福。”

白鹭贱兮兮的凑到红鸾面前：“思春啦？”

“滚一边去，”红鸾给了白鹭一肘击，“我还未成年呢。”

车子行的不算快，路边的行人多数也乐意走到车边，送上一句祝福，接过一袋喜糖。凌歪歪头，也飞到车边，复述了一遍多多打好稿的祝福，在伴娘的笑脸中抱着一袋糖飞了回来。

他将装着喜糖的袋子打开递到红鸾白鹭跟前：“红红鹭鹭，吃糖糖！”

狼族对甜的感官一般，不像人类那么嗜甜。白鹭自诩为大人，认为糖果是孩子们才喜欢的零嘴，平时也很少吃。

但他俩谁都没拒绝凌的好意，一人从袋里抓了一小把。

喜糖啊，吃不吃不重要，拿在手里沾沾喜气也好。

花车缓缓驶过，红鸾忽然以手做喇叭，对着花车喊道：“新婚快乐——”

花车上的新人回头看过来，新郎揽住新娘的肩膀，新娘靠在新郎怀里，也回了红鸾一句话。音乐声音很大，掩住了他们的声音。

但红鸾知道她在说什么。

她说：“谢谢你，我会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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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莉亚妹妹：

见信好！

我是五哥。

其实这封信，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寄给你。

自我入伍以来，我们已经有快五年没见了吧？我有一个秘密，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对你开口。直到我收到你寄给我的玛雅塔，我知道，我不能再瞒下去了。

其实，一直以来，我只把你当妹妹，亲的那种。

明明对你没有那种感情，却还冲动答应你，这是我一直以来最后悔的事。当初我选择入伍，其实也是为了躲你。我以为，这么多年没有联系，你会忘了我。可我却忘了，你是一个多么专一，多么美好的女孩，即使我狠心冷着你，你也始终如一。

但是玛雅塔代表一生唯一的挚爱，这我真的不能收。我不能欺骗我自己，也不能欺骗你。我已经辜负了你的感情，不能再耽误你的一生。

我已经将它随信寄回，你是个好女孩，一定能找到比我更适合你，更爱你的人。你会和他走进婚姻的殿堂，组成一个美满的家庭，生好多孩子，幸福的度过一生。

而我，会在远方祝福你。

忘了我吧。

你永远的

五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