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许镜台对此并没有什么概念，如果说坐拥这一整片精神海域便足以称王的话，为什么你还会被困在海底。说到底，这个所谓的王，也只是自封的算了。

看着不可一世的自己，许镜台摇头道：“你还真是，一副欠揍的模样。”

“呵。”幽蓝许镜台不屑一顾，反倒是嘲弄起许镜台来：“怎么，这幅模样就不是你了？还是说，你觉得自己本来就欠揍呢？许镜台。”

像这样被自己直呼其名，还真是头一次，一时间许镜台还真适应不了。

“说的，可真是对啊。”许镜台大方的点头承认。不过转而问道：“我倒是很好奇，你的出现，是因为我吗？”

这次轮到幽蓝许镜台沉默了，倒不是因为许镜台的无动于衷，而是因为后面这句话。

该怎么说呢？幽蓝许镜台仰头看着昏暗的海面，没有光线，没有时间空间的概念，也就是没有明天和后天，没有生命，只有尸骨和不断增加的尸骨。多久了，他静默着低头，右掌猛然翻覆出来，一团幽蓝色的火焰竟然在这精神海中燃烧起来。

“唔，看你这年岁，也有十来年了吧。”他缓缓说道，脚步从王座上走下了。

走到和许镜台同一海底，他忽然抬头直视许镜台说道：“也就是说，我在这里独自承受了十多年的死寂。为了逃避，你选择分离我，那就注定你我之间，只有一个能活着，成为真正的许镜台！”

“来吧，挑战我，你想回来夺取这一切，那就让我看看你这个窃贼到底有几分本事吧。”

他张开怀，手掌中的幽蓝火焰席卷周身，迅速扩散出数米远，一时间竟然在这精深海底中形成一段龙卷。

只见幽蓝许镜台缓缓将手掌附着在脸庞，幽蓝色的火焰不可遏制的喷吐而出，只是一瞬间连抽离的反应都不会有，就将脸部完全吞没。火焰狰狞不停，许镜台隔着一段距离都能感受到那种扭曲的痛楚。

而从另一方面，许镜台也感受到精神意识上的撕裂，就好像本就有疤痕的地方此刻再度出现了裂隙。

仅仅只是片刻，当幽蓝许镜台放下手掌，露出的面庞已经不再是许镜台自己的样子，而是完全由幽蓝色火焰形成的宛如面具一般的狰狞面孔，偏黑如墨的面部突出骨感上的痕迹，就连眼眸也变成了幽蓝色。

最奇异的，还是那些幽蓝色的火焰，居然蔓延出宛如镜面破碎的碎焰。

这一刻，哪怕是许镜台，也不得不承认，有点王的样子了啊。

孤独，沉默，高傲，冷酷，黑暗...几乎所有气质都无比贴合，王这一角色身份，堪称是量身定制。以至于后来的朴算子见到时，都不由得惊叹：真是神鬼伏于地，独你王天下！

既然如此，我又怎能示弱呢？

要知道，真正把你封锁在这里的，不只是意愿，还有它啊！

当精神海被幽蓝许镜台完全掌控时，许镜台就像是孤舟一样漂浮其中，渺小，无力，且卑微。但是极尽的黑暗之下，总会出现破晓的光明。

只见一道拨开云雾见光明的清光从未知的深处划出一道光线，宛如陨石一般撞破死寂的精神海。几乎只是一瞬间就在精神海中轰开一道通路，形成一段柱状的真空，将许镜台与他和精神海彻底分割开。

无量功德，于此现世。

这还是许镜台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感知到无量功德的存在和使用的意义，也是头一次，不再选择去躲避和抵触，而是真正接受它，也等于是接受来自另一个时空的馈赠和因果，也许是欠下人情，也许是轮回因果，谁知道呢？至少现在，这是许镜台的机会。

自己与自己和解的机会，哪怕是生死相向。

对于这一幕的出现，幽蓝许镜台是不意外的，正如许镜台自己说的那样，将他镇压在此的，不只是属于许镜台曾经的意愿，还有这横插一道的无量功德。

没有无量功德，也许许镜台根本做不到本能的应急自救。

在精神海中，坐拥精神海的王与入侵的窃贼开展了独属于他们二人的战斗。挑战者，窃贼许镜台。

无量功德凝聚在手中，形成一把偏青色的光剑。

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让许镜台好像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光影，那是一个粗布加身的旅人，带着蓑笠，却看不清身形和样貌，只能听到一声：此后众生，皆是无量。

轰然的波动以许镜台所在的真空光柱激荡开，一时间竟然压过了王的蓝焰。

但是身为王，自然不会任由许镜台大显神威，只见他的身后，一道若隐若现的门出现，那熟悉的感觉正是许镜台曾经触摸入迷，深度冥想也没能找到的门！

而那些锁链也同样浮现而出，这次许镜台却是清晰的看到这些锁链竟然全部都是连接向精神海底，吸吮的力量也是来自精神海！

这意味着，真正完成对外来力量入侵封锁的，就是原本属于许镜台的精神海。

也就是说，这是自救！

许镜台无法度量这份精神海到底有多庞大，但是他可以去衡量，因为老韩曾说过，一个普通人发育健全的情况下，他的精神力大抵是一个拳头大小。所以，一整片精神海中，能够塞下多少拳头呢？

这个数字，许镜台觉得还是别去想了，要不然心疼。

因为这已经被用于封锁的精神海，本身也是被污染的源头啊。所以这个王，只能是王，而是变成王的许镜台。

借助不知名的力量，王再度面对无量功德时已经是不再有灼烧的痛感。

提着青剑的许镜台，和同样凝聚出幽蓝色长剑的王相向而行，步伐也越来越大，直到奔袭起来，蓝色和青色犹如两道光一般在两片真空区域中不断交错、碰撞、分离。

每一次照面，王都在以承受痛苦的方式强硬对抗，他本可以选择用精神海的力量打消战，可是属于王的骄傲并不允许他这么做，因为他已经借助了外来的力量，这也代表他的选择。而许镜台也同样有牺牲，那就是无量功德在每一次碰撞后，和那些源自门的暗光纠缠后会抵消很多，从量上对比，也不是不成比例的。

往往需要两份无量功德，才能彻底消磨掉一份暗光。

只不过许镜台也不知道无量功德是不是真无量，反正现在看来还是挺耐用的。

两个人一触即分，许镜台翻手倒提，青剑斩出一道剑波；而学艺不精的王显然没能及时反应过来，只一个回神的功夫，就被剑波斩退数步。

倒退止住身形，刚要做出反击，却发现失去了许镜台的身影。

在哪？略显惊慌的王，头一次意识到，坐拥精神海的他，似乎也真正失去了很多东西。不只是身为许镜台的这重身份，还有经验。

许镜台给出了答案，在门后啊。

不是身后，王意识到时已经晚了，因为他不敢也不能理解许镜台的想法，居然是针对身为另一个层次的存在。

青剑洞穿门的同时，洞穿了王。

“梦魇啊，真好。我以为我从来不会有的，但很可惜，我一直逃避面对的，就是啊。所以，你真的真的，像个王一样。可我，真的不喜欢你。”许镜台叹息一声，这一刻的他，才真正明白了这门后代表的存在到底是什么。

终极，梦魇！

想到曾经入侵别人的梦境，看人生百态，却不曾想有一天自己也需要面对自己的噩梦。

被选中的人啊，既拥有了先天精神觉醒的天赋和无与伦比的精神海，却不能真正安然享有。因为他降世的那一刻，就被梦魇锁定了。梦魇空间降临的瞬间，莫大的生命危机逼迫许镜台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分裂了意识形态，逃脱了锁定。

但这只是暂时的，因为精神海在以无法理解的速度被污染着，可这个时候，有一个男人带着奇怪的音调传入许镜台脑海，让因为分割了部分意识形态的许镜台得到了恢复，同时在另一股力量的介入下，精神海形成的锁链化为介于真实与虚幻时封锁了梦魇空间，一起拖入了未知的空间夹层。

可许镜台没能收回那一部分缺失，因为害怕，也因为精神海已经被污染了，也就意味着那一部分的自己，也是被污染的。

“对不起。曾经抛下你。”许镜台真诚的道歉。

“呵，你以为这样就能结束了？”王不屑的握住青剑将自己抽离，哪怕手掌已经青烟四起，也混不在意。

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存在无动于衷，但是他不会就此放弃。

“你还没赢，别得意忘形！”王捂住伤口，幽蓝色火焰疯狂席卷，试图弥补创伤，但是无济于事，失去那个存在的援助，王所持有的力量和无量功德并不在一个层次。

许镜台摇头，看着他道：“我比你幸运的是，我啊；有很多很多，很好的长辈。”

“长辈？”王喃喃道，一瞬间的失神连手臂都低垂下去。“真是可笑，我是王！孤独的王，我不需要有人怜悯，也不需要像你一般懦弱。”

“是，所以你只能是王啊。而不是许镜台了。”

王沉默了，看着没有丝毫犹豫认可自己的许镜台，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是苦笑道：“你在...可怜我？”

“不，你不需要。你只是太累了，也承受了太多。”

青光斩落，没有丝毫犹豫。

王安然接受，就好像许镜台说的那样，他太累了，等这一天也太久了。真正的许镜台不会是他这个样子的，就应该光鲜亮丽，享受所有人的宠爱才是，可许镜台是需要他的，需要他承受痛苦和噩梦，然后在需要的时候，了断。

“真羡慕你啊，有人爱着你。”

这是王最后的声音，许镜台轻轻回答：“不，我也爱我自己。”

幽蓝色的光点，悬浮向上，许镜台仰头去看，宛如目送一般去祈祷着：王啊，我本该爱你，因为我也爱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