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贵妃没讨着半分好处，气呼呼得走了。

芸香望着她离去背影，想起刚才的她所言，不禁担忧：“主子，这德妃娘娘的事，当真放任不管吗？”

若是传了出去，岂非有损皇室颜面？

沐花音摇头：“无妨，这本就是皇上默许的。”

皇宫禁地，守卫森严，若非夏亦辰默许，上官蕴又如何能几次三番出入如无人之境？

她知夏亦辰心善，虽觉得上官蕴此人并不可靠，未挑明将德妃许之，但郎情妾意的事，也不是旁人能随便插手的。

所以他一直默许，若德妃真的愿意追随上官蕴，而上官蕴亦有此意，只下一道圣旨成全了两人的美事便可。

身为皇帝，夏亦辰平日里看起来只操劳国事，不懂温柔体贴，但实际，他却是个善良而又心细之人。

念及此，沐花音攥紧手心。

无论如何，一定要保他平安。

……

柳岸飞花。

马车在礼部尚书府门前停下，德妃还未下车，随行的公公就已经上门通报，并命人将宫中赏赐送进府宅中。

皇后对她极好，知她请旨回宫，不仅二话不说的准许，还给足她排场，派了宫里德高望重的公公前来宣旨，并给与尚书府许多赏赐。

德妃走下马车。

眼前的宅邸依旧端庄宏伟，往日的旧楹联已换上新词，自她入宫后，这一年多她再也不曾踏足此处，如今只觉熟悉而又陌生。

得到通报的礼部尚书王邑带着家眷到大门口相迎。

众人一同俯身行礼。

几个稍微年幼的庶妹虽俯身跪拜，却忍不住去偷瞄那款款而来的少女。

锦衣华服，粉妆精致，许是在皇宫养尊处优惯了，少女周身浸染着宫里的高贵优雅气质，端庄娴静的犹如一株牡丹，令人忍不住倾慕。

她们心底艳羡不已。

上辈子该是做了多少善事，才能这般好命入宫为妃，一辈子锦衣玉食，富贵荣华。

德妃自是不知旁人的羡慕，她的目光落在陪伴在王邑身旁的中年妇人身上。

妇人也正望着她，泪眼盈盈。

“阿娘。”

她上前紧紧拥住王夫人，内心积攒已久的委屈如波涛翻涌而来。

寒暄过后，她被前呼后拥的迎入府中。

尚书府宽敞华丽，布局精巧，与众人说笑过后，她随着王夫人穿过曲折游廊，来到厢房。

虽是盛夏，厢房僻静清幽，绿草悄然覆上石阶，院中，她幼时种下的海棠树枝繁叶茂，亭亭如盖，遮挡住炎炎烈日，投下大片荫凉。

两人在廊檐下坐了，婢女送来冰镇的解暑汤与几碟精致点心。

德妃仰起小脸望向廊檐外的青天流云。

微风骤起，四周清寂。

她眯起眼，念起幼时在此度过的时光，那时，父亲有空便教她读书，也会握着她的小手教她习字，每每此时，母亲总是在一旁安静做着绣活，抬眼看向他俩的目光温柔恬淡。

“怎的就突然想回家了？”

王夫人细细打量着德妃的神色，这几日，宫中出事，她虽是个深闺妇人，却也有耳闻。

德妃笑了笑：“就是想您和父亲罢了……方才在大厅，看见两个面生的妇人，不知是……”

“是来登门说亲的媒人，你的两个庶妹也已是该说亲的年纪了。”

廊檐下，铜铃被微风吹拂，发出阵阵脆响。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她尚书府的千金，纵然是庶女，也定有不少世家公子登门求娶，还可以从中挑选一二，嫁个称心如意的郎君。

心中莫名觉得苦涩。

王夫人似是察觉到她神情不对，伸手将她轻轻揽入怀中。

“我的韵儿，别人只知你入宫为妃无限荣光，却无人陪你左右，问你冷暖……”

母亲的话本是怜惜，到最后却哽咽不成句。

她只好轻声安慰：“女儿在宫中过得极好，皇上和皇后娘娘都是好人，他们待女儿也是极好。”

说着，她的眼前却又想起上官蕴昨夜的话。

从浴月川上回宫后，她一夜无法入眠。

一边是所谓的家族荣耀，一边是自己的终生幸福。

于外人来看，她是家族光耀门楣的嫡女，日后还将被载入史册，可只有她自己才明白，皇上与皇后琴瑟和鸣，她甚至连个陪衬都算不上，宫中是否有她这个人，都无足轻重。

可只要她愿意，她爱慕多年的郎君却愿意将她宠在手心，带她远走天涯。

说心中没有丝毫动摇，那是假的。

她想了一夜，却仍旧不知该如何抉择，这才在天亮后请旨回家。

她倚在母亲怀中，很想将自己的心事尽数吐露。

可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是半句都说不出来。

与人私奔，若她真做了这等事，必然会成为家族耻辱，届时，母亲也会因她蒙羞……

她心事重重，王夫人看在眼里，虽然想问，但又深知，以她的性子，若非自己想说，旁人是问不出的。

日薄西山，府中备下丰盛晚宴，众人其乐融融地用完后，德妃被两个庶妹拉着到了后花园。

夏季的夜空总是高旷明净，明月朗如银盘，星子稀疏。

三人拿着白日媒人说亲时留下的画册，在凉亭下细细翻看。

“这些画像看起来倒是都不错，但不知真人如何呢。”

“你啊，这般看重外表是不行的，须知挑男人要看家世，前途，品性才可。”

“但是要我整日对着一个面貌丑陋的男人，我怕自己饭都吃不下去怎么办？”

德妃安静坐着，微笑看两个庶妹拿着画册挑挑拣拣，七嘴八舌。

两人讨论半天，最后把目光投向她。

“阿姐，”二妹坐到她身旁，挽住她胳膊，“听说皇上不仅容貌俊美，年少有为，待人还十分和善，是真的吗？”

她点头，笑道：“皇上确实是个万里挑一的好夫君。”

听到她如许称赞，两人都兴奋起来，拉着她直嚷嚷，要她多讲讲皇上的事。

德妃推脱不过，只好说些宫中的事给她俩听。

两人一边听着，一边艳羡喟叹：“身为帝王，不仅年轻好看，能力非凡，还能做到专宠一人，这是什么神仙夫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