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秦兔背着楚虎趟过铁水河时，五样镇上的鸡叫声刚刚响起。

“放我下来，被人看见我虎爷这副鬼样子，白姐姐还不知道怎么笑我！”

楚虎咬紧牙关催促着拍了一下秦兔肩膀，身体止不住地在打着寒颤。

“白掌柜这会儿还没起！”

秦兔犹豫了一下说道，没有放下已经完全不能走路的楚虎。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一个人看见，那镇子上的所有人就都知道了！”

楚虎挣扎着从秦兔背上下了地，顿然“嘶”倒吸一口凉气，两脚一沾地就犹如踩在针毯上。

两人回到水庸庙后，天已经大亮，秦兔张罗着给两人做了顿早食，安顿好楚虎后，就前往裘克的小院。

来到敞开的院门口，让秦兔意外的是，裘克正在小院里做饭，满院狼烟动地，裘克被烟熏的一直咳嗽，但火膛里就是不怎么见火光。

秦兔看的直皱眉头。

“裘捕头，你这样是生不起火的！”

犹豫一下后，秦兔冲进烟雾，一面皱眉说着，一面蹲下将灶火里的干柴抽了出来，然后开始重新生火。

一通忙活，灶膛里燃起火焰，秦兔这才轻吐一口气，示意站在旁边默默看了半天的裘克可以煮饭了。

“呃……谢谢你！”满脸灶灰的裘克尴尬之余，还是认真冲帮了大忙的秦兔道了声谢。

“那……要不我帮你把饭一并煮好？”秦兔看着灶上石锅里水量比例完全不对的粥饭，偏头看眼裘克，疑惑问道。

裘克心中叹息一声，点了点头。

又忙活半天帮忙把饭煮好，秦兔这才功成身退，裘克给两人盛好粥饭，秦兔没有拒绝，端着碗蹲在旁边默默吃饭。

“找我是要问水老头的事情吧？”

裘克坐在石桌旁，喝口味道还不错的粥饭问道。

他一开始学着秦兔蹲地吃饭，但坚持了不大一会，两条腿就难受的厉害。

“裘捕头，楚虎和我都觉得水先生的死有些蹊跷！”秦兔认真看着裘克，一字一顿说道。

“哦？难道就没有怀疑过……比如仵作认错了人？”裘克看眼秦兔，笑问道。

“裘捕头，你在五样镇已经住了416天，在这段时间里，你每天天刚亮都会去铁水河转一遭，虽然我不知道你去那里干什么，但我知道水先生对你的一言一行都很看重！”

秦兔说完，起身走去裘克身前把碗筷一并收起一通洗涮，默默做完这一切后才又蹲回原地。

裘克看着这个做事毫无矫揉造作之态的半大小子心里连连感慨，水老头一明一暗收下的这两个弟子，性格天差地别，不知平日怎么就能走到一块去？

“铁水河捞起的那具浮尸，据仵作验尸确认，是水老头不假，我也私底下去见过一眼，呃……我只能说仵作这一行，胃口貌似都不会太好！”

裘克想到之前他看到的那一幕，即便他是见过大场面的捕头，经历的诡异案件不胜枚举，但那几天的心情和胃口依旧差到了底。

以至于他现在喝粥时都无法直视碗里密密麻麻的米粒。

“浮尸体貌特征和户籍册上比对出入不大，而且浮尸损毁严重，想要做到不差一丝一毫，那简直不可能！”

想了想，裘克又补充说了两句。

“这么说，也就是有认错的可能，对吗裘捕头？”秦兔眼睛一亮，已经站起身来，裘克给出的答案，和他来前路上想象的结果相差无几。

聊胜于无。

“一定程度上确实存在这样的可能！”裘克想了想，点点头表示认可。

离开小院后，秦兔改道前往铁水河。

铁水河发现浮尸最多的地方是在河道上游，一处名为老龙背的水潭，这个水潭水质较比铁水河其他河段阴寒更甚，当年楚虎和他即是在这里被水先生出手捞起。

方丈大小的天然水潭，四周怪石嶙峋，潭面上永远漂浮着丝丝缕缕的寒雾，稍稍靠近些许，就有种遍体针扎的实质刺痛感。

秦兔在潭边热过身体，环顾一周后确认无人，方才脱去衣服只穿一个短裤，走到潭边深吸一气后纵身跃下。

老龙背的潭底，在五样镇周边百姓心里一直是个未解之谜，因为但凡下水想去一探深浅的，都永远留在潭底彻底变成了沉尸。

当然，楚虎和秦兔两人也不例外。

游鱼一般直冲潭底，秦兔循着记忆下潜了片刻，直到看到前方有微弱亮光，这才调整方向直游而去。

一盏青铜油灯安安静静挂在潭底凸起的天然石柱上，亮着微弱有度的光芒。

石柱旁边是一口黑雾缭绕的洞口，藉着微弱亮光，隐隐可见黑雾中光影交错，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封印在洞中。

老龙口，这是水先生告诉他的洞口名字。

秦兔硬着头皮看眼老龙口，下意识攥了攥拳头，然后小心翼翼游到石柱旁，迅速取下青铜油灯顶在头顶，继而转身拼尽全力冲游向水面。

当油灯被取下的一刹那，老龙口微微一颤，先前仿佛被封印的光影顿然疯狂如水蛇四处游曳，同时还发出“嘶嘶嘶嘶”的瘆人声响。

只是任凭黑影如何疯狂冲撞，老龙口那一团黑雾始终固若金汤。

“哗啦”，秦兔冲出水面长吸一气，待缺氧引起的晕眩稍稍消散，方才艰难地从水里爬上了岸边，油灯则被牢他牢夹在腋下。

就这时，水面下突然浮起一具具沉尸，密密麻麻飘着，看的秦兔头皮发麻。

“呀！真是你！”半空中，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惊呼。

秦兔闻声抬头，当看到那张熟悉的猪头面具，不禁一愣，然后莫名有些开心。

从纸船上轻飘跃下，猪头姑娘便自来熟地小跑到秦兔跟前，双手叉腰，气呼呼质问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故意给人指错路！”

其实，明明是她不辨东西走错了路，兜绕好大一圈方才绕到了这里。

“姑娘，当时你来去匆忙，我原本是要带你去五样镇的！”秦兔说完，偷偷看眼对方头上的小珠簪，脸色莫名一红。

“真的吗？”猪头姑娘眼睛一亮，开心问道。

秦兔拿油灯罩住短裤，认真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我就原谅你了，从现在开始，你我就是一路人了！”猪头姑娘心虚地快速瞄一眼脸颊通红的短裤少年，故作大方地拍了拍对方肩膀，宽慰道。

“那你现在是要下水吗？”看眼秦兔穿着短裤，一副要下水摸鱼的样子，猪头姑娘觉得好玩，说话间赫然擦拳磨掌，想要一同下水。

“呃……”秦兔默默后退一小步，尴尬的要命。

“呀，水里怎么这么多偃师造倡？”猪头姑娘蹦蹦跳跳跑到水潭边，探头探脑向水潭望了一眼，顿然掩嘴惊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