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水渍斑驳的玻璃幕墙,外面是一团晕了水汽的墨色,下雨天,惯常会堵车,远方的行车灯带仿佛静止了。
空气里有淡淡茶香,把酒熏香盖过去了,玻璃反射里,男人后臀压着绿檀木办公桌,他松开怀抱,一个珍珠奶灰棕羊毛卷脑袋露了出来。
“去,把门锁上。”
“锁门做什么……”
他凝着她的眸色幽深,附在她耳根,说出三个明晃晃的流氓字眼。
脱裤子。
宋倾城耳朵的绒毛在一根根复苏,细密的鸡皮疙瘩翻涌而出。
刚才是她口不择言,没想到这三个字杀伤力那么大。
特别是从眉目端正,白衬衣黑西裤一丝不苟的男人口中说出来,流氓得简直能把这座大厦推倒。
他扶在她腰侧的手紧了紧,嗓音暗昧:“去吧,哥哥累了。”
宋倾城像被蛊惑了一般,轻手轻脚走到办公室门口,扭上那个六角磨砂扣。
嗒的一声,落在她心口。
她转过身,像是害怕看到什么东西,先是轻飘飘抛了一个眼神过去。
还好,他也没有那么变态,还是衣冠楚楚,保持原来的姿态。
但是电动遮阳窗帘已经缓缓合上,很快,灰白隔绝了暮雨和夜色。
宋倾城回到原先的位置,两脚乖乖定在他两只皮鞋之间,与他不过一个拳头的距离。
他手搭在她肩窝处,指腹一下一下磨搓她的耳垂,“告诉哥哥,这几天都做什么坏事儿了?”
宋倾城按捺狂乱的心跳,拳心微微攥紧,“没做什么坏事啊,天天在新房子等家具家电。”
“还有呢?”
“写论文,学针灸。”
他缓缓点头,“就这些?”
“嗯。”
还接了两单名牌包包的修复,但是她不想说,他说人的精力有限,让她不要同时做那么多事情,但是她要更新视频,还要维护客源,不得不接。
陆赢捏上她下颌,微微歪个脖子,“没有想哥哥?”
今天参加婚礼,她穿了一件嫩黄色的针织连衣裙,半门襟单排珍珠扣的款式,偏正式一些,因为是暖色调,再加上把羊毛卷绑了韩式低马尾,显得人娇俏又温柔。
“想了啊。”
“哪儿想了?”
她轻抿唇线,指头点点脑袋,又点点胸口,软着声儿说:“这里,这里,都想了。”
这么骄傲的人,最后还不是沦落到要听她的土味情话,要是被罗俊泊知道,只怕更有笑料听了。
陆赢捏着她下巴,偏头压了下去,含着唇瓣,密密舔舐吮吻。
酒香混着茶香,随着男人的吞吐气息,漫在宋倾城口腔里,把她也给醺了,脑袋虚虚浮浮。
她微微攥紧的拳头被男人大掌包裹住,往他身上带。
宋倾城触碰到了什么,心脏扑通扑通,气息在快要断掉的边缘。
他的唇在游走,最后落在她肩胛骨,炽热的鼻息烫着脖颈,“哥哥比你多想了一个地方,这里。”
宋倾城漂亮的颈线绷紧,细密的电流钻进脊椎骨,又冲到天顶盖,她的头皮都麻了。
他把气息渡到她耳边,重复那三个字。
这一回,宋倾城又长见识了。
身体也会想念。
甚至,想得比脑子还厉害。
陆赢餍足,从禽兽恢复了衣冠楚楚,面色淡然,揉着她的羊毛卷,“累了?”
宋倾城耷着眼皮,“嗯,有点困。”
她抬眼,看见他提起唇线,忍不住带着羞恼补了一句:“今天参加婚礼,没有午休才困的。”
他牵上她的手,捏了捏,“不要总想着床,要学会从舒适区走出来。”
宋倾城怔怔看他,“……”
她想跟他辩论一回,舒适区呆着挺好的,走出来做什么?
但是她累了,最主要的,她辩不过他。
原是她想得太单纯了,他总是能一次又一次次刷新她对流氓底线的认知。
没有最低,只有更低。
周五,陆赢总算得了空闲,带上宋倾城回陆建行家里吃饭。
陆建行住在城东中式独栋别墅里,前院花园,后院泳池,还有中式的亭子,面积挺大,除了一个常驻的阿姨和司机,没有什么人气儿。
宋倾城跟陆建行说话,陆赢独自一个人,站在亭子里看手机,罗俊泊给他发来了一个视频。
林渊的直播间来了一个嘉宾——罗俊宇,他们在聊最近大火的一部青春偶像剧,那部剧刮起了初恋回忆风,林渊正在问罗俊宇的初恋。
“初一初恋,那么早吗?”
“对,应该说是明恋对象,其实我家里人都知道,她的名字很特别,人也很可爱,眼睛很漂亮。”
林渊笑问:“不会是我见过的那个女生吧,那天婚礼上的。”
罗俊宇微微一滞,没有立即否认。
林渊老油条,“我知道你为什么喜欢她了,她很讨人喜欢。”
罗俊宇搓搓鼻尖,“她初中的时候更讨人喜欢,那时候她很挑食,我经常给她买喜欢的零食点心,买很多份,前后左右一起吃。”
“其实就是为了给她吃,她知道吗?”
“初二她就离开湾城了,我也不确定她当时知不知道。”
“后来你表白了?”
罗俊宇:“表不表白,那都不重要,我觉得,那是少年时代的青春……”
陆赢关上视频,锁上手机屏幕,原地站了一会儿。
他也想给罗俊宇发律师函了。
宋倾城第一次上准公公家,父子两关系太疏淡,饭桌上,陆赢不怎么说话,她只能多说。
陆建行:“黄兆贤跟我说了,你可以给陆赢针灸,没问题。”
宋倾城笑笑,“他跟我不是这么说的,我在港城的时候他老是吓唬我,说一毫米偏差就会把人扎死了。”
“你信他了?”
“本来我什么都相信他的,毕竟都那么老了,后来他说,他年轻的时候很靓仔,比哥哥还靓仔,他那么小个,我就不相信他了,陆伯伯,你见过他年轻的时候吗?”
陆建行:“他比我年长二十几岁,我上哪儿见他年轻的时候,不过,他都八十多了,人老缩筋,自然就小了。”
宋倾城:“那也不可能变得那么小,难道哥哥八十岁了,也会缩成黄医生那么小么?”
陆赢淡眼看她,“我不会,我一百岁也这样。”
“你不会老?”
“不会。”
宋倾城顿了下,“没关系,我们可以老得慢一点,现在医美那么发达,秃顶可以植发,皱纹可以拉皮,啤酒肚还可以抽脂……”
陆赢淡声打断她,“宋倾城,我不会那样,你师母做不了我的生意。”
“……”
宋倾城觉得好笑,他爸就坐在主位上,两鬓斑白,眼角也有了皱纹,他凭什么以为他不会老。
“哥哥,你有长生不老药吃吗?”
陆赢冷傲,道:“我有。”
宋倾城沉默一会儿,“可是我没有,我会变老啊。”
陆赢抬着眼皮瞧她数秒,“什么,要我陪你老?”
她心底突然泛起了一股酸,还带着一点涩,敛着唇角定定看他,“不是,我只是觉得,我都不知道你有长生不老药,你没有跟我说过,也不分给我一点儿。”
陆赢:“……我给你留着呢,就是怕你偷吃,才没告诉你。”
他还没有呢,一句玩笑话,她这就为他独吞长生不老药委屈上了?
陆建行像看小孩斗嘴,笑道:“不是不会老,而是觉得自己离老还很远,你们这个年纪的时候,我也觉得我不会老,没想到他还没长大,我白头发就出来了,变老是一瞬间的事,时间到了,不服老都不行。”
宋倾城情绪有些低落,只道:“陆伯伯,你也不老。”
回到家,她还在那股情绪中没出来,只呆呆看电视。
陆赢把削好的水果放在她面前,“吃吧。”
她吃了两块,默默无声,把叉子放下了。
“不吃了?”
“嗯。”
他凝在她脸上,忽地发笑,“想吃长生不老药?”
宋倾城瞥他一眼,她不想笑,她觉得一点儿也不好笑,“想吃,你藏哪里了?”
“哥哥正在炼,你信么?”
她木着一张脸,“我信啊,这个世界上有恐高症的小鸟,有深海恐惧症的鱼,还有偷偷炼药不敢老的陆赢。”
陆赢单手插上兜,摸摸鼻尖,唇边是松懒懒的笑。
“你敢么,哥哥?”宋倾城打开手机,指头利索,好似憋着气儿,“你要是敢,就过来看看你老的样子。”
沙发一沉,他贴着她坐下来,“我老的样子在哪里看?”
她打开了那个叫百年时光机的软件,年轻男女的面庞紧致,眼神带光,是最美妙的年纪,最好看的样子。
一条竖线从左往右扫,好像带着腐蚀剂,岁月快进,先腐蚀了陆赢的脸,又腐蚀了宋倾城的脸。
短暂的静默,她收了手机,把脸埋在膝盖里。
抽泣声掩盖不住,从膝盖里传出来。
陆赢像抱小孩一样,从身后连人带膝盖,一把把她抱进怀里,眼帘微垂,“哭什么,哥哥没偷吃长生不老药。”
她抽抽搭搭几声,大概觉得有些丢脸,在腿上抹了一把泪,“我自己都丑哭了,你还那样,为老不尊的样子,真的气死人了!”
他胸腔微微震颤,“我怎么为老不尊了?”
“你就是,看那样子就知道,跳广场舞的时候勾搭老太太加微信,还跟小孩抢玩具,你就是那种老头。”
时光机里,他没有那么冷傲了,反倒添了些雅痞,是一个带着荷尔蒙,一笑还会露出几岁孩童般笑容的气质老头的样子。
陆赢压着快溢出黑眸的笑,“那我更不敢老了,变成那种老头,到时候你看都不想多看我一眼。”
宋倾城往他怀里蹭了蹭,把眼泪蹭到他前襟,嘴里嘟哝:“对,我不会看你一眼的。”
两人静静抱了一会儿。
他又看一眼那个老头老太太的照片,指头一点,退了出来,喉结滑动,“明天不在家做饭了,我们回a大饭堂吃一次饭吧。”
宋倾城从他怀里抬起脸,“为什么?”
“你是长腿师妹,去给哥哥打一次饭。”
宋倾城觉得有些怪异,但又说不上哪里怪异,她很快忽略掉了,抬着微微肿胀的眼,“哥哥,我第一次谈恋爱,如果你觉得我太爱哭了,请你批评我,我会改的。”
陆赢低笑了声,把她的羊毛卷往后顺了顺,“批评你做什么,又不是买不起纸巾,再说你多省啊,纸巾都不用。”
“……”
宋倾城挪动屁股,跪坐在沙发上,一手盖住他左边耳朵,唇贴上他右耳。
“哥哥,就算你满脸皱纹,两鬓斑白,还和我斗嘴,我都不会不看你。”
陆赢抓上她的手,提唇,“说什么呢?”
她舒展着笑容,“等我治好你的耳朵,我再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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