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把残余的突厥兵截在了长安城外。 李玺站在山坡上,见识到了李鸿在战场上的模样。 不像他面对群臣刁难时的气愤难言,不像他在太后跟前的恭顺放松,也不像和郑嘉柔谈情说爱时的傲娇又黏人,更不像被亲儿子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模样。 战场上的他,勇敢果决,大杀四方。 敌血飞溅到脸上,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他没有以杀人为乐,却也决不手软,眼神始终是坚韧冷静的。 偶尔也有泄露出隐藏的悲痛,比如,有大业兵士为了替他挡箭受伤的时候,眼睁睁看着大业兵士被杀,却来不及救的时候…… 这样说或许不合适,但李玺当真觉得,臭爹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一下子变得高大起来。 前一夜,他体会到了做一个好皇帝有多难。 这一刻,又看到了他连“阿爷”都不愿意正经叫一声的这个人多厉害。 他的亲生父亲,是足以令他崇拜的大英雄。 这一战,从除夕打到新年。 大业胜了。 没人欢呼,没有庆祝。 腥红的血染红了重玄门前的青石路,有敌人的,也有亲人的。 李玺闷声道:“晋阳姑祖母薨了,死前与柴阳合力杀了突厥大王子。” 李鸿脚步一顿,缓缓地点了点头。 李玺犹豫了一下,又说:“皓月是拿着她的手书敲开了重玄门,引得突厥兵入城……不过,她应该是被皓月骗了。” 李鸿轻叹一声,已经不重要了。 城门口,柴驸马带着柴家老少齐齐跪在血泊中。 旁边,晋阳大长公主的尸身就那么放着,只在脸上蒙了一方白帕。身上的甲衣未除,染血的缨枪放在身侧。 看到李鸿,柴驸马深深地伏到地上,一字未发,只重重磕着头。 柴阳垂首跪着,眼圈通红。 柴蓝蓝咬着牙,不让自己哭。 李玺心里不太好受,轻轻拽了拽李鸿的衣袖。 李鸿脚下一顿,扭头看了眼晋阳大长公主,道:“柴卿节哀,姑母丧事要紧,向吏部告个假罢。” 允他办丧事,就相当于委婉地告诉柴家,不会追究晋阳大长公主的“叛国”之罪,也不会株连柴氏一族。 “谢圣人!” 柴驸马深深地伏在冰冷的青砖上,老泪纵横。 柴蓝蓝终于不再压抑,呜呜地哭了起来。 相熟的小娘子想要过去劝慰她,却被家人拉住了柴家是不是有罪还不确定,这时候最好别跟他们有牵扯。 李木槿却不管不顾地冲过去,环住了柴蓝蓝的肩。 第二个过去的是魏清清。 原本,柴蓝蓝最看不惯她,即使后来嫌隙消了,俩人也没有多亲近。这时候,魏清清却不声不响地站到了柴蓝蓝身边。 崔兰心和王荣荣也跟了过去。 柴蓝蓝伏在姐妹们怀里,哭成泪人。 大皇子和皓月就在不远处。 皓月死了,被大皇子一刀扎死的。 金吾卫清点战场的时候发现了皓月,想把他带走,大皇子却不肯,就那么呆呆地坐在地上,抱着那具早已冷透的身体。 金吾卫们没办法,只得站成一圈,等着李玺定夺。 李玺不想定夺,推给李鸿。 李鸿掐死大皇子的心都有了,若不是他脑子不好使,皓月也不能轻易折腾出这么多事! 大皇子难得勇敢了一回,跪着爬到李鸿跟前,哭求:“父亲怎么罚我都行,贬我去西北,撸了我的爵位,我、我都认……求父亲给他留个全尸吧!他是……是……” “闭嘴!”李鸿没好气地把他踢开,对金吾卫道,“愣着做什么?打晕了,带走!” 然后,大皇子就真被打晕带走了。 皓月的尸体也裹上草席,直接送去了刑部。 李玺看着这波操作,默默地往后退了两步,拉住魏禹的手,溜到了城楼上。 此次交战,飞龙卫和龙武军伤亡最大,各级将官、校尉、火长正清点人数。 金吾卫们十人一队,严查逃蹿的漏网之鱼。 巡街使拉来一车车清水,冲洗着地上的血迹。 百姓们也陆陆续续打开房门,煮了粥,蒸了炊饼,用竹篮装着,默默地塞给过往的兵士。 往常时候,只觉得他们威武、神气,经过这一战,百姓们才真正意识到,这身铠甲之上承载的不止是荣光,还有责任。 李玺站在城楼上,看着这一幕幕,琥珀色的眸子不再如稚子般澄净清澈,似乎多了什么。 魏禹端着手,沉声道:“虫虫,这就是长安,你要守护的地方。” 李玺轻轻地点了下头,又点了下。 他偏过头,说:“你还要回河北吧。” 不是问句。 魏禹看着他,没说话。 “你走吧,你有你的责任,我也有我的,我不会拦着你了。” 李玺咧了咧嘴,“说好了,上元佳节,曲江池畔,你要陪我游园赏灯。” 魏禹眼底划过一抹复杂,“好。” 他的虫虫成长了,以如此高昂的代价。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在哪里呀,三更在哪里~ 请问:完结前还会有三更吗? 140、尘埃落定 魏禹连家都没回,只在街边喝了一碗热粥,就要往回返。 李玺和他同骑一匹马,坐在他身后,抱着他的腰,手伸进他的衣服里,像只小挂件似的贴在他身后。 一言不发。 换成魏禹絮絮叨叨地叮嘱:“此役过后,朝堂恐有大变动,圣人无论作何安排,你都乖乖看着,不可捣乱。” 李玺愤愤地挠了下他的肚子,“你都要走了,也不说喜欢我、舍不得我的话,只是把这么宝贵的时间拿来教训我吗?” 魏禹一笑,缓下语气:“好好吃饭,多长些肉,回来我要检查的。” 李玺翘起嘴角,命令道:“说你会想我。” 魏禹点头,“嗯,我会想你。” 李玺:“会给我写信。” 魏禹:“好,每日一封。” 李玺:“说你会平安回来,绝对、不会、受伤,一根头发都不会掉。” 魏禹失笑,“头发每日都要掉……” “你说。”李玺拧住他耳朵。 魏禹抓下他的手,扣在胸前,“虫虫,若我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做不到的事,不会轻易许诺。” 李玺啧了一声,不满地咕哝一句,嘴角却翘得老高。 十里长亭,作别之地。 魏禹翻身下马,朝李玺伸出手,“虫虫,该回去了。” 李玺赖在马背上,不肯下去。 魏禹把他抱了下去。 李玺踢了他一脚,又不舍地拿脚尖给他“揉了揉”,在魏少卿新换的皂靴上踩出一团灰印。 然后,看天看地,假装没看到。 魏少卿就那么笑着,纵着。 官道上,兵士们都在等着。 李玺没有任性太久,抬手解下冠上的珊瑚珠串,拉过魏禹的手,绕在他腕上。 一圈又一圈。 艳红的珊瑚珠衬着魏禹骨节分明的手,竟意外和谐。 李玺低着头,闷声道:“就当是……我在。” “……好。”魏禹开口,嗓音微哑。 他克制地亲了亲小金虫虫的额头,然后将人拦腰抱起,塞进了青牛车。 若再晚些,他就舍不得了。 骏马绝尘而去,天上落下纷纷扬扬的雪花。 李玺呆呆地坐在车上,隔着片片飞雪,看着自家男人的身影渐渐走远。 突然觉得许多话忘了说,忍不住冲着魏禹的背影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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