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体！枪上肩！”

“火炮！装填！”

奥斯曼帝国的骑兵们顺着燥热的西风滚滚而来，马蹄踏起的砂砾随风而起，打在红衣军们的制服上、枪杆上、脸上，不时响起轻微的噼啪声。

“全体！瞄准！！”

“火炮！准备！”

与何暮一起站在兵线后方稍高处的“红魔”们也举起了手中精致的线膛枪。他们脚下的地面开始震颤，沙质的土地就像处在地震中一般扬起了粉尘。

“前排！蹲下！”

“火炮！瞄准！”

已经在西亚征战多年的明军总结出了经过改进的，面对骑兵攻击的射击战术。阵前设拒马，步枪兵列四排，中口径火炮推至一线并装填散弹。前排蹲下，在极限射程处由一二排同时开火，然后接过三四排手中装填完毕的燧发枪，再次开火。然后所有人迅速装填，第二轮射击时如法炮制，并与火炮和连珠炮一起开火——争取以最大的火力密度直接瓦解骑兵的冲势。

迄今为止，在面对不以整齐线列冲锋的骑兵时，这样的布置已经多次获胜——但这次的问题在于，敌军骑兵的数量有些过多了。

土耳其骑兵正在疯狂加速，并且列出了勉强算整齐的锋线。他们以带队冲锋的将领为顶点形成了一个雁形阵，锋线呈现一个钝角——长期与欧洲人激战的奥斯曼帝国多少领教并学习了部分西式重骑兵的优点。

何暮身后开始响起沉闷的炮声，那是大口径火炮开始用开花弹射击。呼啸的炮弹扎进了密集的骑兵群中，掀起一片连绵的爆炸。火焰和冲击波裹挟着铁质弹体的破片四下横飞，在骑兵阵型中轰出大块大块的空白——更有被直接命中的人和马四分五裂地飞上半空。鲜血、内脏和肉块伴随着巨响和惨叫声如雨般泼洒。

但是这还不够。相对于敌人巨大的数量，一轮炮击造成的杀伤还不足以动摇如此规模的精锐骑兵冲锋。明军步兵已经能清楚地听到打头的西帕希重骑兵们疯狂的吼叫。

地面抖得更厉害了，扬尘已经变成了弥漫的“雾气”，连小块的石头都开始在地表“游走”。枪械和衣饰上的一些金属部件开始发出“嗒嗒嗒嗒”的碰击声，甚至大炮的炮架都在嘎吱作响。

“全体！射击！！”

“轰啪……”何暮面前是居中的皇家红衣军第二第三旅，久经沙场的王牌部队。他们打出的齐射整齐划一震耳欲聋，几乎难以分辨出那点轻微的参差。

“全体！射击！！”

似乎子弹都来不及命中目标，前排的枪已经和后排交换完毕，齐刷刷的步枪又举了起来。熟练的指挥官不需要多余的指令，立刻下令开火。

“轰啪……”第二轮齐射依然完美。两轮射击的间隔是如此的短，以至于第一轮的铅弹刚刚击倒成排的骑兵，第二轮就扫了过来。密度弥补了有些远的开火距离，响起一片雨点打在铁皮上的脆响。两轮射击叠加造成的伤亡成功减缓了骑兵的冲锋速度，原本就不太整齐的锋线更是像被狗啃过一样乱七八糟。

“全体装填！要快！”这声多余的催促体现了指挥官内心的紧张和焦急，即使精锐如皇家红衣军，以血肉之躯直面钢铁洪流还是会感到害怕——只是，严格的训练和大明王牌的尊严，以及无情的军法压制住了官兵们的生物本能。

何暮慢慢举起了右手。

马蹄声已经变成了巨大的雷鸣在所有人耳边肆虐，不管是枪支、双腿亦或是沉重的大炮都开始止不住地随着战栗的大地剧烈颤抖。随风弥漫的沙尘和枪炮射击后的火药烟混成了一团浓雾，士兵们的鼻端是呛人的火药味，口鼻中全是细细的沙粒。

明军士兵们顶着巨大的压力完成了装填。在粗重的呼吸声中，他们用微颤的双手举起了燧发枪，目光坚定地瞄准着云里雾里的敌人。终于，他们已经能清楚地看到敌人面甲后通红的双眼。

“全体！！射击！！”“火炮！射击！”

“嘣啪！”“轰……”“啪啪啪啪啪啪……”各种火器远远近近的射击声一瞬间盖过了雷霆万钧般的马蹄声。轰鸣炸裂的巨响让远处正在追击明军骑兵的土耳其骑兵都人马皆惊，纷纷拉住了缰绳向这边望了过来……

他们看到了被撕碎的荣耀。

从后方高处射来的开花弹，阵前直射的散弹，燧发枪和连珠炮射出的铅弹……同时开火的各种武器打出了无情的弹雨，像一支狼牙棒狠狠地抡向了敌人的鼻梁！冲在最前的几层骑兵被齐刷刷地成片击倒，层层叠叠满地翻滚的人和马彻底挡住了后续骑兵的冲锋路线。

更多的战马被倒下的人马绊倒，被巨大的轰响惊到，或者被流弹或弹片击中，又引起了一波人仰马翻……冲锋的奥斯曼骑兵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哗啦啦倒下了一大片，后排的骑兵已经根本无路可走——这一波冲锋已经直接被打停了！

一些土耳其指挥官开始大声呼喝，驱赶手足无措的骑兵们继续进攻。但紧接着就是一阵杂乱的枪响——随着何暮的手狠狠劈下，蓄势待发的“红魔”开火了。铅弹长了眼睛似的飞向一个个试图重振士气的军官，而何暮一枪把一个盔甲最华丽的大胡子轰成了肉泥。

然后，与后排交换了枪支的红衣军又是一轮齐射。速度全失、满心恐惧、军官集体阵亡的土耳其骑兵调转马头开始逃跑——中军大败，连带着虽然伤亡惨重但已经冲进五军营阵列的两翼骑兵也纷纷开始溃退……

明军爆发出响亮的欢呼和辱骂声，不少人开始开枪追杀逃跑不及的敌人。

“不要开火！！保持阵型！！全体装填！”何暮直接大声吼叫起来，无形的波纹荡漾着扫过一片沸腾的明军阵地，所有的士兵都慢慢冷静了下来。

漫天的沙尘遮住了他们的视线，混乱的战场干扰了他们的耳朵。敌人远比想象中更加坚决，在第一波骑兵后，还有紧跟而来的第二波冲锋！

但何暮看到了，感觉到了，脸色都变了。第二波骑兵借助沙尘和烟雾的掩护已经冲得很近，他们毫不犹豫地撞飞了挡在他们面前的溃兵，一口气杀了过来。

“上刺刀！！自由射击！”

“火炮快开火！！”

有些杂乱的射击声接连响起，虽然射倒了不少敌人，但已经阻止不了冲到极速的西帕希骑兵了。明军士兵只能纷纷举起刺刀，向前紧紧地靠在一起——包括炮兵在内，没有任何一人后退一步。

“你们继续点杀敌军军官。”天火在手，何暮缓缓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