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正四刻,东方既白。宫闱内延中所有伺候的人都开始忙碌起来。
今日是新帝初次临朝的第一天,容不得半点差错是以所有人都必须打起万分精神来处理一应大小事务。
栖凤宫内桓儇也起得颇早,等桓儇梳洗完后徐姑姑当即吩咐白洛传膳。
今日是桓儇以镇国大长公主的名号临朝掌政自然不能同于往日一般行事,钿钗礼衣及发间花树除了有相应仪制皆需要妥善处理好,不能马虎逾矩。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之后,等桓儇用过早膳便乘轿辇往太极殿而去。
桓儇这刚迈过太极殿的门槛,就遇见了赶上来的摄政王裴重熙。
“昭鸾,你今日起得可真早。”裴重熙扬眸斜睇一眼身旁桓儇忽而笑道:“看你气色颇好……想来昨夜定是过得不错。”
听着裴重熙暗含揶揄的语气,桓儇凝目瞧了他好一会勾唇反讥,“本宫瞧摄政王你今日神清气爽,看来昨夜也是过得颇为滋润。”
话止桓儇扬眸目光与裴重熙相接,凤眸之中眼波流转,撩人心弦。
见此裴重熙不由轻笑一声走进桓儇身侧附于她耳旁,“今日的大殿下殊色无双,本王看了颇为心动。”
两人亲昵的姿态落在相继而来的群臣眼中,群臣皆是瞠目结舌的模样。
原本以为有个目中无人,行事无所顾忌的裴重熙也就算了,没想到大长公主也是如此?
走近了些瞧,隐约可以窥见大殿下神色中隐带了几分娇羞,如同女子因情郎如此亲密举动而起的羞涩。
不过想想也是这位大殿下韶龄未嫁而裴重熙正妻之位空悬多年,这样一想这两人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想到这里群臣看向两人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理解……
毕竟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此时温行俭正与几名和温氏交好的臣子一道走向太极殿。
恰见眼前这一幕。温行俭微眯着眸,神色晦暗。
看来昨夜的消息不错,裴重熙果真于桓儇秘会于太液池。昨夜这二人刚刚见面,今日就敢在大殿上如此举止亲密。是要告诉他温氏,裴家已经拉拢了大长公主吗?
从裴重熙的角度正好能看见温行俭一行人正在朝他们走来,瞧见温行俭的眼中神色变化,裴重熙微微勾唇。
他知道只怕温行俭这是觉得桓儇已经与裴家结盟。想到这里他挑衅似得扬唇朝温行俭一笑继而转身移步离去。
环顾四周后桓儇理正衣裳,移步走向上首的凤藻玉案,仿佛刚才举止亲昵的二人只不过是假象而已。一切都未曾发生。
随着内侍的唱声,新帝桓淇栩在内侍的簇拥下缓步而来,群臣伏跪叩首行以大礼待其落座后方才喊众卿免礼起身。
桓淇栩忐忑不安地坐在椅上俯视着御案下的众臣,又看了看左侧的裴重熙和右侧的桓儇,见这二人都在,他紧张的情绪才略有缓解。
“陛下,臣以为大长公主临朝听政此举尤为不妥!”
话落,殿内寂静无声。
凝目瞧着这位说话的御史中丞——吴驷,桓儇目光略冷继而扬唇冷笑一声珠瞳转动斥道:“吴中丞,你莫不是记性不好?本宫蒙先帝赐封镇国大长公主,又有先帝所赋予的掌政之权,如何不能有临朝听政的权利!”
“大殿下,此言差矣!微臣知道您之所以得封号镇国,是因为你助先帝登基功劳甚广,但是你不能因为先帝赐您辅政之权,便忘了本分意欲牝鸡司晨,乱我大魏江山。”闻言吴驷昂首从人群中走出,手持玉笏朗声反斥道。
闻言桓儇眼神渐渐冷了下来,看向吴驷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嘲弄。
“放肆!本宫牝鸡司晨?这样的话你倒还真敢乱说。适才吴中丞你自己也说了,是先帝赐本宫辅政之权。敢问吴中丞你是要本宫枉顾君命吗?”桓儇扬眉眼神陡然间凌厉起来斥道:“本宫倒是想知道吴驷你费尽心机阻止,本宫临朝辅政究竟意欲何为!”
桓儇语气凌厉,字字逼人。言语之间毫不费力便将吴驷困入死境。如她所言今日她之所以临朝辅政奉的是先帝的旨意,如果吴驷阻扰她便是抗旨,必是有所图谋。
话落耳际温行俭眯着眸看向桓儇。桓儇说得没错她有先帝亲封的尊号镇国,而且又有先帝赐予的辅政之权。吴驷若是一意孤行非要阻扰桓儇,落在他人眼里恐怕真的是意图不轨。
见吴驷久久未语,桓儇敛了冷意扬唇轻笑一声,“吴中丞,本宫念你是一心为国故而冒犯本宫,对此本宫颇为感动,自然也不会责罚你。只不过本宫劝你一句切莫因一时冲动,反倒成了他人手中的棋子因此丢了性命。”
话止桓儇珠瞳中冷意散尽,语气里含的警告意味让吴驷一愣并没有要止住话的意思,双唇嗫喏却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见此一幕裴重熙目含探究一般看了桓儇好一会,原本以为桓儇会借机处理了吴驷,却不曾想她居然会就此放吴驷一马。
不过这吴驷也不知道是受了谁的挑拨竟是敢质疑桓儇临朝辅政。作为诱饵他并不合格……
“吴中丞,今日这事便算了。朕以后不希望再听见有人诋毁皇姑姑。”
吴驷为官数载,自然是知晓了新帝话里的意思再加上又有同僚在旁暗示,面露愧疚顺着新帝给的台阶而下,间接救了自己一命。
因着新帝尚幼,这才一会功夫便已经露出了疲态。等众臣匆匆秉报完朝中要务后便由郑毅宣布退朝,只留下了桓、裴、温三人以及尚书令谢安石、门下侍中薛元敬、尚书右仆射杨弘道随新帝一道去政事堂处理政务。
“姑姑,这是前段时间河东节度使薛靖衡呈上来关于河东一带雪患的折子。你要不要拿去看看。”桓淇栩将手中朱色奏折递了过去,语气柔和。
话落耳际桓儇颔首从其手中接过奏折,仔细翻阅起来随着她的动作羽眉反倒是越蹙越紧。
想不到兄长逝世的突然,居然还留下这么一个烂摊子给桓淇栩。
河东雪患未平,隐患不断而此时恰逢新帝登基,保不齐会有人在这上面下文章。
到时候新帝必然要写下罪己书,这对一个新登基的帝王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思及其间要害,桓儇挑眉冷眼睇向窗外檐角风铃。
有些事情容不得她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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