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清远。

马戈分外忌惮地看着眼前的青年，只觉得舌尖的麻痹已经没有初时严重，开口倒是不影响讲话，但是他的心脏却跳动得越加剧烈，甚至能用耳朵听见心脏跳动的声音。

正在他要抬手的时候，对上了青年和发色一样乌黑的眼睛。

“今天会是你的祭日。”琼恩的眼睛里透出几分从容的笑意，他看着马戈，轻声说着。

马戈本想以轻蔑的笑容回应他，可是他笑不出来。

喉间只剩下一种干涩的恐惧凝结在嗓子眼里，不仅如此，他感觉自己掌心里都是汗水，这种恐慌感让他想起自己还是个孩子的时候，第一次随着成年人们外出狩猎，从马背上摔下来时的无助和惊惧感。

他转头望了马背上的卓戈一眼，对方似乎也无意替他开解分辨一二——这倒不足以为奇，多斯拉克人没有找同伴替自己说话的习俗，这种懦夫行径向来为他们所不齿——想要任何东西，都需要自己争取抢夺，包括尊严和认可。

琼恩在马背上的颀长背影看起来格外挺拔，将长剑轻巧地翻转方向，背在身后，笑着道，“多斯拉克人精于骑射，我既然已经同意在马背上比武，已经是最为公允的条件。你还在等什么呢？”

马戈咽了口口水，他觉得自己有些骑虎难下，多斯拉克人最看不起的就是懦夫，但是此刻他真的觉得自己没有胜算。

明明眼前的青年看起来一副纨绔子弟的作派，全然没有半点威胁感，马戈却从此人欠揍的笑容里读到了对性命的威胁。

黑发青年对所有人都是一副笑意浅浅漫不经心的模样，但只有对他，不经意的微笑间，倾泻出了催命的杀意。

这让他觉得喉头发紧。

当然，也可能是毒素在发挥作用。

马戈并不知道，但是他只知道，自己此刻越发觉得没有胜算了。

卓戈从开始至今，一直没怎么讲话，他心中对眼前这个装模作样故作淡然的黑发小子始终有些不满，除了因为他身边的月和星第一次展露出了对其他男人的亲切感，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他出其不意地用传说中的物种——龙——导致了他们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损失惨重。

他不喜欢这个阴险、狡诈、又看起来像个从没有吃过苦头的文明人小少爷。

而此刻，他的勇士竟然如此拖拖拉拉，这让卓戈觉得丢脸。

多斯拉克勇士和维斯特洛小子的一对一战斗，本就是胜负已定的事情，可他竟然还如此犹豫拖拉，简直是所有多斯拉克人的耻辱。

“马戈，你是被切掉了dick吗？”卓戈低沉的声音在肃然的多斯拉克大军与泰洛西军队的对峙中响起，他并没有用怒吼，但依然足以让对垒的两军队同时听清这句充满了讽刺的话语。

几个多斯拉克人勒紧了缰绳，用和卓戈轻蔑的语气如出一辙的目光鄙视着马戈。

马戈心知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僵局，如果他再不打破现状，那么按照现在这个状态，他一定会血溅当场横死异乡。

并不是马戈心中怯懦，而是天时、地利、人和，三样他都不占。

不过，多亏了卓戈打破了气氛，马戈心里忽然有了主意，他抬头，故作不屑地看向卓戈，用多斯拉克语嘶吼道：

“卓戈！这个长得像娘儿们一样的维斯特洛大陆小子用龙杀了我们这么多人！你竟然不愿意亲自为族人报仇！而是等着我来教训他！”

“自从娶了这个银色毛发的女人之后！你就变了！你不再像是一个卡奥，你已经沦为了这个（bitch）的马匹和奴隶！”

“你记得的吧？我本来要与你决斗！可是你却没有答应我的要求，而是兴师动众带着所有人来到了这里，任由你的族人被杀死！”

卓戈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作为一个统领着最强卡拉萨、且从未战败过的卡奥，他并不是那种随便被人用激将法说两句就会生气冲动的男人，但是，马戈用了极为不尊重的字眼去形容他的月和星，这就另当别论了。

的确，在老格兰森赶来之前，原本马戈就因为不服丹妮莉丝的管束而充满了轻蔑，一再挑起争端，原本他是要和马戈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但是格兰森的到来打断了这一切，整个卡拉萨都为了彻底瓜分泰洛西而感到亢奋，于是私人恩怨便被搁置了——包括马戈。

此刻他旧事重提，显然是为了逃避一触即发的单打独斗。

他轻视懦夫，更痛恨用丹妮莉丝做挡箭牌的无耻行径。

“你想死？”卡奥卓戈飞身下马，身后的发辫甩出了破空的风声，“我就在这里，马戈，你既然不再服从我，那么我们就好好打一架！下来，你不配骑着马战斗！”

马戈的眼神微微一凛，随即对琼恩冷笑道，“我等下再教训你，为你多活的几分钟感到庆幸吧。”

说完，他下马，抬起手中的弯刀，走向卓戈。

说真的，他宁愿跟卓戈卡奥打一场，也不愿意和眼前这个浑身上下透着怪异气息的黑发青年对峙。

多年刀尖舔血的生活给了他一种直觉，和卓戈卡奥对打，或许他还有一线生机，但是如果和这个处处透着古怪的文明人——尽管在多斯拉克人的观念里，文明人=任人宰割的肥羊——他知道他会丢了性命。

琼恩看向马戈，阳光照射下，多斯拉克人的刀尖看起来格外莹润，他若有所思看向了不远处的卓戈——他记得这个伟大的卡奥，最后死于中毒。

转头带着询问之意看向梅丽珊卓一眼，红发女祭司当即会意，走上前轻声道，“是的，他的刀尖淬了一层毒液。”

对于向来以孔武之力取胜的多斯拉克人而言，用毒实在是非常下乘的手段，即使饱经世事，遇事永远一脸淡然如梅丽珊卓，也不由得在脸上多了几分轻蔑。

琼恩似是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卓戈身后那娇小的身影，丹妮莉丝的银色长发在风中飞扬着，衬得她更加娇艳。

当卓戈死后，她就会浴火重生，成为一个令人惊艳的龙之女王。

但是……

琼恩脑中微微空白了一瞬。

当他回过神的时候，身体已经先于大脑一步，做出了反应。

局面演变成了三人混战：卓戈卡奥躲开了马戈的第一记进攻，拧着琼恩的一条手臂，却被琼恩一脚踢开，远离了战局——这让卓戈有些吃惊，看起来弱不禁风的青年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让卓戈卡奥露出惊诧神色的代价并不轻松，琼恩的手臂脱臼了。

他闷哼了一声，汗水顺着额角淌了下来，不过他没有放松警惕，梅丽珊卓或许可以让他避免毒药的侵袭，但是他不愿意拿这个去赌。

刷——钢索的声音在空中听起来无比清脆，而马戈的弯刀——他们称之为亚拉克的武器，上很快就缠上了一条这样的钢索。

受外力引导，弯刀划过马戈自己的脖子——导致弯刀改变方向的罪魁祸首——钢索的另一端则在琼恩的手中。

亚拉克划破皮肉，森然的锋芒在他的血液中浸染，无声昭示着黑袍青年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