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彻这一系列的举动太突然，唐青雁摸不透他这句话的真假，“陛下说什么玩笑，宫内御医各个医术精湛，况且医圣、药王也都在世间，陛下风华正盛，自当长寿无疆。”

“屁！”凌彻一个字干脆利落。

“啊？”

这是一尊皇帝能说出来的字？

唐青雁挑眸，怀疑自己听错了。

凌彻转过身走到她的面前，几乎是一字一句道，“朕，西陵国的皇帝，凌彻，要死了，死之前想找个信任的人，把江山交给她，而你，唐青雁，是整个西陵国，唯一交给她玉玺，能让朕死后合上眼睛的人。”

他的表情，让她无法怀疑这句话的真假。

一个皇帝，是不会拿生死、拿帝位开玩笑。

唐青雁往后退了一步，“皇室出众者很多，陛下可从中选一人继承皇位。”

天知道西陵皇帝是不是在试探她，就算不是试探，她也不想去做什么皇帝。

她喜欢自由，若是答应，她的终生将被这座皇宫所束缚，况且皇帝这个身份，说的好听点是一国之主，说的实在点，就是个没有感情的批奏折木头人。

她的拒绝写在了脸上，甚至带着一点嫌弃，凌彻差点就气笑了，无数人终其一生都梦寐以求，恨不得筑血千里，来夺得的皇位，她竟然嫌弃！

凌彻揉了揉眉心不怒反笑，他将宽大的龙袍往后一甩，索性坐到了台阶上，“朕没有和你说过吧，先帝有很多个儿子。”

唐青雁对西陵的事情不太了解，她站久了也有些累，不过凌彻都坐到台阶上了，她也不好坐到椅子上。

于是，她席地而坐了。

坐下来的时候，还把桌上的糕点和茶水放到旁边，一副准备听说书的模样。

凌彻想起，她当初为了两张戏票跑出宫的事迹，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唐青雁咬了一口点心。

凌彻双手后仰抵着地面，头望向宫殿上方。

“朕当年只是他众多皇子中最不受关注的一个，朕的母妃是五品官宦人家的嫡次女，朕是他第七个孩子，他有那么多的儿女，而朕了，高不成低不就，卡在中间，他几乎没怎么关注过朕。

那几年他的身体越发不好，皇子们明争暗斗都为了等他闭眼，继承他的皇位，他们要么母族显赫，要么党羽林立，那三年里，东宫和明王、德王、穆王争到四败俱伤，他看不下去了，驾崩之前，在遗诏上写了日夜守在病榻前朕的名字。

但他不知道，这一切都在朕的意料之中。”

凌彻眸心晃动了下，“朕远远望着他们争，望着他们抢，暗中将他们的势力一点点侵蚀。

登基后，朕在半年内扫清诸王障碍，云安城内，朕没有半个兄弟姐妹，他们大多被朕下令处斩，一些听话的远放边境，唯一在城内与朕手足情深的三王爷，也不过是朕用来彰显仁德的手段。”

“或许就是报应吧，先帝壮年病逝，而朕不过才二十有余，病入骨血，已经时日无多。”

唐青雁细看才注意到，从东岚回来方才不多时间，凌彻整个人不自然的消瘦了很多，脸颊有些凹陷，唇畔发紫白色。

凌彻察觉到她的视线，笑道，“不用看了，朕都将红诀玉给你了，病入膏肓之人，何必占着茅坑不拉屎。”

唐青雁觉得他这个形容很不皇帝，不过，将死之人，还在乎什么狗屁礼仪话术。

她其实对凌彻这个人很有好感，她的亲人都不在人世了，忽然出现一个谈的来的兄长，她心里挺开心的，可惜……

凌彻拍了拍手坐直，“朕走之前，会将朝中一切处理好，你……可否替朕守住西陵？”

西陵虽有女子为帝的先例，但那都是前朝往史中的凤毛麟角，唐青雁若继位自当会有不少阻力，但这些，凌彻早在一年前就已开始为她扫清障碍。

他留给她的，必将是个崭新的西陵。

唐青雁吃完最后一个糕点，喝了口茶水，“为什么是我？”她疑惑。

凌彻眼底的神色渐渐严肃起来，“当年，婉妃将你送走之前，为防前皇后加害，将你藏于朕之母妃宫中，朕自小身弱总是被同龄的皇子们欺辱，那段时间，每当他们欺负朕，朕就会回到母妃宫中去……欺负你，朕……”

“告辞！”唐青雁嘴角抽了下，没等凌彻说完，倒退着走出大殿。

大殿一下子空旷了起来，凌彻望着她离开的方向，清澈的笑声畅然响起。

当年，他的确恃大凌小，用拨浪鼓“欺负”过她，可也正是因为她的哭、她的笑，让他对生命燃起了一丁点的希望。

这皇位他哪怕毁掉，也不会交给曾经将他踩压过的任何一个皇室子弟。

唯有唐青雁。

就算当年欠她的。

……

一连多日，即便唐青雁的内心是拒绝的，但数之不尽的奏折和朝务不断的送到她的住处。

东方斥每日入宫，名曰辅助她批阅政务，实际上，那些繁琐的朝政，唐青雁都扔给了东方斥去做。

东方斥来到西陵后，倒显得有些追求平淡，将许多重心放在了安家建宅上。

唐青雁时不时嘲讽他一下，直到后来，她才知道，原来东方斥竟然是西陵人。

温鹤兮也是西陵之人，虽不知道当年她在西陵遭遇了什么，可之后她去到旭北，想必东方斥也是那时便跟随了她。

想起温鹤兮，唐青雁不禁眉头皱起，东方斥回到西陵应该没那么简单，他出现在西陵皇宫，又成了辅佐她的帮手。

似曾相识的画面闪现在她的脑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