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安静的连针掉落的声音都能听见，芙心捂住嘴慢慢蹲下，双目通红。

唐青雁眸色低敛，让人瞧不出情绪。

涂曼绣忽然跪起来，她仿佛抓住救命稻草，在唐青雁身前拼命的磕头，“老爷那么爱夫人，他是真的受不了打击，皇后娘娘，我求求你了，你和夫人长得那么像，老爷神智不清一定分不出来，只要你出面，老爷的疯症一定能慢慢恢复。”

大夫说，老爷发疯发的是心病，挚爱的人死了，他也一心求死。

唐青雁表情未动，涂曼绣就不停的磕头，她的额头由青发红而后鲜血磕在地面，宫殿的地砖光滑而坚硬，她不会停，哪怕……就真的磕死在这里。

老爷因爱生恨，因爱疯魔，可她又何尝不是。

十五年前，她羡慕老爷和夫人神仙眷侣般的爱情，后来她以为她得到了，可每当午夜梦回，老爷梦中呢喃着先夫人的名字时，她就应该知道，她永远只能是个替身。

可如果这个替身，能用本就一条低贱的性命换来老爷的生路，她……值了。

芙心红肿的双目，随着涂曼绣的动作而有所松动，她望向凤椅之上的人，更多的是担忧。

十几年了，她和小姐终于知道真相，夫人被害死的仇一定要报，可除了报仇，真相也让小姐这么多年的苦像个笑话。

涂曼绣将头重重砸在地上，她眼底闪过坚决，“皇后娘娘，臣妇错了，臣妇愿用这条命给娘娘赔罪！”

涂曼绣说完，侧过身转向殿侧的柱子准备撞过去。

然，此刻，凤椅上的人站起了身。

涂曼绣听到动静，心底升起希望，连忙回过身去看。

唐青雁脚步走到殿门前，顿了下，红唇清冷的勾起，“我永远不会原谅你和唐玉水所做的一切，还有唐昊山，他半生无法承受的痛苦，凭什么施加到我头上，十五年，他没有尽到过一次做父亲的责任，我不是去救他，而是他，欠我一声道歉。”

涂曼绣直到门前的身影消失，才反应过来，头发凌乱的扑在地上，“谢谢娘娘，谢谢娘娘，谢谢娘娘……”

唐青雁还是来到了唐府，尽管她早就下定决心不管唐昊山的死活，但关于原主生母的死因，她有责任彻查清楚。

她起初以为温鹤兮乃是假死离开唐家，可涂曼绣和唐府一众亲眼看到过，她生母的尸体被火葬，这做不了假。

即便借尸还魂，也不可能是一模一样的相貌。

唐府的大门打开，下人见到她先是愣住，而后纷纷跪下行礼。

谁能料到当初最不受待见的大小姐，竟能成为皇后，而现在唐家衰败，老爷又疯疯癫癫，皇后此时回来，没一人不感到惊讶。

唐青雁在各种情绪的目光下，迈入大门。

管家将她领到一间四面都被木板钉死的屋前，“娘娘，老爷现在有点疯癫，见人就死命的抓挠，有时候还会咬人，您要见老爷，小的们把窗户撬开一条缝，您就在外面安全些。”

涂曼绣临走前吩咐过皇后会来，但管家哪能轻易让皇后和疯了的老爷见面，如果是老爷发疯，把皇后打伤了，他们谁也付不起这个责任。

芙心也赞同管家的提议，毕竟一个疯子，谁也料不到他会做些什么。

唐青雁眸色低沉的摇了摇头，“不必，直接把门打开。”

管家只得从命。

屋门被上了三把锁，管家和几个下人开锁后，探头看到里侧老爷手上的捆绑尚在，才敢让唐青雁靠近。

屋内，唐昊山披头散发，满身狼狈，脖子上有几道明显的红色勒痕，脸上身上也多处血痕污迹，他几番求死都被救，如今被人捆着，哪有半点曾经的威风。

“你们都出去吧。”唐青雁语气淡淡。

“小姐，不可啊！”芙心自然是担心老爷发疯，对小姐造成伤害。

“没事，我有些话，要单独问他。”

“那……如果出事，小姐你就大喊，我马上就冲进来。”芙心皱眉，再三强调，才与管家下人们一同退到门外。

府里的人为了防止唐昊山伤到自己，将屋内的摆设全部清走，偌大的屋里，除了屋顶处透进来几抹光线，只有用木桶装着的清水。

唐昊山靠在角落里，随着女子的脚步一点点走近，他身子动了下，空洞的眼睛死寂般的抬起来，却在望到光线下女子的瞬间，亮了起来。

“兮儿！”唐昊山整个人刷一下站起身，“兮儿，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

唐青雁看着他的目光，猜测唐昊山约莫将她误以为是她的母亲，不过，唐昊山口中的兮儿，确实是温鹤兮的名字。

“兮儿，我……”唐昊山向前迈了一步却又退了回来，唐青雁以为他发现了，可唐昊山转过身，慌乱的将自己的头发和脸上的污迹抹了抹，他跑到木桶的水前，蹲身照了照，他的手腕被捆，可双手的手心仍紧张的出汗。

唐昊山其实是个相貌翩翩的美男子，哪怕人到中年，仍能看出年轻时的风采。

唐青雁安静的等着唐昊山自顾自的整理，过了会，唐昊山才直起身站到她面前，“兮儿，你……你还是这么漂亮。”

唐昊山的一举一动好像一个羞涩的少年，唐青雁水眸淡淡扫过他整理后仍乱糟糟的模样，“你也不差。”她的语气里没什么感情。

“我老了很多。”唐昊山脸上闪过些情绪，却仍然很开心的样子，他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做什么，左右看了看，他皱起了眉，“这群下人太会偷懒了，连个椅子都不放，我回头教训他们。”

唐昊山连忙跑到窗边喊人送椅子，芙心在外面攥紧拳头，外面没有一个人理会他的声音。

唐昊山逐渐暴躁起来，从喊变成砸，噼里啪啦的声响不断，可身后女子清浅的一句话，仍然听进了他的耳朵里。

“我们的女儿呢？”唐青雁眸心轻凝。

唐昊山转过身，凝视着对面，良久，他开口，“兮儿，你怎么糊涂了，我们根本就没有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