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还真不想做一个足球教练，因为你会发现，走上球场命运就已经不在你的掌控中。”

海德沃德自说自话，过了一会他也安静了下来，球场的所有人沉默着等比赛结束。雨又开始下了，卡迪夫城的街道昏暗而无人迹，大雨把所有人都赶进了屋里。这雨不停地敲打着主裁判的头，温热如血，球场上雾蒙蒙一片，大颗水珠流下他的脸庞。

原本两分钟的伤停补时只过了一分不到，阿特金斯先生就吹响了上半场比赛结束的哨音。

……………..

海德沃德同往常一样，站在更衣室的门口，把一张签到表贴在门上，所有球员都要依次签名才能走进更衣室，这场比赛进更衣室的人格外多，因为外面下着大雨，替补球员也都走进了更衣室，没留在球场热身。

也许是觉得首发发挥不佳，德林克沃特这位主力中场已经在更衣室做准备工作，换上球衣，检查比赛用的球鞋。伊卡尔迪也是如此，主教练虽然在比赛前就说过这场比赛不会让他上，为最后一场比赛留力，但踢成这样总是要做些调整的。

因为还有一球的领先优势在手，更衣室的氛围不算特别压抑，三三两两几个人围在一起讨论着上半场比赛的不足，或者吃些食物，沃克则在战术板上写写画画，不过就是把海德沃德原本写在本子上的东西抄写上去罢了。这些东西球员们一看就可以理解，防守时注意盯人，进攻时多走两边，谁补谁的位，谁在哪个区域，卡迪夫城重点人是谁，都标注了出来。

没什么了不起的，这些东西在赛前布置时都已经说过了一遍，如今不过是把冷饭在炒一遍罢了。

当讨论声渐渐淡去，球员们突然发现自己的主教练并没有进来，没有训话、没有演说，哪怕是批评都没有，准备了很多说辞甚至反驳的穆斯塔菲，主教练根本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他只是在盯着球员签到表微微出神。

索尔?坎贝尔见沃德没有进来的意思，主动站到了所有人身边，充当了教练员的角色，“我们上半场踢得像个被阉割了的太监，倘若上帝如此厌恶朴茨茅斯，那么又何必让我们在主场踢出个4-0？………”后面的话沃德已经听不清了，他拿着表格，往球场的方向走去。

雨太大了，中场休息时球迷看台上根本已经没几个人，陆陆续续有些球迷在打着伞退场，他们根本就没打算看完全场。他不禁怀疑下半场还有多少人可以剩下来，一万还是五千？在或者更少。

沃德把纸条折成块放在衣服里面的口袋，目光在球场里搜索，雨天灰蒙蒙地在加上球场很大他一眼望过去一无所获。他没有犹豫，跨进了漫天风雨里，雨珠立刻汇集成小溪从背后流下。他继续寻找，浑身在几秒钟的时间里已然湿透，沃德被雨淋湿到骨里里，他不知道自己犯什么傻，又或者是其他什么。

雨势转大，刺痛了双眼，轰然敲打着地面，一道黑色的身影从广告牌后倾泻而出，那个人时而高抬腿，时而冲刺，时而左右晃动着身体，他看见那个习惯高昂着头的人，如今只是低垂着奔跑，很长时间沃德只能看到这个画面，雨一直下、一直下，一直下。

那道影子充满着孤独的味道，时光在这一刻仿佛发生了错乱……

“该死的，我得把你换下去，你别想在踢比赛了…”

“等比赛结束，你杀了我都行！”

也许此刻已然分不清脸上流下的雨水还是泪水。

“皮尔斯！！”沃德喊到，也许是雨势太大，他并没有听到，而是专注于自己的热身，头也没抬一抬。

他没有在多说什么，回过头缓步回了更衣室，半分钟后，沃德找了块磁石把口袋里的球员表贴在了更衣室那张写满战术指令的板子上，名单上，球员们留下了各式各样的签名字体，越靠后的名字越让人认不出这些哥么叫什么，唯独最后一行标明大写英文字母“C”的位置是块空白，那是皮尔斯，已经伤了月余的副队长皮尔斯。

海德沃德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拿起手里的笔把穆斯塔菲的名字从阵容里划去，然后就不在做多余表示，提前了五分钟就拿着东西头也不回地去了教练席。

“我他妈已经老了，还是个满身是伤的瘸子，也许有一天我会发一个简短的退役申明，没有轰轰烈烈，没有冠军相送，让十多年的球员生涯一切随风，谁还会记得我呢？但总得做些什么，麦克维视我为偶像，但我总要证明他的偶像无所不能，这样他才会有活下去的勇气。”这是一位朴茨茅斯老兵的原话，他一年前还在领导着一支残破的球队，一群根本不知道胜利为何物的垃圾球队，勇敢地绞死曼联，大半赛季后，他只能在雨中孤独训练，七层地域啊！沃德，你到底是个怎样混蛋的教练！

海德沃德在教练席一阵苦笑，就坐在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暴雨还在下，皮尔斯从雨中一路小跑过来，他刚刚才知道自己会在下半场出场，所以急着回更衣室拿一套干的衣服，时间还有一会。

“给。”沃德把一整套叠的整整齐齐的球衣球裤放到了皮尔斯的手里，“就在这换吧。”

这是件已经洗到发白的37号球衣，他的球鞋也不同于球队的任何人，很旧了，有些地方甚至还有补丁，但看得出主人对他很是爱护。

皮尔斯见海德沃德一直盯着自己的球鞋看，露出了一丝丝笑容，边换衣服边说道：“这双穿习惯了，那些高档的新鞋不适合我的脚。”过了几秒，“我还在克罗地亚踢球时，遭遇过一次严重的偷窃，那时候穷，唯一的一双球鞋被偷走了，这双是那时候队友一起凑钱买给我的，我得一辈子留着他。”

沃德只是拍了拍这位老将的肩膀，取来一块干净的白布蹲下来亲自擦拭着这双战靴，“沃德……”皮尔斯的声音仿佛被什么东西堵在了喉咙口。

“伤还影响比赛吗？”海德沃德完全被感性的一面占领了大脑，到现在才想起来再问问伤病情况。

“完全没问题，就像是一次重生。”皮尔斯将目光投向了看台，他的女儿、他的妻子、他的父亲就在那个方向，“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海德沃德也将目光看向了看台，看向了朴茨茅斯球迷的方向，紧接着球员们也陆陆续续从球员通道里出来，他调整着情绪，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语气说道：“带我们去英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