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苍清尘都发话了，苍清崖眉毛一挑，点头赞同。

化羽从净池出来，身上的伤就好得差不多了。他换了干净衣衫，梳好发髻，被带到一扇门前。仙童示意他进去，然后轻轻合上门。

化羽好奇地打量四周，发现这扇门后是一个类似洞穴的地方，悠长看不到尽头的狭窄通道，四壁上凸出数不清的菱形晶柱，折射出幽然的光芒。身后的门已经关上，化羽只有沿着通道向前走，他从那些晶柱中看到自己的影子，光芒中扭曲变形的身影。

在另一处，苍清尘和苍清崖正从水晶镜中观望着化羽。水晶镜和晶洞便是一世镜的全部，这是苍无境特有的宝物，能够窥视一个人的身世背景以及过往经历。化羽走这一道，过往的重要瞬间便都呈现在了二位眼前。

看罢镜中影像，苍清崖深深吸了口气。

一旁的苍清尘先开口道：“没想到，这孩子竟是妖王之子。”

苍清崖点了点头，用满是感慨的语气说道：“九耀封魔针还真是厉害，你我修为居然都将他误看成凡人。这幻虚里也不都是庸碌之辈嘛！”

见苍清崖看重的点和自己完全不同，苍清尘既无奈又觉得好笑，叹了句：“你呀！”移步坐下端起茶盏。

谁知苍清崖突然转身，冲着苍清尘一脸严肃地说了句：“我决定收那家伙为徒！”

苍清尘刚把茶盏送到嘴边，一口水没咽下去便呛了回去。

“你——”他咳了几下，才接道：“你是认真的？”

“当然。我很认真也很慎重。”

“可你方才还一口回绝，说他不安本分，怯懦逃避，总之不适合修仙。”

“我改变主意了。”

“原因呢？”

“他有惊人的毅力，顽强的斗志，还有我喜欢的一身傲骨！”

苍清尘想了想，然后起身道：“说实话，打从第一眼看到那孩子，我就有点喜欢。毕竟我们苍无境冷清了太久，是需要点朝气。可是清崖啊，半妖也是妖，妖不入仙门是我仙家的规矩。我苍无境虽然不像其他门第那般刻板守旧，可仙家的规矩也不好坏啊！”

苍清崖听罢倒是一脸的不在乎，“他本来就是半人半妖，如今妖元被封，根本已经失去妖性，那就只剩凡人属性了。我收一个凡人做修仙弟子，怎能说坏了仙家规矩？况且，你不说我不说，又有谁知道我们已经知晓他的身世呢？”

苍清尘朝苍清崖走近两步，低声道：“你该不是为了跟殇戈置气才想收这孩子的吧？”

苍清崖把头一甩，回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凭那厮也能左右我的决定？”

苍清尘无奈地摇摇头，他知道苍清崖的脾气，也清楚他和殇戈之间的宿怨，所以担心苍清崖是因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才想接纳化羽的。可是，既然苍清崖笃定否认了，他又能说什么呢？

见苍清尘没有表态，苍清崖凑上前讨好道：“尊上，那小子的确资质非凡，您又是最爱惜人才，最不拘世俗的上神，所以定会支持属下的，对吧？”

苍清崖突然这么客气，惹得苍清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白了对方一眼，“哼，别做戏了。妄我担这主仙的虚名，咱们这儿偏谁能做得了你这泼皮的主？”

苍清崖连忙向后退了一小步躬身向前，“自然是尊上做主。是尊上英明，对小辈们关爱罢了。”

苍清崖很少这般说话，每当他如此放低身段必是下定了决心，不达目的绝不罢休，想上一次他如此同自己讲话还是——

苍清尘想到往事，不无怜惜地看了苍清崖一眼，“你呀，罢了。只是，命数有定，凡事不可强求。你即便收那孩子修仙，也不要对结果太过计较。想当初，苍雅——”

苍清尘刚一说出这个名字，苍清崖立刻打断他，“尊上又戳我心窝子？”说着，两只眼睛竟然泛起泪花。吓得苍清尘再不敢多说半个字。

“行了行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说罢，苍清尘一转身疾步离去。

他并非由着苍清崖，也不是对接纳化羽没有顾虑，只是他太看重命数安排，既是冥冥中注定的，便是逃避不了的缘分，对此他不维护也不拒绝，一切就顺其自然。

于是，化羽跪在苍清崖面前奉上了拜师茶。他惊讶于这一切都太过顺利，又欣喜于这一刻终于到来。

“弟子化羽请师尊喝茶！”

苍清崖抬着头，用下巴冲着化羽道：“既入我苍无境，便该忘却前尘，包括你在凡界的姓名。从今往后，你的仙名就叫苍——”

苍清崖的余光瞄着化羽的头顶，挺好的少年郎，奈何是妖种。不过妖又何妨，谁说正道不能度妖成仙？我就要仙界看看我是如何化腐朽为神奇，成就他这个“不可能”。

想到这儿，苍清崖接道：“奈！”

“弟子苍奈敬师尊茶！”化羽应声道，没有半点迟疑，没有丝毫含糊。从那一刻起，苍无境多了一个小小师弟苍奈。

化羽不知道这里已经许久没有收过修仙弟子，那些他眼中的仙童都是正经入了仙籍的仙，故而对这个新来的凡人子弟很是好奇。拜师礼刚行完，便一个两个的围拢上来，给他介绍环境，为他安排住宿，也不乏问东问西打听他来由的。

“你为什么要修仙啊？”“为什么要选这里啊？”“为什么——”

化羽初来乍到，自然要礼貌客气，便耐着性子一一回答：

“修仙自然是为得道，好有能力福泽苍生。”

“停！”周围仙友一边喊停一边窃笑，弄得化羽不知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得体了。

一旁有人笑道：“苍生已得道，哪里用得着你的福泽！”

“行啦，人家孩子刚来，自然不知。”说着一位仙友转向化羽，认真解释道，“我苍无境的仙或是修仙弟子都以苍字为首命名，这是我苍无境创立之始就立下的规矩。”

“没错，”一旁有人补充道，“据说，当年清尘尊上和清崖仙尊争夺主仙之位，清崖仙尊惜败，然后他就把名字改了，并且定下了这更名的规矩。后来者的名字都是他给起的。”

“哝，我叫苍乐，已有几百年的仙龄，最小的是他，叫苍添，以后不能说‘苍天在上’哦，除了你他对我们都要称‘在下’，还有你刚才说的苍生是他的名字。”说着指向一旁正捂嘴偷笑的一个。

化羽简直一脸懵，众仙友见状便推苍生出来解释。

苍生止住笑，来到化羽面前，“小苍奈，我当初上山的时候也曾说过为仙要为苍生的话，记得清崖仙尊当即回了句‘苍生芸芸，你一己之力顾得过来吗？管好自己便是为苍生着想’，然后就说‘往后，你就叫苍生好了’。”说罢，双手一摊，眉眼在脸上挤出一个“囧”字。

化羽听罢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几句笑语拉近了化羽和诸仙友的距离，正在气氛越发融洽之时，突然一个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