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市委书记表态“已有所考虑”
田晓堂打起了局党组书记的主意
通过丁若愚引见,第二次赴省城找郎孝山倒是格外顺利。见到郎孝山后,他的态度还算温和,并不觉得怎么不好接触。只是郎孝山戴一副时下已很少见的黑框深度近视眼镜,看不清他的眼神,让人总感觉他有点高深莫测。
听了华世达的汇报,郎孝山沉吟片刻,淡淡地笑道:“厅里停拨那笔项目资金,有两个原因。一是原任局长包云河违规将便民服务中心与市局办公大楼搞捆绑,这个原因你们心里清楚,不用多说。其实这不是最重要的。更重要的原因,你们并不一定清楚,是上面对建设便民服务中心又有了新精神,不再提倡各个部门各自为政,各建各的小便民服务中心,而是要求各地统一修建综合性的大型便民服务中心,将各个部门的便民服务项目都集中到一起,真正实行一个窗口对外,一条龙作业,一站式服务,这样就更加方便群众,更有利于提高服务质效,节约行政成本。具体怎么做,我省的实施办法目前还在起草。在实施办法出台之前,按上面要求,我们只能对原来的有关工程叫停。情况大致就是这样,望你们能够正确理解。”
没想到郎孝山竟说出这番乍听起来合情合理的理由来,华世达心凉了半截,仍不甘心道:“我们那个主楼工程已建到第10层了,总不能就此废弃吧?按我们跟开发商签订的合同,资金不能按期到位,他可以追究我们的违约责任。我为这事真是急得不行,请郎厅长酌情考虑我们的难处……”
郎孝山打断他的话道:“你的难处我哪会不知道,可上面有新要求,我岂敢拒不执行?这样吧,你们还等一些日子,待省里的实施办法出台后,我们再一起来想想对策。”
见郎孝山脸上带了些愠色,丁若愚忙在一旁打圆场道:“郎厅长讲的都是实情,省政府办公厅昨天还发来一个通知,征求各个厅局对建设综合性便民服务中心的意见。我估计实施办法不用太久就会出台,请华局长还耐心等几天……”
华世达知道再怎么恳求都无济于事了,只得把话题转到“洁净工程”上。退而求其次,他希望郎孝山对“洁净工程”能够给予支持,适当增加第二期工程资金。不想郎孝山一口回绝:“你们云赭那个‘洁净工程’出了质量问题,厅里已收到几次群众举报了。希望你们认真整改,将问题内部消化掉。过段时间,我可能会派人去搞一次督办检查,看问题处理完没有。出了这个大事,我们没有取消云赭的农村环境整治项目,就已经够关照了。你们还想增加项目资金,那就是得寸进尺了。”说罢,郎孝山朝华世达扫了一眼,尽管看不清他的眼神,却不难想见,那厚厚的镜片后面只怕是寒光一闪。
郎孝山的话说得这么生硬,华世达不免有点尴尬,却不得不表态道:“我们正在着手搞返工重修,请郎厅长放心,我们一定会处理好这件事,欢迎省厅领导去检查指导。”
田晓堂一直没有插话。他暗暗观察着郎孝山,心想:别看郎孝山表面上还算随和,其实是个不好打交道的主儿。郎孝山以上级有新精神为由,拒绝拨付主楼工程后续资金,似乎堂而皇之,无懈可击,至于真实情况究竟如何,到底还有没有变通办法,只有天知道。从郎孝山办公室告辞出来,在走廊上迎面就碰见了尤思蜀。
见丁若愚领着他们一行数人,尤思蜀马上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脸上就显得有点不自在。
华世达和田晓堂忙跟尤思蜀打招呼、握手。丁若愚不知内情,还跟尤思蜀解释道:“华局长、田局长他们才去了郎厅长那边。”
尤思蜀越发难堪,也没邀请华世达、田晓堂过去坐坐,就一头躲进了他的办公室。
在田晓堂的建议下,晚上请出丁若愚吃了顿饭。在酒桌上,无论怎么劝,丁若愚都不肯沾白酒,只是呷了点干红。
丁若愚挺健谈,他说:“世上最大的垃圾食品是什么?我曾经问过不少人,没有一个答对的。说来令人难以置信,最大的垃圾食品竟然是国人特别偏爱的白酒。这是世界卫生组织下的结论,并非我胡说八道。所以喝白酒还是得有所节制,毕竟对身体没什么好处。现在人们都讲究养生,其实最好的养生之道就是限制饮酒。中国的酒文化说起来源远流长,其实不过是些糟粕和陋习,如今更是到了令人难以忍受的地步。什么‘酒场就是战场,酒风就是作风,酒量就是胆量,酒瓶就是水平’,什么‘东风吹,战鼓擂,如今喝酒谁怕谁?论斤不如就论箱,喝酒不怕钻酒缸。你一杯,我一杯,醉死不怕烧成灰’,什么‘能喝八两喝一斤,这样的同志可放心。能喝一斤喝八两,这样的同志要培养。能喝白酒喝啤酒,这样的同志要调走。能喝啤酒喝饮料,这样的同志不能要’,宣扬的都是些什么呀……”
华世达哈哈大笑道:“丁主任不沾白酒,侃起‘酒文化’来却头头是道啊!”
田晓堂也说:“听了丁主任这番宏论,真是眼界大开!”他心里却觉得丁若愚说这些话有点杀风景。
本来他打算用白酒将丁主任灌个半醉后再套套他的话,了解一下郎孝山口中的上级新精神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可丁若愚不仅将酒杯捂得紧紧的,还一个劲地对所谓“酒文化”冷嘲热讽,这样一来田晓堂的想法就无法付诸实施了,不免有点失望和恼火。
王贤荣用一种跟丁若愚熟得不能再熟,一点也不见外的口气说:“若愚主任的侃功,上回一伴去四川我就已领教过了。一路上只听见他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其他人只有洗耳恭听的份。后来大家都不再叫他丁主任,而改口叫丁侃爷了!”今天顺利见上郎孝山,王贤荣自认为立了大功,所以这会儿难免有些洋洋得意。尽管他试图掩饰,可那份得意之色怎么也遮不住。
几个人陪着丁若愚喝完一瓶干红,丁若愚再也不肯端高脚酒杯,但谈兴倒是越来越浓了。
田晓堂琢磨道,丁若愚的言语这么多,说不定是个口无遮拦的主儿,套套他的话,也许他会透露一二。这么想着,他心里又升起了一丝希望,便道:“丁主任,有个问题我想请教一下。郎厅长说上面有新精神,要统一修建综合性的便民服务中心,可原来让我们市局建服务中心,也是省里作出的安排。难道省政府的意见,就是让我们停工静候实施办法出台吗?就没有拿一个能前后衔接,将损失降到最低的解决办法?”
丁若愚打着哈哈道:“这事我还真不清楚。”一句话,就干脆利落地挡了回去。
田晓堂在心里暗骂丁若愚滑头,丁若愚却又说:“不过那个农村环境整治项目我倒是比较了解。要是你们一个月前过来找找厅里,只怕资金多少会增加一点。尽管你们出了质量问题,厅领导可能苛刻一些,但最终还是会酌情考虑的。这次各个地市都增加了资金,个别地市甚至增加了一两千万,唯独云赭一分钱没增加。你们的问题,还是做厅里的工作不主动,不及时!”
华世达一听这话,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喃喃道:“是啊,我们是被动了!”
田晓堂知道华世达心里难过,可这事根本怪不着华世达。一个月前,华世达还在做县长,局里是李东达在“挑土”呢。又想,别看丁若愚喜欢夸夸其谈,其实他说话很有分寸,不该讲的绝不肯吐露半个字。
饭后,送走了丁若愚,几个人坐车去宾馆。华世达感叹道:“这个丁若愚,还真有点大智若愚的味道。只是他连白酒都不沾,怎么干得了这个厅办主任?”
王贤荣接过话茬道:“他哪里不喝白酒?虽然酒量远远赶不上他的前任尤厅长,但闹起酒来也是很厉害的。我们那次去四川,有天晚上在峨眉山下,他把我和同去的所有男士都喝趴下了。他不是不喝白酒,只是要看场合,看对象,看自己的兴致,不愿意滥喝。”
华世达说:“闹了半天,他大骂白酒是垃圾食品,又狠批‘酒文化’是糟粕,原来不过是摆的阵呀!”说完这话,华世达就再也没有做声。
田晓堂感觉到华世达有点不高兴,显然是王贤荣的话无意中刺伤了他。按王贤荣的话意,丁若愚还没把华世达纳入可以与他放开畅饮的对象之列,所以才懒得端白酒。这让华世达脸上怎么挂得住?还有,丁若愚与王贤荣曾经放开喝过酒,今天却不愿和华世达喝,不给华世达面子,这么说来华世达在丁若愚心目中的地位还不如王贤荣吗?继续深究下去,华世达只怕会气个半死。
田晓堂意识到,王贤荣的老毛病还是没改掉多少。王贤荣爱说话,而且往往不经大脑过滤就脱口而出。说过的话伤害了他人,得罪了领导,他却浑然不觉。即使事后知道了,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再也没法收回,不能弥补了。王贤荣和丁若愚不同,两人虽然都话多,但丁若愚仍胸有城府,王贤荣却是口无遮拦。晚上,华世达出去会友去了。田晓堂想见见沈亚勋,就拨了他的电话。接通后,田晓堂叫道:“沈兄好,在哪里忙?”沈亚勋没直接回答,而是问:“晓堂,你是不是来省城了?”田晓堂说:“是啊是啊,晚上闲着没事,就想跟你聊聊。”沈亚勋说:“真是不巧,我跟领导下基层来了。你不知道,我现在跟龙省长跑,他是常务副省长,管的事情多,工作特别忙,他一忙,我这个跟班哪会闲着?哎呀,天天忙得像陀螺,真是累得够戗!”
田晓堂知道沈亚勋其实很享受那份“忙”,就笑道:“忙是好事嘛。忙着,说明你占着好位子,受着重用,前途正看好,而闲着却意味着靠边站。”
沈亚勋说:“那倒也是。”田晓堂说:“你去忙吧,以后再联系。”田晓堂找沈亚勋,是想请沈亚勋将常扬约出来,三人在一起坐坐,他有事要请常扬帮忙。现在沈亚勋不在省城,他只好直接给常扬打电话。常扬很快就赶到了约定的茶楼。两人喝着茶,闲聊一番后,田晓堂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常扬,说:“您那篇稿子唐书记和韩市长看了都很满意。辛苦您了!”
常扬笑笑,说:“我是用心写的,领导满意就好!”将信封掂了掂,又道:“这么厚?好像不止1万呢。”田晓堂只得说明:“我在1万的基础上加了五千,算是一点心意,感谢您为这篇稿子付出那么多心血!”常扬却说:“你这样做就不好了。原来讲好只收1万,我可不能食言。”说着,就要从信封中抽出五千来退给田晓堂。田晓堂忙拦住他道:“五千块钱算不了什么,您就拿着吧。再说,我还有事要托您帮忙呢。”常扬问:“还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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