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糖：正常，血脂：正常，血压：偏高……好吧，肯定是因为鲁斯的错。”

黑川羽见将测量仪的数据保存然后放回到嵌入墙壁内的玻璃柜里，测量仪看起来就是一个小型的太空舱，将这玩意对准你的小臂放上去，就能显示出实时的测量数据，包括血糖、血脂、血压、脉搏、体脂率，数据可能会有很细微的偏差，不过无伤大雅，这本来就是拿来给医生和病患做一个参考的。

夜幕降临，一天的时间一晃而过，黑川羽见将平板上的《炼金元素周期表》划掉，从床边拿起拐杖撑着下地准备去吃晚饭。

“噢，新人，你打算吃晚饭了吗？”

他一推门出去就看到上源彻搂着一个女性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仔细打量过后他发现那个女性就是之前的泡泡袖女生，她的衣服好像是在和上源彻撕扯的过程中不小心被自己撕破了一条口子，所以现在穿着上源彻的外套。

黑川羽见很庆幸上源彻还没有人渣到又叫一个女朋友来的程度。

“娜斯小姐呢？”

“嘘……”

上源彻闻虎色变似的瞪大了眼睛，不断朝他挤着眼睛，而泡泡袖女生依旧依偎在他的怀抱里，只是不时抽泣上几声。

“咳咳，就，我想和你请个假，我们要出去吃个饭，就可能两三个小时。”

上源彻有些为难的咂了咂舌。

“现在？”

黑川羽见往客厅的窗外瞧去，外面大雪纷纷，夜色渐沉，然而城市的灯火也盛大了起来，朦胧的光在雪夜后晕成几千个大小不一的圆环。

“行，那你去吧。”

“真的？”

上源彻一愣，他没想到这个新人这么好说话，难道是他忘记自己之前把他丢在雪地里的事情了？

“去吧，随便你。”

黑川羽见本来也还在想，自己要是点晚饭到客厅吃，那么万一碰到还在客厅纠缠的三个人岂不是很尴尬，现在这情况正好随了他的愿。

“……”

上源彻又是一愣，怎么这句话和刚才娜斯和他说过的一模一样？

“那个……”

泡泡袖女生从上源彻的怀抱里出来，用哭的通红的眼睛看向黑川羽见，眼神极其委屈，好像是迷路的人在历经艰难之后终于看到了城市的泊油路。

“给你添麻烦了，真是很对不起。”

“没有关系。”

黑川羽见摆摆手，要是道歉也应该是上源彻来道歉。

“把眼泪擦擦吧，不然看东西不清楚。”

他一语双关地说道，而上源彻相当有自知之明的缄口不言。

“那我走了？”

“你不会还指望我送送你吧前辈？”

“那倒是不用。”

上源彻朝他点点头，然后搂着已经没有泡泡袖的女孩离开了病房，娜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不过黑川羽见觉得和上源彻谈恋爱的人真是可怜。

“喂？你好。”

他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然后打开电视拨通了手边的双线座机。

“请送一份c13号套餐过来，饮料要大杯加热的，珀丽斯鱼的触手帮我烤到九分熟，然后请把里面的蜥蜴腿换成普通的手枪腿，谢谢。”

……

入夜，大雪，银枫区外环。

莎士沃姆比亚的盛况举世共睹，黑夜里依旧有明盛的灯火驱逐黑暗，但，即使是这样的光也有无法涉足的地方。

贝特眼前的光来自于那一片绵延开数百米的珊瑚礁，即使电闸早已被他拉断，大厅陷入了黑暗，可那常年居于骁浪区外深海几千米下的植物和浮游生物依旧在闪烁着荧蓝色的光，它们被从无边无际的海洋迁移到这不过几百立方米的全景水族厅里，完全模拟深海水压和含盐量的环境让它们得以在这生存。

大鱼的身影在更高处若隐若现，水花翻涌的同时，荧光从黑暗里浮现。

“很美对吧？”

从大厅的另一端传来皮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的声响，来者将手杖不轻不重的拄在身前，侧身看向几十米高的“大海”。

“听说，每个双数年份的三月到六月，缀星海的海浪会将大量的浮游生物送到陆地，放眼望去，荧光四起，海浪起伏。”

缀星海便是骁浪区的临海，在很多年以前那里落下过一颗流星，得名“坠星海”，后来人觉得名字不吉利，于是改“坠”为“缀”，意为天空点缀的海洋，实际上也是如此，荧光漫布的时候，大海看起来宛如璀璨的星空。

“那里有一片黑色的礁石林，是看海最好的位置。”

那个人从阴影里走了出来，透过挂在鼻梁上的叶色单面镜片转而看着贝特。

“不过很可惜，我这样的老骨头应该没有机会再去海边一次了。”

他笑着摇摇头，语气仿佛垂暮的老者。

“先生。”

贝特很尊敬的行了一礼，按年纪来算，对面的人应该是他祖父那一辈，只不过因为在术式方面的造诣使他看起来宛如一个正值壮年的中年人，抛开那头白发，对方和他走在一起说不定会被人当做兄弟。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他们两个的地位天差地别，在整个莎士沃姆比亚的交易链当中，一共只有15位【首】，代表着黑色交易的话语权和绝对的铁腕，而面前的人就是其中之一，驻扎银枫区，掌管着区内大大小小见不得光的一切事务，被人称为【勒泽阁下】。

“您还很年轻，完全可以再去个几千几万次。”

“贝特，不是这样的，所谓的海啊，在大地的另一边，古时候要去到大海，需要漫长的时间，需要马车，需要风琴，需要跋涉千山，需要历经无数的人和事，最后才得见那片湛蓝无边的天地，你的故事都被记在风里，那样的旅途，一个人去又有什么意思呢？”

勒泽的语气像是在和自家的孩子谈心，饱含的沧桑让贝特心神为止一动。

“我已经很老了，早就过了牵着喜欢的女孩的手在海边散步的年纪，也没有那么多旅途的故事可以讲了，现在去海边无非也就是去见见和我一样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朋友，但其实我们都不太愿意再回忆过去了。”

“……”

贝特沉默不语，这涉及到了一位【首】的私事，按照规定他不能听，否则就要承受割耳之刑罚，但是勒泽在说，他不能打断，更不能无礼的捂住耳朵。

“别那么紧张。”

勒泽在身后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这里只有我和你，我只是个有些钱的小老头，而你是我的客人，这里就是我的养老院，而贝特你是唯一因为真正关心我来看望我的孩子，好孩子，我又怎么会让你承受无端的刑罚呢。”

“是……先生。”

贝特也在另一边的长椅上坐下来，虽然这些年他没少走过刀尖路，但是在面对这位交易链的顶端，同时也是术士顶端的老者时，他仿佛又回到了几十年前的那个雨夜，像幼兽似的对勒泽从心底感到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