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央烛从南宫城出来之后,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她不知道郁落白去了哪里,她也没有朋友,不知道去哪里打听消息。
平日里她都是跟在郁落白身边,如同她的影子,逐鹿大会开始之后她们分开,这也是这么多年来她们分开时间最长的一次,却不曾想,因为这次分开,再在江北聚集的时候,迎来的却是那么突如其来的冲击。
她知道的地方也就是来兮辞,但是游荡到来兮辞的时候,也只有眼前的一片苍凉,一堆废墟。
站在焦土前面,顾央烛才算感受到什么叫做瞬息万变。
时光似乎回到了她十五六岁的时候,她只是一个村寨里普通的女孩子,有着父母的陪伴,可是一场大火毁了她的生活。
她至今都不清楚那场大火是怎么燃烧起来的,只是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熊熊烈火包围。
她在那场大火里毁了容。
这是她的记忆,可是在地底城的时候,叶葬说这根本不是她的经历,她应该是来自巫棠教的弟子,和叶葬、云澈、霍无怀是同门。
“真真假假,世人又如何能分辨得清楚?”顾央烛看着废墟,有气无力地感慨了起来。
“你不是挺能的吗?来打我啊……哈哈哈……”就在顾央烛打算转身离开的时候,废墟后面传来一阵尖锐的笑声。
顾央烛心想可能是地痞流氓在欺负人,她实在没那个心思管这些事,也就全当没听见。
但是她刚往前走了几步,就听到一个虚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虎落平阳……”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拳打脚踢的声音盖过了。
顾央烛心里对那个声音闪过一丝莫名的熟悉,停下了脚步,鬼蛇神差地回头,朝着废墟后面走去。
焦黑的土地上,沈月楼被两个混混踩在脚下,其中一个钳着他的左手,一旦他有所反抗,就捅他手腕上的伤口,让他痛不欲生。
虽然沈月楼脸上沾满了尘土和焦炭,可是顾央烛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住手!”顾央烛声音冷得像是寒冬的水,朝着两个小混混走近。
沈月楼吃力地把头从地上抬起来,看向顾央烛,她的半张脸隐藏在面具后面,巨大的风帽把她的整个脸庞都勾勒上了一片阴影。
沈月楼心里有种奇异的感觉在刺痛,他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是无奈,羞愤,还是动容,他分不清楚。
“这姓沈的女人缘,还真是好啊,都变成残疾了,还有人赶着趟来帮助他。”其中一个瘦高的混混抽出后腰别着的刀,一脸不怀好意地走向顾央烛。
但是他还没得及展示他的刀法,就被顾央烛一个擒拿卸下了肩膀的关节。
“啊……”高瘦的混混惨叫着,扔掉了刀,跌跌撞撞地朝另一个同伴冲过去,大喊:“练,练过的……”
像这种王八级别的混混,只要给点震慑,他们自己就屁滚尿流地跑了。
果不其然,高瘦的混混在被卸掉了关节之后,知道顾央烛不是个善与之人,当即拉着同伴灰溜溜地跑进了小巷子里。
“还好吧?”顾央烛走上前去搀扶沈月楼。
沈月楼苦涩地笑了一下,摇头:“没事,多谢相救。”
虽然沈月楼嘴上说着没事,可是顾央烛搀扶他的时候就发现他全身软绵无力,是咬着牙艰难地站了起来。
看来是中了软筋散,才被那两个混混如此欺凌。
顾央烛也没多问什么,只是扶着沈月楼到一旁的台阶上坐下。
沈月楼很吃力,坐下之后就低着头,也不说话。
“给。”顾央烛的手出现在沈月楼眼前,她的指尖捏着一颗深色的药丸。
沈月楼的视线顺着顾央烛的指尖往上看去,手腕,衣袖,肩膀,然后是隐藏在风帽里面的半张脸。
“谢谢。”沈月楼虚弱地道谢,伸手接过药丸,送入了口中。
顾央烛轻轻在沈月楼身边坐下,看着眼前的废墟,低声问:“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小姐和起湛公子,还有云公子呢?”
沈月楼轻叹了口气,说:“郁落瞳回白云间了,小白和云澈去了腾冲。”
“腾冲?”顾央烛脸色一变,语气急促起来:“去救遗鹤长老。”
沈月楼点点头,然后他偏过头看向顾央烛。
顾央烛一下子站了起来,似乎瞬间有了方向,可是往前迈出两步,她却又停住了脚步,转过身看着沈月楼的脸,小心地问:“小姐她,没有提起过我吗?”
沈月楼垂下眼眸,细细想着从南宫城出来以后的一切,好像真的,郁落白不管谈论什么,都会巧妙地避开顾央烛和霍无怀。
看到沈月楼沉默,顾央烛心里刚刚燃起的期望顷刻就被一盆冷水兜头浇灭了。
就算她找到了她,又能怎么样呢。顾央烛悲哀地想。
她在沈月楼的沉默中后退回来,重新在他身边坐下,他们俩的身影在废墟里显得那么孤单落寞。
“沈公子,接下来你要去哪儿?”顾央烛向来不会主动和人攀谈,但是此情此景,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
沈月楼疲惫地说:“我想去雷云堂看看落难的姑娘。”
“我陪你过去吧。”顾央烛的声音很轻,可是沈月楼却听得清明,“我已经,没有地方可去了。”
沈月楼内心颤动了一下,那句“你和小白怎么了”差一点就要问出口,但是他看到顾央烛脸上悄无声息地落下了一滴泪。
她急忙低下头,掩藏住自己的悲伤情绪。
这一刻,沈月楼突然就不想再去探寻其中的弯弯绕绕,他偏过头,顾及了顾央烛不想在外人面前表露情绪,平静地说:“我也没处可去,我们就结伴吧。”
当然,以沈月楼的家世和能力,他不管是回钟岭山找师傅,还是回洛阳继承家里的产业,都是条条阳关道。
但是,他知道自己就是因为没有归属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才会成立来兮辞。而且,他断了手之后,开始认真思考人生的意义,可是越思考,就越迷茫。
以前他的愿望是做个游侠,所以拜在钟岭山陈止客门下,后来拜别师门下山,他又建立了来兮辞,收容那些孤苦无依的女孩子。
那现在呢,他的道路又该怎么走,他本来打算回钟岭山的,可是看着顾央烛,他突然不想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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