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甩不掉的昏暗。雨霏狠狠地闭上眼睛,再充满希望的睁开,还是那片甩不开的昏暗。灰绿灰绿的一片,没有物体,没有天地,没有远近。雨霏的手绝望的使劲挥舞着,就是挥不掉那无边的昏暗。
快要窒息的感觉使劲攥着雨霏的心脏,受不了了,刚要大声叫喊,一眨眼的霎那,雨霏终于欣喜地发现自己还是躺在自己的床上。墙上维尼小熊的小夜灯依旧发着暗暗的黄色的光。窗外莹白的路灯把摇曳的树影投在窗帘上,摇摆出一种诡异的凄美。看来睡前是忘了关掉电脑的电源,鼠标还在幽幽的闪着蓝光。妈妈看见了肯定又要唠叨了。雨霏暗自笑笑,回过手去搂自己的小丑鱼,每天都是搂着它睡的。
一回手,不是毛茸茸的小鱼,是一片温热的感觉。雨霏惊奇的回头,原来是妈妈躺在里面。高兴极了,自从懂事,都是自己睡,在最害怕的雷雨夜晚也是搂着小丑鱼缩在被子里。今天妈妈来陪自己了,看看窗帘外面一闪一闪的闪电,待会就要响起雷声了,雨霏搂住妈妈的腰,一点都不觉得害怕了。
妈妈为什么总是背对着自己,雨霏想要和妈妈说说话,又怕打扰了妈妈的睡眠,轻轻摇晃着妈妈,如果妈妈没睡着,应该就会转过来吧。
“霏霏,要下雨了。”妈妈说话了,声音怎么这么怪怪哑哑的。
“霏霏,要下好大好大的雨了。满天倾泻的,那些都是妈妈的泪水呀。”妈妈又说到,声音显得那么悠远。
心疼的搂住妈妈,雨霏什么都没有说。
“霏霏,你都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妈妈呢?妈妈真的好心痛,妈妈白疼你了。”妈妈的声音都是幽怨。
心里猛然紧了一下,“妈,我是不想让你难过,霏霏是真心爱妈妈的,霏霏没有想过要瞒妈妈呀。”
“霏霏,妈妈恨,妈妈恨呀。妈妈好难过,好难过……”妈妈伤心的啜泣起来。
“妈妈,不要这样,霏霏真的爱你,真的。”雨霏急切的说。
妈妈却又笑了起来,“哈哈哈,霏霏,什么事都会有报应的,有报应的。我爱了谢志凛一辈子,他却骗了我一辈子。我那么爱你,你也要欺瞒我。没有爱了,都是欺骗,会有报应的,总会有报应的!……”
雨霏既心痛又害怕,“妈妈,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窗外划过一道闪电,要打雷了。雨霏轻轻摇晃着妈妈,妈妈慢慢的反转身子。
一声震天的霹雳响起来,雨霏看着妈妈转过来的脸,空白的,脸上空白的一片。突然,脸上流满了血,在空白的面孔上,雨霏突然看见了妈妈临死时躺在自己怀里那双不甘的眼睛,就这么幽沉的看着自己。
……
“啊……”
“小菊,小菊,你怎么了。快醒醒,快醒醒呀。来人哪。”
外面响起一声震天的雷,霜菊大叫了一声。被霜菊的惊叫声吓醒,李玥看着霜菊满脸的泪水和满头的汗水,皱着眉头不停的挣扎着,又着急又害怕。
飞莺和弄影守候在外间,听见叫喊,匆匆往里跑去。谁想到隔壁客房的史过,动作更快,比飞莺和弄影还要早的跑到霜菊床边,一把抱过了霜菊,轻轻摇晃着呼唤着,心疼的擦拭着霜菊脸上的泪水和汗水。浑然忘记了床的里面还有一个身份高贵的未婚女子。
虽然穿着睡袍,弄影还是慌乱的给自己的公主裹上外袍。飞莺跪在床边,无措地看着霜菊苍白的脸。
没有一个人觉察出这一刻的史过这么正常。
“小菊,小菊,你快醒醒。”史过握住霜菊胡乱挥舞的手,焦急的呼唤着。
那双仇恨、不甘的眼睛离自己越来越近,枯瘦的手压住了自己的两只手。
“不要,不要。妈妈,不要啊。”霜菊恐惧的喊道。
又一声惊雷,终于,霜菊睁开了眼睛。
直直的看着史过,满眼都是惧意和无助。“我没有,没有要骗妈妈。”霜菊悠悠的冲史过说到,小脸惨白惨白。
看着心爱的姑娘这个样子,史过心疼极了,把霜菊搂在怀里,轻轻地抚着霜菊的背。
这个小丫头心里是藏着什么事情吗?什么事情能让这样的女孩难过害怕成这样?是何家以前对小丫头做了什么吗?史过安抚着霜菊,心里很是困惑。
猛然惊醒了,霜菊觉得自己现在正窝在一个好温暖,好舒服,好安心的地方。一抬头,看见史过担忧、难过的眼睛正深深看着自己。再一转头,看见一群人都在周围,关心的看着自己。
“小菊,你没事吧。那样大叫一声,吓死我了。是不是做噩梦了?”李玥看见霜菊的看着自己,忙上前握住霜菊的手。
“啊,”霜菊到衰弱的笑了,“是呀,做了一个好可怕的噩梦呢,没事了,别担心了啊。”
又扭过头去看史过,原来,那个温暖舒服,让人安心的地方竟是史过的怀抱。霜菊自嘲的乐乐。“小痴瓜,你怎么进来了。都是女孩子呢,还有一个公主呀。快出去吧,姐姐没事了,乖啊。”刻意忽略了史过眼中的深意。
天刚擦亮,飞燕就回来了,拿着史府的佣金,就得做事。在家整整的看了娘亲一天,眼见着娘的身体有了起色,渐渐好转,飞燕心里安定了不少。主子给的珠宝首饰,让弟弟找妥当地方藏了,千万不能让嗜赌如命的爹爹发现。
这一天里,除了陪着娘亲,飞燕也想了很多很多。
上午,霜菊和李玥一众人刚刚用过了早餐,史老太太就回来了。
霜菊的情绪还没完全恢复,魂不守舍的样子,史过一脸关心的焦虑,李玥拉着霜菊坐在襄阳身边,史过立在襄阳的右侧,史过的大伯和大娘坐在下面的位子上。史过的大伯跟襄阳有一搭没一搭的装作很关心皇帝的样子询问了几句,溪华只是自顾的喝着茶。
路遇土匪,霜菊急智护着史过的事已经听说了。爱怜的看看史过,襄阳转过脸,拉住霜菊的手,表情很是复杂的看着霜菊。
“菊儿,前天的事我都听说了,亏了你呢。”木木然的抬起头,霜菊看向襄阳的眼睛,那眼睛里,除了对晚辈的疼爱、呵护,竟然还有一些疑惑和微微的惊惧,想来李世民都跟襄阳说了吧。
无力的笑笑,“奶奶,是史放的功劳,霜菊只是虚张声势,想吓唬匪人的。”
“亏道是我家菊儿胆大心细,还能想得周全,让过儿藏了,遣史敖求援。那两个匪人你不怕吗?若是史放来得晚些,你的小命不是也丢了。”襄阳的口气和眼神宛若那天李世民的口气眼神,只是,比李世民多了些关爱和后怕。虽然知道了李世民的忧虑,那襄阳应该还是真的喜爱霜菊的吧。
“怕呀,奶奶。可是如果什么都不做,我们全都会白白死了。让过儿藏了我才放心,让史敖求援才会有一线希望。奶奶,即使是真的躲不过一死,我也努力过了,死也不后悔了。”
呆呆看了霜菊一会儿,襄阳终于知道皇帝为什么会害怕了。传言固然可怕,这个或许应在传言上的女孩的果敢决断,也会让一个忧心虑虑的王者害怕的,这个小姑娘身上有着不同于常人的东西。
李玥倒是安静得很,一直没说话,暗自盘算着怎样求姑姑让自己再住几晚。
“姑姑,是艺高人胆大呢。您不知道,菊儿人俊俏,功夫也俊俏。”溪华突然插了一句。
史过看了溪华一眼,心里暗笑了一下,所想应该不虚了。
霜菊却疑惑的看向溪华,“大娘,你怎么知道我会功夫啊?”史敖求援去了,当时就自己和两个匪人,还有就是藏在灌木丛里的史过,谁告诉溪华自己会功夫了?
“啊,呵呵。我是自己猜的,想那个时候,那样两个匪人,菊儿一个女子家,若没有功夫,怎么敢自己一人对敌。寻常人早是吓也吓坏了。”溪华的脸微暗了一暗,赶忙说道。
正说话间,外边一阵骚乱。
史老管家踉踉跄跄的跑了进来,“太,太,太,太夫人,玉华宫圣旨到。”
襄阳与李世民的感情是史府引以为豪的事,皇帝的意思向来都是以亲人间书信的形式传达给史府的。像这样一本正经的传圣旨,别说年轻的下人,就是老管家这样在史府待了大半辈子的人,也不曾遇见过。
襄阳倒是十分镇定,好像早就知道会有圣旨。霜菊下意识的觉得这个圣旨会和自己有关,往下看了一眼,发现史过的大娘却是一脸的惊慌。
“史过接旨。”来宣旨的是王向丰手下的一个大太监,在玉华宫时霜菊见过一面。
襄阳带着一干人跪下接了圣旨。
圣旨里说,皇帝倚重史府两代为国戍边,体谅史府一门忠良却后代稀少,惋惜史过这样一个优秀的人却又有病,所以特地给史过赐婚,赐的是董费量的二女儿,希望能让史家多多后继有人。皇帝还好心的给查了皇历,七月十九,是个不错的日子,所以特别要求史府在七月十九与董府完婚。
七月十九,不就是明天。
接下圣旨,大家面面相觑。
霜菊暗暗冷笑了一下,悄悄看向众人,史过一脸的惊讶和不满,呵呵,傻小子就是傻小子;李玥满眼的替霜菊不甘;溪华正深深吐了口气;只有襄阳气定神闲。
史府马上陷入人仰马翻中。按理,娶二房不应大事操办,可这是皇帝亲自赐婚,赐的又是高官之女,不管怎么说皇帝些面子还是要顾及的。
李玥安慰了霜菊一会儿,识相的带着弄影回宫了。
史过的大娘满脸不满意的被史过的大伯和史遥拉回房了。
史过被刘嬷嬷拉着,带着飞燕飞莺,由史放驾车去量作新衣。
单大叔带着一堆小厮出去采买。
舞云伺候着襄阳,其他大大小小的丫环仆妇在舞月的带领下里里外外的打扫布置着史府。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虽然日子皇帝已经订好了,这“六礼”还是不能废的,老管家已经带人去一样样办了,要在一天之间把事情都办妥。单大娘边指挥着人劈柴搭灶,边跟霜菊解释着婚礼的程序。
笨手笨脚的想要帮忙,却发现自己是越帮越忙,霜菊只好自己逛着,来到后花园,坐在石凳上,支着脑袋呆呆地看着各色花朵,昨夜的一场大雨打落了多少开得正盛的花。
整个将军府都在忙碌着自己老公结婚的事,只有自己这个原配老婆却无所事事。
不知不觉,又想起了昨夜的梦,还是忍不住的战栗了一下。
妈妈,这个可怜的女人,这个一直生活在幸福童话世界的可怜女人。
折下一朵花,霜菊无意识的一片片揪着花瓣,思绪却飘到了一千多年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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