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轩瞥了柳阳一眼，

“牢房有什么好怕的。”

柳阳怂了怂肩头，

“是之前在庐陵教我的夫子说牢房很可怕的，他还叮嘱我们千万不要做坏事，免得进牢房，那里面有吃人的阎罗和小鬼……现在听你的语气，好像也……”

柳阳歪着头思索了一会儿，斟酌自己的用词。

慕容轩眼中的光闪了闪，目视前方，开口打断柳阳，

“你的夫子说得对，牢房很可怕，不要做坏事，免得进牢房。”

“那你怎么不害怕呀？！”柳阳一脸好奇的看着慕容轩。

慕容轩脸色平静，

“我在荆州跟我二哥剿匪的时候，被土匪抓去过，土匪窝子里的牢房比这官府的牢房要黑得多，进过那里，再进这里，自然就没什么怕的。”

柳阳以为慕容轩的意思是说土匪窝里的牢房要更黑，更加好奇了，

“有多黑，一个窗户都没有吗？不点烛火？火把也没有？”

慕容轩扭头看着柳阳。

柳阳一脸真诚的跟他对视。

慕容轩收回视线，

“对，没有。”

柳阳一听，情不自禁的用双手环抱住自己的小身子，

“啊！那不得有耗子啊！”

“……”慕容轩不再出声。

“耗子大不大？”

“……”

“听说耗子长得太大还吃人是不是？”

“……”

“是不是？”

“……”

“是不是？是不是？”柳阳不死心的追着问。

“……”

慕容轩的眉头蹙了蹙，俊俏的少年模样的脸庞上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情，

“对、吃人，专吃你这种又白又嫩还喜欢说个不停的小孩子。

“……”

在红绡楼打架的各位公子被接回家之后没多久，漆黑天空的东方就出现了鱼吐白，黎明即将来临。

这个时候的周府，一片寂静。

周焕装受伤还真的装出了效果，回来之后，周北毅说了几句，就让提前叫来的大夫给周焕看看。

看完，没什么大事，就直接让他去睡觉了。

周焕甜滋滋的赶紧跑去房间。

小虫子站在周焕后面垂着头，没有跟上去。

他还有事情。

过了一会儿，厅堂里的所有人都离开了，小虫子还一个人干站在厅堂里不吭声。

周焕回了房间没一会儿就呼呼的睡着了。

又过了一会儿之后，确定府里的人都睡下了，府里一片寂静之后，小虫子才缓缓的抬起脚步，静默无声往周府后院的一处小房子走。

小虫子走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脚步轻盈得一脚踩在后院满地的枯叶上，干枯脆弱的叶子碎都没碎。

到了小房子前，小虫子沉着脸色看了一眼。

房门与墙壁拐角连接处的蜘蛛网在推门之前就不完整了。

在这之前，有人进去过。

小虫子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狭窄的小房子各处缝隙都从里面被封死，没有一丝亮光，借着房门打开投射进来的柔白月光，小虫子看到了房里那个背对他而立的身影。

身影听到声音，没什么语气的开口，

“关门。”

是周北毅的声音。

小虫子垂着头，关上房门。

房内瞬间漆黑一片，看不见一丝亮光。

黑暗总能给人带来无尽的想象。

……逼仄，狰狞，似有嗜血的魔鬼在头顶俯视。

小虫子关上房门之后，一声没吭，咚的一声在黑暗中跪下。

周北毅转身。

虽然房内看不见，但他转身之后，就是正对着小虫子跪着的位置。

周北毅朝小虫子走了几步，

“他脖子后面的伤是今天弄的？”

“是。”小虫子沉声答。

“当时你在哪里。”

“……就在公子旁边。”

周北毅脸色蓦的一冷，举起手里一直握着的东西，重重的抽向小虫子的后背。

感觉到这个动作，小虫子皱着眉头提前咬紧了牙关。

周北毅手中的锥刺落在小虫子的后背，用力往后一拉。

刺啦一声，后背的衣料连带着皮肉一同被撕开。

……尽管有所准备，依旧疼到像要被撕碎。

小虫子双拳紧握，脖间的青筋根根暴起，强咬着牙关，这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没等小虫子缓过来，冷着脸的周北毅再次抬手，锤刺再次重重的落在小虫子的身上，然后猛的往后一拉。

小虫子身子一歪，砰的一声将双手撑在了地上，这才没让自己倒下去。

黄豆般大小的汗珠已经从他的额上落了下来。

忍受疼痛最为考验人。

周北毅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的意思，再次挥手。

“多少年没有挨过这锥刺，是不是都忘记了这种痛感了。”周北毅的语气格外阴冷，如同来自地狱。

小虫子垂着头，两条胳膊颤抖着支撑着身体勉强不让自己倒下。

听完周北毅的话，他没有应声。

更没有求饶。

十下鞭笞，一下都不会少。

这么多年了，这一点他一直记着。

……

最后一下鞭笞落地之后，周北毅咣当一声扔掉手里的锥刺，看着小虫子。

一片黑暗之中，小虫子后背上那一大片带着肉沫的猩红像一朵带着刺的妖艳红花，刺破黑暗，兀自妖娆。

看了好久，周北毅忽然叹了口气，

“他比你我二人之性命都还要重要，宁愿你我粉身碎骨，也切不可伤他分毫，你可还记得。”

小虫子的脸色已经是惨白一片，但说出来的话仍然铿锵有力，

“……至死不会忘。”

周北毅双手负在身后，一脸怅然的抬头。

“一定要护好他……”

喃喃的像是在跟小虫子说，又像是在告诫自己。

小虫子咬着牙直起身子，笔直的跪着朝周北毅拱手，

“这次是我的失误，再有下次，以死谢罪。”

说完，咚的一声一头重重的叩在地上。

...

袁士钦早上刚起来，正准备翻翻书看看今天要讲那些内容，袁皓忽然跟屁股着了火似的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公子，公子，外面有人找！外面有人找！”

袁士钦瞟了袁皓一眼。

看到袁士钦的眼神，袁皓怔怔的放缓脚步，

“外面……外面有人找你……公子。”

袁士钦脸色平静的坐在桌前接着翻书，

“梁州的今上来找我了，还是今上派人来找我了，这么大动静。”

袁皓站在原地愣了愣，一下子不知道该用什么语气介绍外面来的那人了，

“不是，是……是颜郡守家的颜小公子……来……来了。”

袁士钦顿住动作。

袁皓有些看不懂自家公子这模样是什么意思，不知道后面的话到底该不该说。

“他嚷……嚷着……要来进来见他的朋友……”

袁士钦的眼睛眯了眯，

“他的哪个朋友。”

“他说……叫……叫慕……慕容南柳。”

袁士钦放下书，腾的一声站起，抬脚往宅门的方向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