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双手背负,立在临时堆砌起来的土台上,遥望着夜赶工的挖掘场。凭着这一千精于挖掘修筑的工事兵,仅用了两个时辰,吴侍郎家中的秘道便被摸得一清二楚,不过赵长河却并没有停止的意思,反而将工事兵分成十组,以吴府为中心,向四面八方展开不停的挖掘。在他身后,站着一名一身戎装的中年男子,炯炯有神的眼睛里闪烁着阴狠的光芒,让人不敢直视。数百名训练有素的士兵围成一圈,将土台紧紧的护在中心,显是因为上次的行剌,使得赵长河对自己的安全也不敢有任何大意。
“大伯,照这样挖,恐怕要十几天才能挖得到。何不直接派兵把他们围起来,想怎么挖就怎么挖。”中年男子颇有些不解的问道。
赵长河笑了笑,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暗中苦心培养的侄子。这中年男子便是缇骑营统领赵胜,本来章盛推举的缇骑营统领是赵长河的儿子赵佑隆,不过还来得及上任,赵佑隆便卧病在床,于是赵长河便举荐了赵胜。虽然赵胜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人,但实则上却是赵长河隐藏的重要棋子。不论领军和计谋都已深得赵长河真传,甚至连章盛生前,也毫不知情,而赵佑隆的病不过是他计划之一而已。
“你知道猫和鼠的游戏吗?太早摊牌就没有任何乐趣了,更何况我们面对的老鼠足三只,而且只只都是尖牙利齿的硕鼠。”赵长河将目光投向***之处,悠然说道。
赵胜想了想,担忧的说道:“若是让他们抢先从秘道逃走,那我们岂不是四受敌?若是我们抢先动手。把那三只老狐狸逮住,三家群龙无首,还不任我们宰割?”
“我现在就怕他们不跑。”赵长河爽朗的笑道:“你以为仅凭一个秘道,就能名正言顺的夷灭三族吗?”
“三家都有通往城外地秘道,这种行为形同谋逆,再加上把持朝政。蔑视皇上,足可以给他们一个诛灭九族的大罪了。”赵胜不以为然的说道。
赵长河摇了摇头,叹气说道:“胜儿,你是赵家子弟中最令我满意的。不过你经历得太少,又没遇过什么挫折,很多事情并不像你想像得那么简单。这一次实在太顺利了,顺利得让我有些不安啊。”
“我看大伯未免想得太多了。您早在十年前就已经着手准备今日之事,万事俱备,我们岂能不顺心如意?”赵胜皱眉说道。他一向是个行事果决之人,虽然师承于赵长河,不过对于赵长河那多疑的特点,却半点也学不进去。
“还是等朱先生回来再说吧,佑隆那边应该也准备得差不多了吧。十几年都等了,也不怕多等这几天。”赵长河缓缓的说道,眉头微皱,似乎心里有解不开地结,让他难以释怀。
二人似乎各有心事,一时俱是沉默不语。不多时。一个黑衣人举着令牌急速奔来,外围的护卫士兵见到令牌纷纷让路,黑衣人便已奔至土台之下。看着黑衣人略带踉跄的身形,赵胜不由微微皱眉,跃下台去扶着那人关切的问道:“四弟。你受伤了?”
黑衣人点了点头。无力的抬了抬手,示意赵胜将他扶上去。随即身子一软,竟倒在赵胜怀中。赵胜咬了咬牙,脸上浮起一股怒意。抱着黑衣人大步登上土台,寒声说道:“大伯,让我去宰了那小子!”
赵长河并没理会赵胜,细细的检查了黑衣人的伤势后摇头说道:“关心则乱,斌儿怎么会轻易伤在那小子手里,你以要时时谨记。”
“胜儿知错了。”赵胜低头说道,想了想又疑惑的问道:“那还有谁能伤得了四弟?”言语中,似乎对自己这个弟弟的身手极为信任。
“确实不是他。”赵斌喘气说道:“我本来一直很顺利地跟在他后面,不过到青龙桥却遭到七个人的联手伏击。”
“七个人?”赵长河皱眉问道,神情也是极为惊讶。
赵斌点了点头,庆幸的说道:“幸好那七个人配合并不默契,要不是我一个照面就立即逃跑,恐怕就回不来了。”
“能一个照面就把你伤成这样,应该就是他们了。”赵长河站了起来,凝重的说道。
“您知道他们是谁?”赵胜急急的问道。
“斌儿都这样了,你更不是他们的对手。”赵长河沉声说道:“这可是他们专门为影子护卫准备的,看来三家是联手了。”
赵胜一怔,不可置信的问道:“怎么从未听大伯说过?大伯以前不是说过,影子护卫是天下最厉害的杀手吗?还有人能胜过他们?”
“我也只是听说而已。”赵长河叹道:“要想胜过影子护卫当然没那么容易,不过能挡一挡总比坐以待毙要好吧。”想了想,又仰视着夜空说道:“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得出城走一趟。郑南风那个老东西竟然敢骗我,我一定会让他后悔的。”
“大伯要去见章华吗?”赵胜皱眉问道,见赵长河微微点头,又继续说道:“我看他未必像外面说得那么蠢,大伯可要想好再去。”
赵长河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淡淡的说道:“一个人只要有弱点,就不难对付。他那根独苗就是致命的弱点,这一次我会
着把那几块关键的虎符送给我的。”
“仅凭有秘道,赵长河也不可能赶尽杀绝吧。”刘虎吃力地说道,不敢正面回答潘泽林地问题。他好不容易搏得了陈博的信任,自以为靠到了一棵最大地大树,哪里舍得轻易放弃。更何况就算真的打起来了,他也并不看好潘家,若是在这个时候站错了方向,那一切就全完了。潘家只是他援力,而绝非理想的靠山。
“不怕实话给你说。经过这几年地苦心经营,仅我潘家的武库已可装备八千精锐士兵。”潘泽林一动不动地看着刘虎,轻轻的说道。
“武库!”刘虎闻言一惊,怪不得潘泽林这么怕赵长河挖出他的秘道,原来里面还藏着数目巨大的兵器。而且从他的话中看来,私藏兵器的还不止他们一家。其他家族想必也有类似地装备,只是数量多少而已。他出自行伍,当然知道八千精锐士兵突然发动,会有多么大的力量。若要说潘家没有谋反之心,只怕连任何人也不相信了。
“我不妨再说一件事情给你听,或许会有利于你做出决定。”潘泽林站了起来,背对着刘虎说道。
“什……什么。”刘虎略有些吃力的说道,感觉头上已经有冒汗了。潘泽林越是把这些秘密告诉他,他便越难脱身。若是他稍后想要拒绝的话,就不得不考虑到其严重的后果。潘泽林既然敢把这些事关潘家存亡的秘密告诉他,便已有足够的把握不惧他泄秘,就算是想杀人灭口,想必也非不可能。想到这里,刘虎不禁有些后悔,知道得越多,烦恼便会越多,或许今天这个邀请,自己真不该来。
潘泽林回身看了潘庆聪一眼。微微点头示意,后者见状立即说道:“父亲那日和郑、顾二位大人离开皇宫之后,已经达成了协议,三家摒弃前嫌,联手共存。”
“啊!”刘虎一惊。腾的站了起来。连潘庆聪对潘泽林的称呼改变也没有留意到。章盛死前费尽心思分化三家,他是亲自参与其中地。没想到花了这么多功夫,才使得三家有了水火不容的局面,却被赵长河这逼。反而让他们联起手来了。要知道他认为陈博所有的那几分胜算里,绝大部份是可以对三家各个击破的因素。若是三家联起手来对抗朝廷,那后果实在不堪设想。“何必一定要反呢。”刘虎苦涩的说道,虽然他知道自己这句话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但这却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凭心而论,就算我们尽心辅佐皇上,不存半点私心。那刘兄认为,日后皇上会不会对付我们呢?”潘庆聪正色问道。
刘虎木然的点了点头,事实上大陈立朝以来,从来没有哪个家族能兴盛多久。大陈历代皇帝连自己的亲兄弟尚且不信任,让他们过着形同监禁的生活,而对付自己臣子起来,更是从未手软过。君臣之间的极度猜疑,连他这个初入长安地人也深有体会,更何况这些首当其冲的豪门大族呢。
“与其让别人掌握自己的命运,不如一搏以掌控自己的命运!我潘氏一族适逢此千载难逢的良机,岂能白白错过。”潘庆聪愤然说道,一副义正严辞地样子。
听到潘庆聪说出自己内心一直坚守地信念,刘虎不由发出一丝苦笑。他又何尝不是在为了掌控自己的命运而拼搏,不过这拼搏却似乎无止无尽,到现在仍然不知道几时才能真正地掌控自己命运。而现在,他更是丝毫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而自己掌握的,不过是选择由谁来掌握自己地命运而已。想到这里,刘虎不由感到一阵心灰意冷。
“三家的实力想必刘兄也清楚,我和刘兄相交虽然日渐,不过是一见如故,庆聪实在不希望刘兄与我站在对立的一面。只要刘兄愿意相助,那我们便可不退出长安,甚至我们也可以向刘兄保证,不加害于皇上。”潘庆聪走上来拍着刘虎的肩膀劝道。
刘虎笑了笑,自嘲的说道:“太尉和庆聪兄未高看我了,虽然我现在是禁军大统领,却并不能真正控制禁军。若是迟上两个月,情况倒会不同。”一时之间,刘虎并不想急着做出决定,毕竟这是个比当初杀掉史达贵更难做出的决定。
“已经没有这么多时间了。”潘泽林沉声说道:“赵长河现在还不敢明目张胆的对付我们,不过不出十日,地下武库必会被他挖到,到时再无转寰之地。刘统领若是觉得难以抉择,大可回去多多思考,不过三日之内,必须给我们一个答复。”
“太尉大人就不怕我把一切告诉皇上和赵长河?”刘虎不可置信的问道,自己知道这么多的秘密,又没有爽快的答应他。他实在不相信潘泽林会这么轻易就让自己离去。
潘泽林笑了笑,不以为然的说道:“今日一会之后,我会连夜离开长安,就算你告诉皇上,我也百里之外了。而且……”潘泽林身子微微前倾,看着刘虎意味深长地说道:“我知道你是个不甘人下之人。而且我听说你和赵长河之间好像有些间隙,要是让赵长河得势……”
刘虎禁不住退了一步,重新打量着眼前这个干瘦高大的老头。其实一开始,他便最怕赵长河取
的三辅大臣。三辅大臣把持朝政,他还有一丝转寰的换成赵长河的话,他便再没有任何机会了。看着潘泽林那似乎看穿自己心灵的眼神,刘虎心里顿生寒意:如果自己不得已投向他,那他又会安心让自己在他旗下吗?“扳倒他!”刘虎情不自己地冒出一句。把自己也吓了一跳。
潘泽林会心的笑了笑,点头说道:“刘统领是个聪明人,我相信你会做出最明智的决定。聪儿,你好好聊聊。”说罢又向刘虎歉声说道:“老夫先告辞了,刘统领若不嫌酒菜简陋,就请尽请享用。两个时辰后,聪儿自会送刘统领离开,这一点还请刘统领见谅。”
“那下官就恭送太尉大人了。”刘虎恭敬的揖道,暗地里替自己抹了一把冷汗。刚才自己心烦意乱,脱口而出的三个字被潘泽林误以为是扳倒赵长河。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个他,可不仅仅指的是赵长河而已。
“父亲大人请放心,聪儿绝不会让您失望的。”潘庆聪将潘泽林一边将潘泽林送至后厅,一边信誓旦旦的说着。
刘虎这才注意到潘庆聪的称呼。待潘庆聪转回之际不由惊讶地问道:“你刚才叫太尉父亲?”潘泽林仅有三子。潘庆聪不过只是他的侄儿而已,对这称呼的转变当然让刘虎大惑不解了。
潘庆聪笑了笑。适前谦恭的脸上已是神采飞扬,显然对自己终于得到这谪子的身份感到满意。“飞弟的事刘兄应该知道吧,三个时辰前。父亲把我过继为他的第四子。”潘庆聪自得的说道,一点也没有为潘宗飞的死感到悲伤。
“那可真是恭喜庆聪兄了。”刘虎抱拳贺道,潘庆聪早就费尽心思想成为谪子了,这一点在他拉拢自己和杨诚之际就显露无疑,没想到机缘巧合之下,竟然让本来根本排不上的他成功了,让刘虎也不由感叹不已。
潘庆聪替刘虎倒满酒,举杯说道:“全靠刘兄和杨兄,不然小弟哪有今天。”
“哦?与我们有何干系。”刘虎惊讶地说道。要知道他这数月来几乎连潘家的门也没进过,虽然在欢场与潘庆聪有过几次交往,不过也只谈***而已,潘家内部的事,也他是八杆子也打不到边的。
潘庆聪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搭着刘虎地肩低声说道:“刘兄也知道,小弟不过是个侍郎,半点实权也没有。父亲本来有大堆郡守、将军地子侄可以选择,不过最后却选了我,你可知道为什么?”
“不知道。”刘虎摇头说道。不过凭心而论,潘家的子弟他也见过好几个,才华最出众地当推潘泽海,这人虽然不是块领军的材料,不过治政和权谋都不比潘宗向逊色多少。而潘庆聪从各方面来看也只是中间而已,只是比起潘泽林的两个儿子,却要好得多了。潘家树大叶茂,倒也不是没有人才,不过宗族向来最重血缘地远近,是以很多远房的子弟大多被投闲散置而已。
“刘兄和杨兄都是不可多得的将才,父亲对二位极是看重。而我又是二位的知心好友,所以父亲才会对我亲眼有加。”潘庆聪意气风发的说道,已陶醉在成为谪子的遐想之中。虽然潘泽林还有一个亲生儿子,不过从几个时辰前开始,最有希望接任潘氏族主,便只有他了。
“呵呵,我和诚哥高攀了。”刘虎举杯回应,迎合的说道,,心里却是不以为然。知心好友?什么时候你成了我和诚哥的知心好友了。
潘庆聪再替刘虎把酒满上,一副老朋友的口气说道:“刘兄选择我们潘家绝对不会错,不出数年,大将军的位子便是刘兄囊中之物了。”
“那我要多谢庆聪兄提拔了。”刘虎笑着说道,心里开始盘算着如何熬过这两个时辰了。知道了这些秘密,他哪里还有心思陪着潘庆聪在这里喝酒聊天了。不过他也知道,自己要想提前离开,那更是不可能的,以潘泽林的精明,至少会到达安全地点后,方才会让他离开,即使刘虎背叛他,也无法对他构成多大威胁。
潘庆聪仰头笑了笑,四下张望后凑在刘虎耳边说道:“要不是刘兄替我除掉那小贼,哪里会轮到我?这份恩情,我日后定会重重酬谢的。”
“什么!”刘虎不解的看着潘庆聪,似乎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
“杀死那小贼的人,使得是一把寒铁打制的菜刀,其他便用不着小弟多说了吧。”潘庆聪指着刘虎,一副全然知道的样子。喝了口酒,又凑上来说道:“刘兄这么照顾小弟,小弟感激不尽。只是以后若有这样后,请刘兄先知会一声,免得出点什么意外就不好了。”
刘虎无可奈何的看着潘庆聪,再找不到一句为自己辩解的话。能凭一人杀掉潘宗飞和他的三十多名护卫,而且又使得是菜刀,这人除了屠一万还会有谁。自己和杨诚在玉门关曾在潘宗飞的手里救过屠一万,有了这份交情,不管他怎样说与自己无关,又有谁会相信呢?不过他还真没想到,这个屠一万竟然如胆大,居然敢在长安的大街上将潘宗飞大卸八块。
想到那个自己和杨诚联手都难以对付的屠一万,现在就在长安城内,刘虎不禁微微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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