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陶如烟注意到另一边的车门也打开了，一个女人刚钻出了出来，就被急湍的河水给冲向了河下游。

“啊！”

陶如烟一把抓住毕湘茹的手臂，惊恐说道“妈，那个女孩子被冲走了。”

毕湘茹白着脸点头，嘴唇发白地说“我看到了。”

警车终于来了，陶如烟他们拦住警车，给警察指明了那个幸存者的位置。越来越多的人站在路边观望，等警察顺利地将那个幸存的姑娘打捞上来，陶如烟她们这才准备走。

两人刚要上车，那个被救上来的姑娘，忽然对陶如烟说“谢谢你。”

陶如烟盯着那女孩子，表情凝重。她想到那个被水冲走的女孩，便问那个女孩子“跟你搭乘一辆车的那个女孩子，是你的姐姐，还是妹妹？”

女孩子说“妹妹。”

“别太担心，相信警察，他们会救你妹妹的。”

女孩子哭着点了下头。

陶如烟见她衣服都湿了，想到自己包里还有换洗衣服，就把衣服拿了出来，递给对方。“披着吧，这个天还冷，别感冒了。”

女孩子就没再拒绝，她裹着陶如烟的大衣，坐在警察门口，低着头，身子在发抖。

陶如烟看见警察走到那女孩子的身边问话，她叹了一声，这才对毕湘茹说“妈，我们走吧。”

“好。”

车子缓缓启动，车速不快，路过警车的时候，陶如烟听到警察问那个女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子略微沉默了下，才低声说道“乔玖笙。”她声音很虚弱，大概是被吓坏了吧。

陶如烟在心里琢磨了下这个名字，才偏头对像是在神游的毕湘茹说“她妹妹，怕是活不下来了。”

毕湘茹嗯了声，她说“这雨越来越大，水流只会越来越激烈，那女孩子多半是凶多吉少了。”毕湘茹看了下车速表，对陶如烟说“跑慢点儿，三十码就行了。”

陶如烟也被吓坏了，赶紧降速。

因为被耽搁，等他们抵达外婆老家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村里人认为天黑时不应该去墓地，说是阴气重。陶如烟他们一到堂舅家，就被热情的堂舅拉去洗脸洗手，然后吃饭。

这顿晚饭吃的都是山里的绿『色』蔬菜跟农家腊肉。陶如烟很少吃到这么原汁原味的农家菜，一时没忍住，就吃得多了些。

雨已经停了，早些年村里的泥巴路在『政府』的帮助下，被改造成了水泥路。下过雨的水泥路，没有泥巴，还算干净。

陶如烟见天还没黑，便对毕湘茹说“我去村里转转，吃多了不舒服。”

“好。”

毕湘茹给她指了几栋三层小洋房，对她说“那栋房子，是你小外公家，你小外公今年已经七十多岁了，你去的时候，记得别空手。”

“那一栋是你小外公的大儿子家，他家有个小孩子，你如果去的话，记得给他小孩几百块钱

“好，知道了。”

陶如烟想了想，提着买好的礼品，先去了小外公家里。

小外公是她外公的亲弟弟，家里排行最小，今年七十多岁，身体还算硬朗。陶如烟提着礼品到他家的时候，小外公正在看京剧。

他老婆前两年去世了，目前是独居。但是儿子的家离他很近，走路两三分钟就到了，虽是独居，却也不孤单。

陶如烟来的时候，小外公盯着他看了许久，也没有把她认出来。

“小外公，您老好，我是烟烟。”陶如烟走进屋，把礼品放到老人家的椅子旁边。

老人家盯着她，目『露』出疑『惑』之『色』，“哪个屋里的烟烟？”

陶如烟不介意老人家的糊涂忘事，她看着小外公，就想到了自己的爷爷。把她抚养大的爷爷四年前已经去世了，临终前，陶如烟是守在老人家床边的。

她笑着告诉小外公“我是毕湘茹家里的。”

“阿茹的女儿？”老人家盯着陶如烟又仔细地瞧了瞧，说“瞧你这模样，这说话的样子，我还以为你是阿玉的女儿呢。”

陶如烟没听说过阿玉这人，便问“谁是阿玉？”

小外公有些惊讶，“你妈妈的亲妹妹啊。”

陶如烟吃了一惊。她说“我妈妈还有一个妹妹？”这事陶如烟却是没听说过。妈跟小姨的关系，是不好么？

老人家点点头，道“你妈跟你小姨，是我们附近几个村唯一的一对双胞胎。那年代双胞胎多稀罕啊，两人又长得漂亮，附近的小伙子，哪个不喜欢她们？”

老人家回忆起数十年前的时，仍觉得有意思。“只是你妈妈和你小姨都去了大城市。”

陶如烟心里装满了疑团，她又问小外公“那我小姨她现在，也在京都么？”

“看来你真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啊。”老人家特别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纳闷问道“你妈妈没跟你说起过么？”

陶如烟摇头。

“也是。”老人家『摸』『摸』下巴上那三指长的小胡子，说“你小姨死的那会儿，你那表姐姐才几个月大，你估计还没出生吧。不在了的人了，也不怪你妈妈没跟你提及过。”

陶如烟更是讶然。

听小外公这意思，她小姨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去世了，死的时候还留着一个孩子！

“那小姨留下的那个孩子，后来是跟了她父亲么？”

“哪来的父亲，你小姨那会儿没结婚，她是未婚生子。”小外公摇摇头，叹息道“咱们村，她是第一个没结婚就敢生孩子的。那丫头啊”

“算了，都过去这么久的事了，就不说了。”小外公仔仔细细地盯着陶如烟看了半晌，才问“你多大了？结婚了没？”

“快26了，还没结婚呢。”

“有男朋友么？我们有个远方亲戚在京都，他家有个小伙子一表人才，工作也好”

陶如烟听得头大，赶紧找了个理由，趁着天『色』还看得见，忙溜了。

回到堂舅家，陶如烟对毕湘茹说“小外公一个男人，也爱『操』心我的终身大事。一见面，就问我结婚没，有男朋友没。我才26岁，还年轻着呢。”

毕湘茹闻言失笑不已，她说“村里的姑娘二十二三就结婚了，早些年，十八九岁结婚的也有，你又不是不知道。”

陶如烟当然知道，她以前生活的那个村，女孩子结婚普遍都早。

两人洗了澡，便准备睡了。

母女俩人睡同一张床上，陶如烟躺床上玩了会儿手机，听到她妈还在刷抖音，她想着小外公说的那些事，就问她妈“妈，你怎么没跟我说过，你还有个妹妹啊。”

毕湘玉表情似乎怔愣了一下。

她关掉手机，侧过头来盯着陶如烟，问她“你小外公跟你说的？”

“嗯。”陶如烟也关掉手机，把手机放在她那边的床头柜上，将被子往肩上提了些，这才说“小外公说我小姨死了二十多年了，那会儿我还没有出生，是么？”

毕湘茹脸『色』黯然下来。

她点点头，像是陷入了回忆似的，开口缓缓叙说道“你小姨跟我，其实是一对双胞胎。我叫毕湘茹，她叫毕湘玉。我俩自小感情就好，但她读书成绩不好，我成绩很好。”

“34前，你外公工作的煤窑子发生了坍塌事故，那一场事故，死了七八个人，你外公就死在了里面。那会儿煤场只给每户人家陪了一万多块钱。”

“我记得那会儿是八几年，那时候一万多块钱也不少了。可那一年，我跟你小姨刚好读高二，眼看着就要高考上大学了，家里却没有了挣钱的男人了，又哪里有钱供我们读书？”

“高考的时候，我考上了京都大学，你小姨只考上了一个普通的大学。其实那个时候的大学生都很不错，但你小姨想到家里没钱，就主动放弃了上学的机会，把钱都给了我。”

“后来，你小姨就去打工。那个年代高中文凭也算是高学历了，她拿着高中文凭，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工作。但我没想到，她竟然谈恋爱了，还未婚就生了个孩子。”

“后来那男人也没要她了，她独自带着孩子回了村里，把孩子丢给你外婆养，她又出去打工了。”

讲到这里，毕湘茹忽然沉默起来。

她脸上，蒙上了一成叫做悲伤的东西。

陶如烟握住毕湘茹的手，轻声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毕湘茹眼里像是装满了泪水，她抽了抽鼻子，声音哽咽地说到“我大学毕业那年，准备嫁给你父亲，我和你小姨见了一面，与她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她很开心，还说要来参加我的婚礼，给我包个大红包。结果”毕湘茹的眼睛开始不停地颤动，眼泪落了下来，她赶紧擦擦泪水，悲伤地说道“结果她却在回程的公交车上，出车祸死了。”

陶如烟听得心里难受，“那她的女儿”

“她的女儿，后来被人给领养了。等我和你爸爸结婚后，我也想过去把她带回来养着，结果当年抱走她的那户人家已经出国去了。”

“这些年里，我一直都没有你那个表姐姐的联系方式。”

毕湘茹牵强地笑了笑，她说“之所以没有告诉你，是因为她死去太多年了。再说，那你走丢那会儿也还小，等我们把你找回来的时候，你都长大了，也没有机会对你说。”

陶如烟表示能理解。她又问“那姐姐知道么？”

毕湘茹摇头，“也没有跟她说过。”

疑团被揭开了，陶如烟也感到唏嘘不已。“也不知道当年小姨生下的那个孩子，到底过得幸不幸福。”

毕湘茹也有些出神。

过了很久，陶如烟才听到毕湘茹说“听说抱走她的那家人条件不错，那个年代就能出国区做生意，想必家庭条件应该是不错的。如今快过去三十年了，只怕是积累了不少的财富吧。”

闻言陶如烟便安心了，她闭着眼睛感慨道“希望她过得幸福吧。”

也许是因为突然得知毕湘玉的事，这一晚，陶如烟睡得并不好。毕湘茹大概也是想起了那些悲伤往事，躺在床上，一个晚上都翻来覆去的，醒了好几次。

早上起来的时候，母女俩人一直在打哈欠。

吃过早饭，母女俩在堂舅的带领下，带着祭品跟鞭炮之类的东西上了山，去到墓地，祭拜了外婆。

祭拜结束后，回到村里，母女俩又去村里其他亲戚家走了一趟。中午在小外公的大儿子家里吃饭，晚饭又是在另一个亲戚家吃的。

第二天一大早，在堂舅家里吃了饭，两人这才启程回家。走的时候，毕湘茹给堂哥塞了五千块钱，名义上是感谢他照顾来家的房子，实际上也是为他补贴家用。

来的时候他们带着几箱子衣服，回去的时候，竟带走了数百个鸡蛋跟几只老母鸡，还有一些老腊肉土特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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