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跟着六皇子进到里间,透过垂下的幔帐,可以看见躺在床榻上的皇后的身影,皇上正坐在床边,双手握住皇后的手,柔声道:“皇后,你先歇歇。
接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响起,皇后有气无力的声音传来:“陛下,太子他……”
“别提那个逆子!”皇上顿时拉下了脸。
“皇上!你小声些,姐姐这还病着呢。”站在床边的王贵妃开口道。
皇上瞥了眼王贵妃,放柔了声音道,“皇后,别胡思乱想,先保重身体要紧。”
“皇上,太子只是一时糊涂……”皇后正待说话。
六皇子便道:“父皇丶母后丶贵妇娘娘,表叔和表婶来了。”
“微臣(臣妾)参见皇上丶皇后娘娘丶贵妃娘娘。”
“起来吧。”皇上摆了摆手,拍了拍皇后的手道:“皇后,你放宽心,什么都不要想,一切等你病好了再说。”
说完他站起身走到凌梦晨身边道:“你跟我来。”
“是,皇上。”凌梦晨转头看向沈梨若道,“若儿,你陪陪皇后娘娘。”
“是,夫君。”
沈梨若走到床边,便看见皇后脸色苍白,形如槁枯,哪还有平时母仪天下的雍容模样。
“姐姐,你别担心,太子这次的错虽然犯的大了点,但终究是你和皇上的孩子,这虎毒还不食子呢,皇上不会要太子的命的。”王贵妃这话说的不咸不淡,历朝历代,皇子若不是牵扯到谋逆大罪,有谁是被处决了的?最多不过是被圈禁致死而已。可是在这皇宫中,有太多的东西让人拼了命也要去争取……
“我早就看哪个韵贵人不对劲了,举手投足就是一妖媚模样,太子也真是的,怎么就这么糊涂呢,如此一来这太子之位怕是…”王贵妃虽然满脸担忧,但却怎么也掩盖不了脸上的喜色。
“你……你……”皇后捂住嘴剧烈的咳嗽起来,苍白的脸气的顿时接近透明。
“母后,母后,你没事吧。”六皇子扑到床边,拍着皇后的背说道。
“母后没事……没事。”皇后剧烈的喘了几口粗气道。
“快,快去叫太医。”六皇子死死的盯着皇后手中手帕上的那丝刺眼的鲜红道,“母后别听他人胡言乱语,皇兄之事自有父皇定夺。”
“姐姐勿恼,我也不过随口说说。”王贵妃轻笑道。
与后宫嫔妃私通?沈梨若微微一楞,记得上一世太子也是因为此原因而被皇上罢黜太子之位,贬为庶人,可那是在一年以后了,可如今却提前了足足一年,不一样了,不论是她,是夏雨,还是其他人……都不一样了。
……
“皇上,你叫微臣来此有何吩咐?”凌梦晨恭敬的说道。
“听闻那个逆子在外拦住你了?”皇上面沈如水,让人猜不透心里在想什么。
“是的,太子让微臣给皇上代话,不过微臣并没有答应。”
“他想说什么?”
“太子说他是一时糊涂……”
“哼!糊涂?他那脑子什么时候清醒过?”皇上脸色铁青,“他贵为太子,不约束自己的行为,反而错事不断,朕已经给了他一次又一次的机会,他不仅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如今竟然……”
凌梦晨站在一边没有出声。
“太子如此,皇后病重。”忽然皇上“砰”的一声拍在桌上道:“朕还没老眼昏花呢,一个个就忙着骨肉相残。”
皇上顿了顿道:“梦晨。”
“微臣在。”凌梦晨躬身道。
“去查一下这件事后究竟都有谁?”
“是,皇上。”
正在这时,一阵战战兢兢的声音响起:“皇上。”
“什么事?”皇上吼道。
“裕德郡主来了,正在照德殿。”
“她来了?”皇上脸上一喜,站起身跨出了大门。
……
“姨母,裕德来了。”一个身穿青色宫装的少女坐在床边,握着皇后娘娘的手,柔声说道。
她年纪不大,大约十五六岁,容貌艳丽,身材窈窕。
“裕……裕德。”躺在床上的皇后脸色露出一丝笑容。
“姨母,你好生歇息,裕德还等着你好了之后教我做桂花糕呢。”她的声音清脆动听,几句话让皇后开怀了不少。
“你……你这丫头,就知道吃。”皇后笑了笑道。
“姨母要是不快点好,裕德就天天吃,吃成个小胖子。”她的声音脆脆的,带着娇憨。
这个裕德郡主,沈梨若是知道的,她父亲陈郡王常年驻守在陈州,母亲是皇后娘娘一母同胞的妹妹,皇后膝下无女,对这个侄女格外疼爱。
太医先前说皇后是急怒攻心,若想痊愈必须大喜,可如今太子失势,王贵妃等人在侧虎视眈眈,又怎么能开心的起来,裕德郡主的到来也算让皇后心情缓和了不少。
就在这时,皇上走了进来,几人忙起身见礼。
“裕德,好生陪陪你姨母,她可是时常在念叨着你。”皇上笑了笑道。
“臣女遵旨。”裕德盈盈一拜,一双妙目却越过皇上直往后面的凌梦晨看去。那眼神含羞带怯,一眨不眨的,仿佛凌梦晨就是她一直等待的人。
沈梨若一见,心中不由的一跳,步子不由的向凌梦晨身边挪了挪。
“怎么了?”凌梦晨俯下身子,轻声道。
“无事。”沈梨若摇了摇头。
“这位是?”裕德郡主打量了一下沈梨若道。
她进来至今只挂念着姨母的病情,对这个长相清秀的女子倒没有怎么在意,本就以为是一个普通的后宫嫔妃,如今见到她和凌梦晨的亲昵,一股危机感油然而生。
“哎呀,郡主你才进京不知道,这时靖王世子妃,皇上亲封的娴夫人。”一旁的王贵妃笑道。
“郡主。”沈梨若点了点头。
裕德郡主脸色的笑容顿时有些勉强道:“娴夫人。”
“皇上,时候不早了,微臣夫妇先行告退。”隔了一会,凌梦晨行了一礼道。
“走吧。”皇上挥了挥手。
“是。”
说完,凌梦晨和沈梨若行了礼便转身走出了照德殿。
……
夜已深,靖王府的书房依然亮着灯,冯老正躬身向凌梦晨报道。
“殿下,发现太子之事的是御林军当值的两个校尉,两人巡到翠云斋附近时,其中一个叫李进的闹肚子,去茅厕时无意中发现了太子和韵贵人。”
“这么说来,太子可真够倒霉的。”凌梦晨冷冷一笑,“那两个侍卫查了吗?”
翠云斋地处偏僻,已经处於半荒废状态,平时几乎没有人,就算是御林军巡逻也大多是草草看看。
“查了,李进本该明日当值,但因要陪母亲去礼佛,便和人换了班,不过小的发现李进的母亲前日就去了泾川老家,不可能明日去礼佛。”冯老擡头看着凌梦晨的侧背道,“可是要派人去问一下那李进?”
“不用。”凌梦晨摆了摆手,“派人盯着他就是,李进既然办了事自然会有人和他接头。这事关皇上家事,只需将事情告诉皇上即可,其馀的皇上自有定夺。”
“是,殿下。”
接下来的好几日,凌梦晨都是早出晚归,有时直到月上中天还呆在书房内,看的沈梨若又是无奈又是心疼。至於皇后的病情,虽然没有恶化但也没有大好,就这样缠绵病榻。皇上和皇后乃是少年夫妻,经历了二皇子叛乱,两人一直互相扶持相伴至今,对於皇后,皇上极为敬重,如今见皇后许久不好,心中自然焦急。半个月后,皇上宣旨大赦天下,凡是刑期在十年以下的囚犯均可出狱,算是为皇后祈福。
皇上大赦天下,沈梨焉自然在大赦名单之内。
这一日早上,监狱门口便迎来了一辆朴素的马车。
守门的狱卒一见到马车,便急匆匆的小跑过去,点头哈腰道:“姑娘,是来接上次那位夫人吗?”
紫羽撇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担任狱卒,必将有一副好眼力,上一次沈梨若前来,出手的阔绰让他印象极为深刻,因此今日一见便匆匆迎了上来,就盼着马车内的夫人心情好,再随便打赏一点,他这一个月的开支都不用愁了。
“姑娘稍等,马上就来。”狱卒欠了欠身,便转身往牢内走去。
沈梨若坐在马车内,看了眼坐在一旁的沈梨落,叹了口气,她今日本不想来的,虽然沈老夫人和沈梨苑回了陵城,但沈梨焉出狱自有刘家人前来,但架不住沈梨落一大早的央求,便跟着来了,却不曾想到了这里却没见到刘家的人。
如今沈梨落怀孕已有三个月,身子已丰盈了不少,整个人荡漾着母性的光彩,显得更加明媚动人。
正在这时,紫羽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夫人,刘夫人来了。”
沈梨若一听,掀开了马车,只见一个穿着粗布衣衫的沈梨焉在狱卒的带领下走了过来。
沈梨焉擡起头,空洞木然的眼神扫过沈梨若两人,扯了扯嘴角,往马车走来。
当她刚走了几步,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姐姐。”
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夫人。”
沈梨若一怔,没想到穆婉玉也来了。
她和沈梨落相视一眼,便双双下了马车。
见到沈梨若两人,刘延林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道:“四姐,九妹,你们来了。”
穆婉玉则微微欠了欠身:“顾夫人,娴夫人。”
沈梨落别过头,冷哼一声。
穆婉玉今日穿了件大红色的缎袄,红色的罗裙,整个人红彤彤的站在那里格外的显眼,脸上带着笑站在刘延林身侧倒有几分安心做他女人的模样。
沈梨焉的视线扫过两人,当落到穆婉玉那身红色衣衫时,瞳孔明显的缩了缩。
“六姐夫真是风雅之人,就连接嫡妻回家也不忘带个妾侍在侧服侍。”沈梨若笑了笑道,“不过我怎么觉得,这妾侍的衣服倒有些不合规矩啊,四姐,什么时候一个妾也能穿大红了?”
“九妹,这说不定是他们刘家自己的规矩,与常人不同。”沈梨落翻了个白眼。
沈梨若两人一口一个妾侍,一口一个不合规矩,顿时穆婉玉的脸色铁青。
她穆婉玉从来都不是一个自怨自艾的人,就算她再不甘,再不愿,也会在逆境中找到最适合自己的位置,所以这一个多月来的挣扎之后,她拼命的告诉自己要接受现实,反正刘延林的正妻还在监狱里呆着,待再过几年,想法子休掉沈梨焉,也就可以了。但人算不如天算,沈梨焉竟然这么好命,不过才在监狱中呆了大半年便出来了,於是今日她特地穿着一身大红,为的就是让沈梨焉认清楚现实,她一个囚犯凭什么和自己争。没想到却碰到了沈梨若……
“两位妹妹不知,我已以平妻之礼迎了婉玉。”刘延林脸上也是青一阵白一阵。
这一个多月时间,他对穆婉玉可是费尽了心思,才好不容易安抚住她不再寻死觅活,没想到却皇上突然大赦天下,沈梨焉要出来了。
“六姐夫,虽然是平妻,但这上下主次还是得分清,原来是六姐不在,现在六姐回去了,这晨昏定省,见面行礼却不能少。”沈梨若淡淡的说道。
沈梨落一听,顿时哧哧的笑了起来。
穆婉玉气的全身发抖,喉咙一甜,一口血便涌了上来,她死死的咬住牙关,狠狠的将那口血咽了下去,她好恨,若不是因为她,她怎会落到如此田地。
“还有这衣服,这位穆夫人还是别穿了,省的让别人看见说你们刘府不懂规矩。”沈梨若的声音温温柔柔的,但在穆婉玉耳中却极为刺耳。
“多谢娴夫人教诲。”刘延林吸了口气,躬身道,“时候不早了,焉儿我先接回府。”
沈梨若看了眼一直站在旁边低着头一声不吭的沈梨焉,点了点头。
刘延林上前一步,扶住沈梨焉道:“焉儿,咱们回去吧。”
那一声焉儿刚落,沈梨焉全身一抖,但很快又恢覆了正常,任由刘延林搀扶着坐上了马车。
因太子自从事发之后便被幽禁的东宫,周围布满的禁军,没有皇上的批准任何人不得入内。朝中顿时暗潮汹涌,虽然大家对太子为何失势心知肚明,但谁也不敢讲此事放到明处。只得先打击太子的心腹势力,一时间三皇子一派扬眉吐气,太子一党人人自危。
靖王府也变得热闹起来,靖王虽然在朝中没有实权,但众人皆知长公主与靖王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超然,因此在这各方势力激烈交锋之时,靖王府也就成了大家关注的焦点。
沈梨焉出狱,沈梨若并没有前去,事后倒听沈梨落提过,沈梨焉回到刘家后,见到穆婉玉竟然没有任何举动,平静的就像是看见了一个陌生人。
这一日天气不错,靖王府迎来了一个让人意外的客人。
裕德郡主望着越来越近,并肩而来的两个身影,紧紧的咬着唇,眼神里全是不甘。
两人一个俊美耀眼,一个平凡普通,但这样走在一起,却让人觉得无比的和谐。
“郡主,这女人要身材没身材,要样貌没要样貌,凭什么占据靖王世子妃的名头!”裕德郡主身边的婢女小声的说道。
“闭嘴。”裕德郡主松开了紧要的唇,低喝道,“这可是靖王府。”
“是。”婢女打量了一下裕德郡主的脸色,向后微微退了一步。
这时,沈梨若和凌梦晨走近了。
裕德郡主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快步迎了上去。
“晨哥哥,娴姐姐。”裕德郡主声音清脆动听,一张小脸红粉扑扑的,煞是可爱。
沈梨若被这一声晨哥哥弄的浑身一机灵,下意识的往凌梦晨望去。
凌梦晨是皇上的表弟,而裕德郡主算是皇上的侄女,怎么算也不应该叫“哥哥”
凌梦晨微微皱了皱眉,没有理会裕德郡主的笑脸,淡淡的说道:“算起来,我是郡主的长辈,这哥哥二字还是别叫了,郡主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裕德郡主的笑容顿了顿,立马擡起手动作优美的掩嘴一笑道:“姨母这几日精神不错,我在宫中正好无事,便想着找娴姐姐聊聊,没想到晨……世子也在。”
说完她的眼神轻轻一勾,那红润的双唇间溢出一阵清脆的笑声。
“哦。”凌梦晨淡淡的应了一声道:“我还有事,失陪。”接着俯下身子在沈梨若耳边道:
“若是烦了,就早点回去休息,这种闲人无需理会。”
沈梨若嘴边扬起一抹微笑点了点头。
对於娇柔做作的女子,凌梦晨一向不喜,裕德郡主对他不了解,好不容易找藉口找上门来,却没有夺得半分的好感。
裕德郡主眼看着两人的脸都快挨到一块去了,顿时将手中的手帕紧紧的捏成了一团。
她凭什么?究竟凭什么?自从几年前随父亲回京,凌梦晨的身影便深深的烙在了她的心里,她曾向皇后表明要今生就愿嫁给凌梦晨为妻,但那时她才十岁,众人都没当真,於是她一直等,一直等,好不容易等到自己长大了,他却娶了妻。
在裕德郡主痴痴的凝视中,凌梦晨的身影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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