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离婚

六月的夏天总是炎热又闷燥，水泥地面被烈日暴晒反着点点银光，窗外的热气熏蒸着泛起一层晃荡的雾意。

离婚申请所的空调制冷外机嗡嗡鸣响，排风扇不间歇工作着，生锈的机械哼哧哼哧转动，所里的玻璃门处形成了水火不容的冷热局面。

酷暑难熬，最近的气温已经高达40°c，外出连大地都是软的。人人都躲在家里吹空调，已经有好些天没招待来离婚的人了。

坐在咨询台的离婚顾问蔫蔫地滑动手机，想着今天大概还和前几天一样，没什么人会过来，等到六点就可以下班。

谁知这时玻璃门响了。

外面进来一个清隽乖顺的漂亮少年，身上穿着宽大不合身的短袖，腿上套着松垮过膝的灰黄色短裤。

手臂的皮肤和小腿的皮肤都在外暴露。

皮肤很白，像倾倒的牛奶。

湿濡的头发黏在头皮上，眼睛乌溜溜的黑亮，有些茫然地巡视一圈，接着才将目光移到自己身上。

“请，请问，离婚是在这里吗？”

少年开口了，声音也不出意料的乖顺，似乎是怕生不敢见人，连说话都是温声细语。

顾问坐直了腰板，散了散整日坐在这里无所事事的颓懒气息。

毕竟是这么多天第一个来离婚申请所的人，总该好好对待一下。“是的，请问是您来咨询吗？您成年了吗？”

“我，我成年了，已经结婚了。”

“那您有什么需要咨询？离婚的话，需要伴侣和你一起过来，也需要结婚证户口本等种种证件。”

他揣测来人并非离婚。

少年模样的人空手而来，又往前走上几步，宽大的衣服在晃荡间贴紧腹部，顾问这才注意到对方小腹微鼓，似乎是有孕在身。

临到跟前坐下，又闻不到任何信息素味道，顾问这才意识到对方是个beta。

刚刚以为是omega，现在才发现是个beta。

只是临得近了，才发现beta的脖子后面腺体的位置一片乌青，上面遍布咬痕。连手腕和脚踝上也有几道红痕，像是绳子捆出来的。

“那个，请问，如果我没有证件，也没有alpha陪伴，我可以离婚吗？”

beta开口了，模样怯怯的，说话间手掌攥紧了膝盖。“我，我想离婚，和我的伴侣，一个alpha。他不允许我离婚，但是我，我想单方面解除我们的婚姻关系。”

居然是个主动要求解除婚姻关系的beta。

一般和alpha结婚的都是omega，beta难得与alpha结婚。

大多数拥有alpha伴侣的beta，会把和alpha结婚当成一种荣耀，更别提主动提离婚。

离婚顾问不免多看了beta几眼，确认对方确实拿不出证件，也没有alpha陪伴，才皱了皱眉头，按照规定告诉他。

“抱歉，我们做事是讲规矩的，一定得要各种证件，也要本人到场才行。而且先生，您现在是怀孕了吧？”

“唔，是，是的。”beta唔了一声，有些难堪地拽了拽衣服，不想让肚子看上去过於明显。

顾问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倒是个苦差事，法律明确规定不准怀孕的omega和beta提离婚，更何况对面的人什么证件都拿不出来。

“那就更抱歉了先生，怀孕期间申请离婚会被驳回。这是法律所规定的要求，还望您能理解。但是如果您受到了伴侣的虐待，还是可以申请离婚的，当然，这需要拿出证据指证。”

“哦，好，好的，谢谢你，我都理解。对不起，打，打扰了。”beta叹了口气，很小声的道歉，鼻音哝哝。

他从很远的地方顶着烈日跑过来，额头的汗珠湿润了头发，一缕缕湿濡的秀发贴在头皮上，只为了跟他的alpha离婚。

现在三两句就被打发走，还没等站起身，手机铃声就响了，上面是alpha打来的。

离婚顾问听到电话另一头alpha凌人的质问声，蕴含着满腔的愠怒。

alpha开口，叫男人名字。【韩烬，你他妈跑哪去了？】

被唤韩烬的beta立马弓起了腰，应激反应炸毛一样，吹了这会儿空调消下的汗珠又开始从额头滚落。【我，我在外面，我，我一会儿就回去。】

alpha有些不耐烦，根本不给周旋的机会。【你敢跑试试，现在就给我回家，别让我抓你回来。】

beta还想说什么，咬了咬嘴巴。

后来忽然慌乱跑到玻璃门边，四下张望了一番，最后报了一声离婚申请所对面的便利店名字。

顾问眼睁睁看着这位叫韩烬的beta跑到便利店门口，约摸过了十分钟，有一辆黑色路虎开了过来，在便利店门口停下。

车门被打开，车上的人露出身影。

离得太远看不真切，隐约能瞧见一个穿着黑色薄西装的男人坐在车内。

车窗被摇下，男人并不下车，只把车门打开。

蹲在路边的beta踢了踢脚下的石子，顶着烈日的暴晒不敢上车。

后来大概是被说了什么，车里的男人擡起头，目光移向他。

beta立马抖了几下，自己爬上了汽车，后来又关上了门，身形靠着男人贴过去。

车子扬长而去，空气还是一样灼热，周围悄无声息，街上无人也无车流，仿佛刚刚beta的到来都是错觉。

韩烬上了那辆汽车，路虎揽胜在高速公路上奔驰。

车内的空气很冷，呼出的湿意在窗户玻璃上与外面的热气相接，凝成一层薄薄的水雾。

刚毅冷峻的男人坐在身旁，身着黑色裁体西装，鹰骛般凶锐的眼睛眯成一条线，五官蒙上一层散不开的阴翳。

他的皮肤偏黑，但是一点都不难看，而是有力又健康的黑色，很锐利，总能给人黑豹一样的压迫感。

韩烬缩了缩身体，见身旁的男人片字不语，正是怒意熏腾的模样。

於是携着讨好的乖顺，小心翼翼挪着双腿，试图贴近男人，消消他的火气，下一秒却被猛得推开。

“汗津津的也敢过来，不嫌黏糊？上哪跑了惹一身骚，沾了别的味道，现在过来求饶，不觉得晚了？”

男人毫不客气，声音戏谑又阴鸷，挑眉时的冷意更是戳人心口。

韩烬低下头，吸了吸鼻子，不知道自己身上沾了什么味道。

大概只有别的alpha信息素味道会让面前的男人生气。

毕竟alpha拥有骨子里的好斗性和占有欲，不喜欢在伴侣身上闻到其他alpha的味道，陈郁青也一样。

可是自己只是个beta，对信息素不敏感，闻也闻不出来。“郁青哥，哥哥，对不起，我本来，就是要回去的。”

他眨了眨眼，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希望对方放过自己。

男人忽然又笑了，唇角依然是不显眼的弧度，看着一点都不亲切，反而有种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傲。

“回去？我看你是又想和我离婚。便利店对面就是离婚申请所，你以为我没看到吗？”

“韩烬，你是真的蠢。撒谎不会撒，报地点不会报好地方，三番五次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这是第几次提了？我有没有说过，等你第五次跟我提离婚的时候，我会把你的腿打断锁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