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国撕毁中俄《东三省交收条约》,企图长期霸占东北,并提出七项无理要求,即使政府承允,我想我们全国国民也万万不能承认……也许有些人对此并不关心,但是这些洋人一步步的蚕食我们,我们现在以为东北离我们很远可以不用管,总有一天他们会再次踏进京城,难道大家还没有体会过吗?国破家亡任人宰割的感觉……”
“都是何人在此作乱?快点滚回去!”马蹄声阵阵,跟着一大队手持刀剑的官兵们从天而降似的将我们团团围住。
游行队伍一下子哄乱起来,张文杰却依旧站在凳子上不肯下来。
“有本事对自己的人民动刀动枪,怎么不去和俄国谈判?东北的人民正在水深火热之中,朝廷这时候居然来镇压我们,这是何道理!”学生们没有料到自己的爱国之举竟会遭到朝廷的当头棒喝,当然不服。
“谁再敢乱叫乱动扰乱秩序,可就要通知家人来这里收尸了!”官兵们举起手中的长矛,面露凶色。
☆丶深谷强音
“既然我们的所作所为似乎有违国法,那便收起这些横幅不喊就是。不过请问这位官爷,若是当街唱歌,可属违法?”张文杰面无惧色。
“这……要看你们唱的是什么歌!”
“好——”他理了理袖口,一手放在胸前,另一手背在身后,擡头眯着眼睛一脸憧憬地望着太阳的方向唱了起来。
他一开口,我的眼泪便如潮涌般流了出来,哽咽着跟在他身后,随着无数的学生们一同为他伴唱起来。
do you hear the people sing?
singing a song of angry men?
你是否听到人们的歌唱,歌唱着心中的愤怒!
it is the music of a people
who will not be slaves again!
这歌声属於那些不再愿意做奴隶的人!
when the beating of your heart
echoes the beating of the drums
当你心脏的律动激荡了鼓点的回响
there is a life about to start
when tomorrowes!
全新的生活即将开始
只待明日曙光!
will you join in our crusade?
who will be strong and stand with me?
你会否加入我们的圣战,谁会坚强与我并肩同行?!
beyond the barricade
is there a world you long to see
越过待垒,
是否有个你渴求的世界
then join in the fight!
that will give you the right to be free!
那就加入这场战争去赢得属於你的自由
do you hear the people sing?
singing a song of angry men?
听见人们的歌唱了吗?歌唱着人们的愤怒!
it is the music of a people
who will not be slaves again!
这音乐属於那些不愿再做奴隶的人!
when the beating of your heart
echoes the beating of the drums
当你的心跳回响着鼓点的节奏,
there is a life about to start
when tomorrowes!
当明天到来时,新生就要开始!
will you give all you can give
so that our banner may advance
你是否愿意付出所有,来让我们的旗帜飞扬
some will fall and some will live
will you stand up and take your chance?
有人会活着有人会倒下,你是否愿意站出来奋力一博
the blood of the martyrs
will water the meadows of france!
烈士的鲜血将会浇灌这片热土
do you hear the people sing?sing a song of angry men!
it is the music of a people
who will not be slaves again!
你是否听见人们的歌唱……
这歌声属於那些努力走向光明的人们!
“叽哩呱啦的,在唱什么鸟语!”带头的官兵急了,“留过洋会说洋文的了不起吗?最讨厌你们这些假洋鬼子!”
“官爷若是听不懂,在下斗胆为官爷翻译一回以释其义如何?”张文杰身体微微向前微笑着作了个揖,又低下头来看了看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欠你的的翻译稿,现在就还给你。不过你可要记好了,要是以后再不好好学习中文,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官爷听好,我们在唱的歌词是这样写的:
民之所欲,可在尔心 !(do you hear the people sing)
民之所怨,焉等可听 !(singing a song of angry men?)
民之反暴,奴役必亡 !(it is the music of a people who will not be slaves again!)
民之反心,浩浩荡荡 !(when the beating of your heart)
民之战鼓,荡气回肠 !(echoes the beating of the drums )
民之企盼,历历在望!(there is a life about to start )
民之所欲,明日维新!(when tomorrowes!)
民之所困,世之不幸!(do you hear the people sing)
民之所望,上下求索!(it is the music of a people who are climbing to the light)
深谷强音,响彻暗夜!(lost in the valley of the night)
希望之火,永不熄灭!(there is a life about to start ,when tomorrowes!)”
“来人哪,给我把这帮反贼抓起来!一个也不准放过!”带头的士兵拔也刀刃高高举在头顶。
看来我这次是难逃此劫了。不知道我在这个时代的生命终结,是否会令我在原来的时代重生?想到这里,我便不怎么害怕了,微微低下头来准备接受审判。
“等等!”正当我低头的瞬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我踮起脚尖,勉强看到穿着日本军装的立花中植骑着匹黑马在人群外晃悠
中植扶了扶帽子说:“我的妹妹晴子不小心混到了人群里,等我把她找出来你们再抓人也不迟。”
晴子也混进来了?我四处望了望,却没有发现她的身影。正当我左顾右盼的时候,人群中让出了一条小道,风就像及时雨一般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不由分说拉起我就往外走。
“这真是您的妹妹?”官兵一脸怀疑地看着我这身普通的民女打扮。
“不错。”风把我从人群中拉了出来走到中植旁边。
“你真是日本人?”一名官兵踱步走到我的身边上下打量了一番。
中植跳下了马拽着我的另一只手将我又拖远了些,用日语说道:“晴子,快跟我回家去吧。”
原来他谎称自己的妹妹混进了人群中,大概是受了风的嘱托将我救出去。我的手腕被中指紧紧捏着,转过身去看了一眼还高高站在人群中的张文杰。
“你真是日本人?”那官兵又问了一遍。
我擡眼看了看中植,他一脸高傲的表情。而风正在焦急地盯着我的眼睛,希望我赶紧回答。我咬了咬嘴唇,回头看了看那帮学生们,闭上眼睛颤抖着咬牙道:“我是……中国人……”
我使劲想要挣开中植的手回到队伍中去,却被他捏得更紧了。他像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恨不得把我的骨头给捏碎了,瞪着一双怒目狠狠地看着我脸上气地通红。
“八嘎!”一个巴掌狠狠落在我的脸颊上,我得脸登时像被火烧过一样滚烫,一阵头晕目眩差点儿摔倒。
“来人,给我把她拖回家去!”听了中植的命令,他的手下三三两两拥上来把我架开。风赶紧跑到我前面将车门打开,想要让我乖乖上车。
我手扶着车门挣扎着不愿走,又转身看了看人群,学生们已经在官兵的包围和镇压下被迫向前移动起来。他们一边缓慢地前进着,一边不顾官兵的拳打脚踢自顾自地唱着那一首《do you hear people sing》。
“快上车吧。”风伸手轻轻抚着我红肿的半边脸,“你怎么会这么傻?”
我打开他的手朝他白了一眼,死死地盯着游行队伍。正在这时,我看到一张坦然的脸正微笑着朝我这边望过来,张文杰微微张开嘴巴,他故意将口型摆得很大,我看懂了他要对我说的话:“再——见——”
“他们会被关到大牢吗?”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看着风的眼睛。他不敢直视我,“快上车吧。”
“这个时候还有空关心别人,你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吗?”中植牵着马走了过来,“还不上车,是想再来一巴掌吗?”
听他这么说,风一把把我拉到怀里,对中植怒道:“够了。”
“回去吧。”中植舒心一笑,“我答应你的事做到了,接下来,就要看你答应我的事了。”说完,他一脚踏上了马,扬起马鞭“驾”的一声便飞奔着远去。
第三个愿望
我双手贴在车窗上无能为力地望着窗外的他们,那一群年轻的冲动的学生们为了这个国家看不见的未来而葬送了自己。
汽车渐渐超过了游行队伍,我扭过身子又继续趴在后窗上望眼欲穿。
“开慢一点!”我喊道。
风朝司机点点头,车速果然慢了下来。
我朝后窗上哈了一口气,伸手在窗户上写下了几个字:“会有明天”。他们能看到吗?他们拼了命想要去迎接的未来。
“雪飞!”把我的身子扭了回来,“别看了。你怎么能做这么傻的事情?几天没见,你又瘦了!”他捧起我的脸,“跟我回家去吧。无论我们再怎么努力,也不会有用的,这个国家已经……
去年我曾经进宫过一次,当时我试探过朝廷关於《交收东三省条约》的事情。我甚至做好了运输最好的军火给中国来打这场仗的准备,那是我想为故乡所做的最后一点心意。但是他们却谢绝了。你知道老佛爷那时对我说什么?”
“宁赠友邦,不与家奴。左不过也就这么些话罢了。”我冷冷地说出了那句话,“你一定以为我傻到家了吧。一个来自未来知道所有事情结果的人,一个知道注定会失败的人却发起了疯加入一场注定会失败的战斗中去……”
“雪飞……”
“可是,你觉得我真傻到认为在街上随便喊两句就能改变这段悲剧的历史,就能改变这个国家的未来吗?我加入他们的队伍中去,正是因为我知道现在的我们一定会失败,因为我知道无论我怎样喊怎样挣扎也不能改变这段历史,所以我才要拼了性命的去做这件事情你明不明白!”我越说越激动,拉着他的衣领将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在了他的身上。
“对不起,我和你一样,什么也做不到。可是你要相信,看到这个国家变成这副样子,我也不会比你好受。”他用拇指轻轻划过我的眼角拭去我的眼泪,“回去好好睡一觉,休息几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已经坏到这般田地,还能好起来吗?风,”我把手贴在他的胸口,“知道怎样才能解开你的心结吗?当中国真正强大起来,能和世界各国平等相处而不是像今天这样任人宰割的时候,那个时候,无论你去到哪个国家,都会为你身体里流淌的血液而骄傲!你就不会面临这样两难的选择!”
“我比谁都知道,也比谁都渴望那一天的到来。你知道的,雪飞。”他看着我,既无奈,又藏着说不出的悲戚。
下车回到风住的地方,中植早已经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等着我们。晴子正在厨房里和老张一块儿做饭,系着围裙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忙前忙后,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模样。
“你们回来了。”中植起身走到我面前低下头来看了我一眼,又转身坐回到沙发上,朝我竖了个大拇指:“好样儿的,可惜你没生在日本。风还挺有眼光,竟然看上了你这么有觉悟的姑娘。”
“送我回佑和堂去吧,我在这儿不方便。”我对风说。
“你确定吗?”中植转眼看了看风又回头望着我,“不想和他再多待一会儿?还有,你对你的救命恩人就这副态度?”
“我并没有求你去救我。我倒更愿意和那些学生们一起,至少现在我能知道他们的下落,知道他们是死是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提心吊胆!”
中植摇头冷笑道:“你们搞的明明是拒俄游行,你却老把怒气发在我头上,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因为这场战争的胜利将会属於日本,往后的东北将会落到他们的控制中,国人将会苦不堪言。
“风,你的东西收拾好了没有?我们时间不多了。”中植道。
我转身看着风,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你要去哪里?”
“我……”他没能说出口。
“他要跟我回日本去,继续我们的事业。既然你这么痛恨俄罗斯的话,就由我们来帮你解决。安姑娘,现在的我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你要往东北运送军火,支持日本和俄罗斯打仗?在中国的领土上?”我的心纠地一下提了起来,眼前天旋地转不由往后退了几步。
“雪飞,你没事吧?”风赶紧伸手扶住了我。
“放开!”我甩开他的手不受控制的大喊起来:“我相信你以前做的事情都是被逼无奈情非得已,我相信你告诉我说想要带我逃走不再参与这些事情都是真的!可现在你又要支持日本打仗?你知道你的炮火都会落到多少中国老百姓的身上?”
“日本赢了总比俄罗斯赢了好!至少……”
“怎么可能!日本也好俄罗斯也好,对中国人来说都是一样的!我真是错看了你,错信了你!”我一把推开他就想往外跑,却被他轻轻一拉就拽了回去。
“你去哪儿?”
“我去劫狱救人!”
“雪飞!”他伸手摸摸我的额头,“你头好烫,要赶紧看医生!别发疯了好不好?”
“是啊,我救不了他们……但是至少我可以自首,可以和我的同夥们死在一起,用我们的鲜血唤醒国人!”
“我知道你恨我!”他捏住我的肩膀,我无法动弹。“你可以恨我,恨我也无所谓!”他擡高了嗓门,这是我认识他以来他对我说话最大声的一次:“但是你要先活下来才能恨我!在你漫长的人生里,还有几十年的时间,你可以每天恨我,哪怕每分每秒都在恨我,我都无所谓!但是我不准你去送死,再去干这样的傻事!”
我死死地瞪着他,用我全部的愤怒。我知道这场战争是必然要发生的,无论有没有他的参加。可是这时的我,就好像是在跟整个世界赌气似的,也可以说是在跟自己的命运赌气似的,而他是我唯一的发泄对象。我将所有的不甘示弱都包含在了眼神中死死盯着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雪飞——”天和来了,他站在门口远远朝风鞠了个躬。
“你终於来了。”风把我的身子转了个方向面朝门口后,“跟天和回诊所去吧。”说完,又对天和说道:“她有点儿发烧了,帮她好好治治。”
说完,他松开了手,我却像失去了方向的风筝似的,不知该朝哪里迈步,呆呆站在原地。
“这是第三个愿望。”风双手背后,避开我的眼睛冷冷地道,“跟天和回家,好好过日子,过普通人的日子。别总想着改变这个改变那个,老老实实地……”
我改变不了历史,改变不了世界,改变不了他。轻轻地,我朝门口迈了一步,觉得脚底一软,整个人倒在了地上,失去了意识。
我在迷雾中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可什么也找不到。
睁开眼睛时,天佑和莲茜围在床边关切地看着我,“你终於醒了。”
“我睡了多久?”
“迷迷糊糊的,快有半个月了。”天佑道。
“哦……”正准备开口问学生们的情况,天佑已经抢先汇报起来:“学生们都给放出来了,只处理了一个带头的组织者。学堂里的先生们搞了联名拒俄上书,总算把这事儿压了下来。”
“那太好了…….”
“天佑哥,我去诊所把天和哥叫回来,告诉他雪飞姐醒了!”莲茜喜道。
“好,不过,你慢慢地走,让他也慢慢地来。我有些话,想单独对雪飞说。”天佑端了凳子坐在我旁边。
“那天我听说街上有游行,刚想去一同参加,就被天和打晕了捆在家里。却没想到,你竟然也加入了游行队伍。”他无奈地笑道,“有时候真想对大哥发一次火,可是想想,他也没有做错什么。他比我们理智,他知道没有结果的事情做了也没用的。他从没想过这个国家会怎样,因为他知道有些事情想了也不能改变什么,不如安心接受现实,找到属於自己的生存方法。所以,他能保护自己的家人不受伤害,也能保护邻里们不受病魔的侵害。也许大哥才是真正的智者。所以雪飞,你跟着大哥,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了。从前我是这么说的,今天,我还是这么说。至於风先生,我曾经以为他能给你最好的生活,可是……你就忘了他吧!”
“本来已经忘了,你这么一说,又想起来了。”我笑道。
“还有心情开玩笑,那我就放心了。”
我坐起身来,看见枕头边上放着一本书,便拿起来随便翻了翻。
“这是风先生从日本带回来印制的,只敢悄悄地发。是从前谭嗣同留下的文章,还加了些梁启超的序和批注。”天佑倒了杯水递给我,又自说自话地背了起来:“欲言国之老少,请先言人之老少。老年人常思既往,少年人常思将来。惟思既往也,故生留恋心;惟思将来也,故生希望心。惟留恋也,故保守;惟希望也,故进取。惟保守也,故永旧;惟进取也,故日新。”
“中国少年说?”
“嗯。”他点点头。
“你背起这文章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似的。”我笑着端起杯子喝水,不小心呛了一口。
“你没事吧?”天佑接过水杯。
“没事吧?”天和回来了,见我在咳嗽赶忙冲过来扶着我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
天佑微微一笑,将風雨文学子,轻轻将门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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