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通州靠近码头的街道不算繁华，但该有的商铺买卖也不少。

宋羡一身暗青锦袍清冷矜贵，目若朗星，清风吹过，吹起他的墨发轻轻飘扬，惹得路过的姑娘们频频回头。

昭月跟在他身后一个脚步的距离，暗想要是宋羡回到上京，怕不是街道两旁驻足围观的场面吧。

“这家如何？”

宋羡挺住脚步，转身问昭月。

昭月擡头看招牌，是一家首饰铺子。

她瞬间了然，难怪他要跟她一起出来逛，原来是要给王妃买礼物啊。

昭月笑笑：“挺好的，进去瞧瞧。”

铺子柜台金银玛瑙首饰琳琅满目，有工艺简单平常的，也有雕刻覆杂价值不菲的。

宋羡垂眸望去，目光停在一根凤羽金钗上面。

掌柜见状立刻捧了出来拿给宋羡，“公子眼光真好，这支金簪可是本店上品，工艺绝伦。”

宋羡端详一番，淡淡颔首，又将金钗递到昭月面前问她：“如何？好看吗？”

昭月扇了两下眼皮，这般金光熠熠险些闪到她的眼睛，不过该说不说，做工方面的确是上佳。

“还不错。”她道。

雍容华贵也很衬南安王妃的身份。

只是……她依稀记得王妃喜素，甚少佩戴贵重发饰呀。

宋羡满意扬眉，心道她果然喜欢。

“把这一套都包下来。”

掌柜脸上乐开了花：“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宋羡又看向昭月，“你再看看，可还有什么喜欢的？”

昭月点点头，忽然觉得不太对劲。

“等一下——”

她看了眼那套金光闪闪的首饰，又看向宋羡。

“你该不会是……买给我的吧？”

宋羡点头：“我记得你喜欢金饰。”

昭月：“……”

当初不过是为了攒钱才谎称喜欢，不想他竟然记到现在？

掌柜极有眼力见，闻言笑呵呵夸了起来：“娘子真是好福气呀，郎君不仅长得俊，出手还如此大方，真让人羡慕呢。”

掌柜话说的响亮，一时铺子里面的其他顾客也看了过来，微笑议论着。

昭月楞了一下，脸颊微微发烫，摆着手试图解释：“那个，我们不是……”

宋羡温声打断她，“你还想要什么？”

她的话卡在喉咙里，又见众人已然认定他们是亲密的小夫妻，即便解释了也无人信，干脆闭嘴算了。

“我想要能吃的行吗？”

“行。”

昭月这下来劲了，馋嘴舔了下唇：“油泼面也行？”

宋羡视线在她唇上停顿了一下，温和说：“……行，走吧。”

这下轮到昭月迷茫了，望着男人往外走的背影，她扭头问身后二人：“你们觉不觉得宋羡今天不太对劲？？”

青杏与白桃齐齐捂嘴一笑，“姑娘快跟上去，世子走远了。”

“哦……”昭月只好提着裙子快步跟了上去

一般来说，做得最好吃的油泼面并非出自什么大馆子，反而是那种不起眼的，在街头支起摊子卖了几十年的，那味道才更正宗。

昭月本以为宋羡去不惯那样的地方，犹豫着还是找间馆子的时候。

不想他反而轻车熟路，直接带她来到临河的一处摊子。

摊子支在树下，宋羡并无任何贵公子的娇气之举，自然坐在长条凳子上。

她也坐到了他对面。

昭月许久没吃重口味的食物，一碗面吃得有滋有味。

宋羡擡眸看了她一眼，无奈摇头，拿着帕子伸手过去要帮她擦拭嘴角，“吃慢点。”

昭月动作自然仰起头，仿佛习惯了他对自己的照顾。

绿意树荫下，路过行人无数，有的温声交谈家常，有的携两三好友闲逛，人气正盛。

此刻他们也融入其中，被平淡的生活气息包围。

昭月脑海中甚至闪过一个念头，若是一直过这样普通平淡的生活，好像也不错，前提是……

她下意识看了眼对面的宋羡，不知在想什么，又飞快低下头继续吃面。

吃饱喝足回到码头，青杏白桃手上都拿着满满当当的吃食和新鲜玩意，这些无疑都是宋羡买的。

但凡昭月在哪家摊子面前停留，在哪个物件上多看了两眼，宋羡便立刻拿出荷包。

惊得昭月的眼睛都不敢再乱看，饶是如此，依旧买了不少物件。

“我的伤已经大好，自今日起便回江家的船上了。”

通州下一站便是上京，上京耳目众多，锦衣卫的船下来一个女子，怕有流言传出。

在这里分开是最好。

反正到上京也就几日路程，她只管猫在房间不理会江家人就是了。

宋羡明白她的考量，点头道：“好。”

他擡头看了眼上空，蓝天白云一望无际，“这几日都是晴天，不会再有雷雨，你可安心。”

昭月眨了眨眸，他这话的意思，是怕她一个人的时候会害怕打雷？她哪儿有这么胆小！！

“其实，我不怕打雷，也不怕下雨，真的。”

不知怎的，她就是不想在他面前示弱。

码头风大，一下吹乱她的头发，宋羡走上前动作自然地将她的发丝抚平，语气沈而温柔，“嗯，我知道。”

昭月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太阳有些刺眼，她眯着眼睛仰头看他，眼里流露出一丝不舍。

这一别之后，回到京城，彼此就很难再见了吧。

“那我走了。”

昭月咬了咬唇，走出两步，像是想起什么，伸手摸向腰间，又转身走回宋羡面前，“这个给你，我走了。”

她将手里的东西一把塞到他手上便小跑着往江家的船上去。

裙摆飞扬，灵动明艳。

直到视线再看不见，宋羡才低下头，看着手里的东西，是一个香囊，有淡淡的梨香。

那日她跌入他怀里，彼此亲密纠缠时，他周身也沾染了她身上的梨香。

梨香味道清淡，却沁人心脾，魂牵梦萦。

她人虽然离开，却仍似还在，不仅在他身边，也留在他心里。

回到江家船上，江谕直携白氏假惺惺来看望一次，只是昭月说自己身体并未痊愈需要静养，二人只得讪讪离开，直到抵达上京前没出过几次房门。

船只靠岸，繁华上京城尽在眼前。

昭月站在码头处，深深长吸一口气，忍着热泪盈眶，原先多次从宫里溜出来玩，对上京城还算熟悉。

千帆过尽，她总算回来了！

回想过往这段时日，当真如梦一场，若非遇到了宋羡，那便是一场噩梦。

幸好，遇见了他。

码头停了不少船只，昭月看了一圈，没发现锦衣卫的船。

青杏说：“世子的船在另一处码头停靠。”

昭月点了点头，怅然道：“原来是这样……”

果然那日便是最后一面了吧。

江谕直提前在京中购置了宅子，不大，布置上还算雅致，时刻演绎他的贤臣之名。

昭月的院子分在最北侧，很宽敞，与整座宅子有一处拱门相通，还有一扇单独的后门可以通往外面，这么看来，这院子倒像是整座府邸单独分出来的一处院落。

院子里还有一株茂盛的桃树，昭月左顾右盼看了一圈，是满意，也有些纳闷。

白氏怎么舍得将这么好的院子分给她？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她吩咐众人清扫房屋，又单独把青杏叫过来。

“过两日我想去护国寺祈福，毕竟咱们初来乍到，去寺庙拜拜祈求往后日子顺遂，青杏你是上京人，熟悉外面，便去打听打听，护国寺何时开放。”

护国寺是城中香火最鼎盛的寺庙，但每月只在特地日子开放三日，且每月的日子都不相同。

那日王妃写给宋羡的家书中提到母后在护国寺，她如今的身份进不去皇宫，若能在护国寺见到母后，便有办法相认。

南安王府位於城中僻静地段，整座王府气派恢弘，前后皆有侍卫把守。

绀紫院内，几名侍女步伐飞快入院，笑盈盈朝内里报信：“娘娘，娘娘，世子回来了。”

南安王妃俞氏虽然年过四十，但毕生未见任何风浪，加之偌大王府未有侧妃侍妾争宠，得南安王宠爱数十年，仙姿玉色，神清骨秀，遥想当年必定更加风华绝代。

宋羡下船先回了北镇抚司，后立即进宫面圣，料理完公事，才回了王府，进了的自己院子更衣洗漱，来到绀紫院请安。

“母妃，儿子回来了。”

俞氏连忙将他扶起，左右打量，目光在他腰间停顿一瞬，又见他无碍，才放下多日忧心，“回来就好，此行还算顺利吧，瞧你好像瘦了。”

宋羡温声道：“劳母妃记挂，儿子一切都好。”

俞氏拉着他说了好一会儿话，慈爱笑着，“你父王在书房等你，去吧。”

“好，儿子先去，晚上再来陪母妃用膳。”

待他走后，俞氏沈思片刻，饶有兴致对身旁侍女说，“我这儿子，变了。”

侍女应道：“世子爷的确消瘦不少。”

“不是这个。”俞氏摇摇头，“你瞧见他身上的钱袋子没有，那颜色瞧着像是女儿家用的，而且针脚略显生疏，不知出自哪个姑娘家的手。”

“那等晚上用膳时，娘娘可询问一二？”

王妃摇头淡笑：“他们年轻人自有主意，而且能被我儿瞧上，想必那姑娘定有过人之处，用不着我操心。”

从书房出来，宋羡想起一事，转头吩咐崔风，“去帮我找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