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幸福我就会死这件小事 三十三丶妥协
何信这人其实极少去想什么覆杂的事情,除了做题时,何信的脑子基本就是处於报废状态的。
所以何信没去多想,只是觉得这种舒坦太舒服了。也太久没这么舒坦过了。有时候深夜时,还会乐呼呼地想,这辈子有彭怀这哥们陪着真是太好了。以后结婚了,还得给两孩子结娃娃亲。跟彭怀一辈子在一块,这样心里的浮躁才不会涌动。
可是相处久了,何信却觉得有些事情不大对劲。彭怀对他太好了。然而这不是重点,而是他自己竟然觉得彭怀对他好是理所当然的。何信不是善於接受恩惠的人。
“礼尚往来。往而不来,非礼也;来而不往,亦非礼也。”这是何国强从小到大教育何信的训条。可是,有时候也正正因为这种条规的东西把人与人之间的距离隔远。这个道理就像,你看过哪对好朋友会你送我一样东西,我必须还你一样同等价值的东西?
因为当心意被形式推还的时候,里面的情谊必定被会随之推开。
何信一直以来都是以礼尚往来这种形式去对待朋友。他也认为这是必须的。就连当年小时候跟何信最铁的那个邻居亦是如此。可是当彭怀对他好的时候,何信竟然从未想过要如何用同等价值的东西把这份恩情一分不差地还给彭怀。当何信意识到彭怀跟别人不同的时候,他开始乱。於是造就了那晚两人因为还钱的原因而吵架。
冷战那几天,何信每一晚都在想自己是对的。这是对朋友应有的礼貌。即使不能礼尚往来,也得互不相欠。可是翻了个身,却又想起彭怀那生气的脸。21年贯彻始终的条规开始向某些情绪妥协。
直到张铮的出现。张铮让何信明白为什么彭怀会跟别人不同。
那会得知了张铮的事,何信第一反应就不懂彭怀这人哪值得让人这么稀罕了,要是他自己的话——何信顿了顿想了想。
就因为那顿了顿,想了想,这些日子与彭怀相处的片段像走马灯一样一幕一幕地在眼前溜过。不想还不知道,这人对自己真的太掏心了。胃疼时那人一整晚就守候在一边;进警察局了,大半夜的跑来就为了给自己换套衣服;病倒了,背着自己在大街乱巷里拼了命地跑。
其实彭怀还是挺招人稀罕的。
何信在想这档子事那时夜凉星繁深巷鸡啼,心里却堵着特慌。
但总所周知何信就那点毛病,不大勤奋动脑子想里面七零八碎的缘由。想了会儿,便困了,眼一闭,第二天醒来照样安安静静踏踏实实地过日子。
直到今天被彭怀亲自把嘴巴堵上来了,纵然何信再逃避也躲不开这劫。
至於彭怀,那天之后彭大老爷幼小脆弱的少女心灵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直接人间蒸发了。何信回到学校后,也没给彭怀打电话。两人关系就一直那么僵持着。
何信去过医院看过几回大妈,后来直到大妈出院了,何信都没碰见过彭怀。
那个周末,何信因为学期末的考试作业,没回家。一直呆在画室里。那天下着蓬勃大雨,窗外雷声阵阵,天空乌云黑压压一片。豆大的雨点劈里啪啦打在窗户玻璃上,反而为寂静的画室添了几分凉雅。
傍晚时分,雨虽然没停,却比中午那会儿细了不少。淅淅沥沥地下着。何信撑着伞回宿舍。这个时间不少人都回家了,整栋宿舍楼冷冷清清的。走廊的灯已经坏了好几个星期了,一直没人来修。何信走在昏暗的走廊上,踢踏踢踏规律的脚步声回响在寂静的走廊里。
忽然,何信听见了身后传来了不属於自己脚步声。转头看去,身后却空无一人。何信皱皱眉,便转回了身继续往前走。上了五楼,借着微弱的光线,何信把钥匙插进了锁里边。也许锁生锈了,扭不动,何信俯身弯腰看去。
碰!
随着声响,门剧烈地震动了一下子。木屑徐徐飘落。何信疑惑擡头,只见一把利刀直绷绷地插在木门隙间。何信顺手拔了出来,转身。身后的人看见何信手头上白铮铮的刀尖儿向着自己,一下子就腿软了。双手抱头求饶哽咽道,“对——对不起大侠——饶我一回——”
何信问,“这是你的刀?”
那人看见锋阴寒利的刀尖又朝着自己奔前了一分,眼泪都涌下来了,“不——不是我的!”
何信看了看走廊两边,空空如也。参不透刀从何而来。顺手便把刀插进了速写板铁夹处夹着。开了门,刚要进去却止步回头看着那浑身发抖的人问,“要进来喝杯热水不?”
这天气冷坏了身体可不好受。
那人瞟着速写板上插着的刀。这人摆明就是在威胁自己,还用疑问号结束语句。他操他爹娘十二代的装君子!
点点头,便唯唯诺诺地跟着何信进去了。何信边往阳台走边道,“饮水机在门口左边,隔壁有塑料杯。”
那人看敌人背对着自己此乃兵家大败,双眼眯了眯,抡起拳头冲着狠劲猛地扑上去。结果,他用生命告诫了后人,雨天不宜走动。
从天花板掉落的石灰数量,便可知那人摔跤的惨烈程度了。何信转回身的时候,那人就那样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面朝下,看不出是死是活。何信刚擡步,那边便传来了嚎啕大哭声。
何信过去把人扶起来,那人扒着床脚的铁杆死活不愿意离开地面。男生哭成这样凄惨哀怨撒泼耍赖,何信还真是第一回见着。
何信看着桌子时钟的时针从六点移动到八点的时候,那人哭够了,声音渐渐弱了下来。抽泣声却依然连绵不绝。
那人说,“我操你妈的大娘,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连我死的权利都剥夺了!你是人吗你!人家要死了,你还管个毛啊!我自己死不了,你还不让我杀,有这样的道理的吗!我操你祖宗十八代的奶奶姑妈——”
突然,那人叨叨念念的话一下子就被掐住了,直直地看着眼前冒着白气的杯面。何信说,“拿着。”
那人楞了半响,终究还是默默地,伸手,接住。然后抱着杯面狼吞虎咽起来。也许,吃下去的不止是杯面,还有过去。
后来何信才知道。那人是在大妈池塘里救上来的刘一葛。
刘一葛寻死的原因是,被劈腿了。曾经海誓山盟的人跟别人生孩子去了。那会儿特别伤心,一时想不开就去寻死。结果一心寻死却被人打破,心有不甘。便找何信寻仇来了。
刘一葛临走的时候,突然回头说,“看你这人品还不差份上,别说我没告诫你,你那哥们儿对你真的没话说。那天他背你去医院的时候,被车撞了。被撞的时候,就晓得把你护着,直接用胸膛顶着冲过来的小车。虽然别人刹得住没把人撞飞,但那一下我估计够他受。”
当时刘一葛刚从医院出来还筹谋着要去报仇就看到背着何信冲红灯的彭怀。车撞过去的时候,背着何信的男人有绝对的能力与时间去躲开小车的。可是似乎趴在彭怀肩上的何信说了句什么,就那么一个发怔的时间,错过了躲开的黄金时间。
车越来越近,刘一葛分明看到,那男人眼一眯,毅然转身,把背后的人护在身后。以即使自己粉身碎骨也定护他周全的姿态站在那里。那一刻,即使站在远处的刘一葛都被那种果断坚定不容置喙的气场所震摄。太恐怖了!那种不惜以自己的生命去保护一个人的震撼让人一瞬间的毛骨悚然。
在这个世界上到底有多少人渴望着这种东西,又有多少人愿意这么付出?刘一葛不知道。但至少他自己就做不到。
门被关上,刘一葛走了。何信看着窗外细细绵绵的雨发呆。晚上十一点的时候,老大回来了。
“哎哟我操!外面的雨怎么突然又大起来了?”
何信疑惑,“怎么今天回来?”
前天老大说这个周末跟小娟去旅游的。老大正在脱湿掉的衣服,道,“小娟妈妈进医院了。对了,今天看到彭怀从医院的骨科里出来。他病了?”
何信一楞,过了会儿垂眉道,“不知道。”
第二天是星期天,何信很早就起来了。雨早就停了,晨阳暖暖地洒在水珠子上,整个世界干净通透。
坐了三个小时的车,回到古镇。站在正要敲大妈门,门就从里面开了。
两人擡头皆是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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