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站:弥生
言祈灵早在第一时间就远离了光线所直射的范围,而拜蒙却猝不及防地被这射光照耀,忍不住发出了声闷哼!
这种近乎真实的痛苦让拜蒙大为震惊,这下他再也没有办法好好地呆在王座上了!
清都紫薇阴阳瞳,涤荡一切邪祟。
但是,这样恐怖的力量,代价又是什么呢?
青年从祭坛上缓慢地爬起,犹如浴血的将军。
那指着他的三根朗基努斯枪,此刻也不得不避其锋芒……或者说,臣服於他周身纯净无暇的圣光。
青年的面目上并无表情,他仿佛刚被唤醒的神祇,以俯瞰的姿态,重新观察人间。
此刻,那双眼瞳,呈现出如宝石般最纯粹的紫色,即使在阳光盛大的天幕下,也辉同日明,令人不敢逼视。
除此之外,还隐隐有雪白的十字架纹样,在紫意中浮现。
那是曾属於西蒙的神圣力量,此刻交汇在其中,远比一加一等於二更来得震撼。
“这可不行。”
青年坐在祭坛上,致命的伤口在清都紫薇阴阳瞳的力量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恢覆。
他看向拜蒙,目光凛冽:
“我还需要他回到阳间,给我还债。”
青年周身涌动的庞大力量让拜蒙感到震撼。
拜蒙看向言祈灵,却发现言祈灵正在燃烧的双色鸳鸯瞳中,流露出了嗜血的狂喜!
他背后的手臂蜕变成锋锐如蜘蛛的角!几乎要把他单薄的躯体撕裂。
骨头构建的铠甲从他的躯体中穿刺出来,生长成坚硬的防御物。
生前风光霁月的他,在死后却变成了这个模样。
他把所有内心的丑恶和怨毒实体化成“五零”,让他去承受外界的杂音,使本体能够更好地筹谋,以至於,可以做到现在这样恣意的模样。
但是这蜘蛛的角的生长速度和布局远远超出他的想象——它们仿佛扎根在这个世界,开始以网罗的状态往天上长去。
逐渐形成由“身体”构造的半个“天穹”,只是看着就足以让人震撼。
“你居然会觉得他是祭品。”
言祈灵没有笑,他平静地脱离了用自己身体塑造出来的“天穹”。
他此刻仿佛树梢上滴落的清水,掉进湖泊里,晕染成天上的云:
“你居然会觉得五零的融入会让我疯狂。”
“现在,疯的是谁?”
拜蒙的钢铁面具在瞬间扭曲,如布料般浮现出嶙峋的褶皱!
言祈灵撒了谎。
他没有在故事屋里说真话。
这一百多年来,很多事物都已经记不清了,唯有血仇仍历历在目。
言和盛因嫉妒而生出的愚蠢被詹德仕和源宫利用。
他被最信任的人集体背叛,锁在蓝鸢楼里,生不如死。
言祈灵从来不自诩坚强,之所以能活下来,是因为詹德仕和拜蒙为了利益,希望他活着。
而言和盛和源宫巴不得他死了。
故而他们来到蓝鸢楼,最爱做的事,就是折磨他,希望让他心存死志,省了得罪詹德仕和拜蒙的功夫,还不用自己动手。
只可惜,他死不掉。
多么可笑,他从不知道双莲并蒂居然可以在极端情况下,让他拥有万鬼令召瞳。
这瞳能够吸引万千鬼怪为他驱使,若有十九层莲花塔在侧,那便是极为恐怖的存在,整个道法界都将为其而震动!
但他被锁在蓝鸢楼,这万鬼令召瞳变得无用武之地。
可是,还有一种方法。
如果他利用养灵师的养尸术死去,且尸体十四日不腐,那么,他就可以借助此瞳涅盘重生。
——当然,是以无间主的形式。
而且一旦覆仇完毕,他就会灰飞烟灭,万劫不覆。
但言祈灵已经不在乎了,他只想让这些人悉数死去,以最悲惨的方式。
只是蓝鸢楼里,死也极难。
言和盛招来的这群人并非普通人,而是各大妖邪世家残存后代的子弟。
对於他们来说,新鲜的人固然有趣,但永不死去的血肉才是真正的上佳之品。
更何况言祈灵姿色艳丽,实在上等,虽然神情因希望破灭而显得有些无趣,但正是这样的人流露出不同寻常的神色,才最叫人动容。
即使是最想他死的源宫白羽,偶尔在触及这人有光芒烁动的眼瞳时,也会流露出急不可耐的折磨欲望。
就是因这欲望,言祈灵找到了机会。
他重新燃起的倔强与不屈服使这群人又重燃了新的兴趣,他们一步步陷入凌虐的陷阱中无法自拔。
当源宫白羽将拜蒙的枪塞入他的口中,虚虚地控制着枪柄的时候。
他们预料不到的情况出现了,言祈灵握住他的手,按下了枪柄。
砰。
子弹把这人完美艳丽的面庞轰得四分五裂,只剩下脑浆与血肉,再不见什么美人皮囊。
在场取乐的众人都惊呆了,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具尸体。
拜蒙让人等了四五天,见这尸体没有恢覆成原来的样子,想要丢掉。
但詹德仕发现这具尸体不曾腐烂,於是两人耐着性子继续等。
等到第十四日,这尸体终於恢覆了言祈灵原本的模样。
只是来不及高兴,仿佛来自地狱的男人,就让他们以世间最扭曲的刑法,死在了这栋蓝鸢楼里。
言祈灵本以为自己杀了这群畜生就会心愿已了。
可他回到家中,想要再见小妹一面,却发现绣楼里人去楼空。
言和盛已死,他只能逼问言和盛的亲信,最后却找到了小妹的坟茔。
自他离去之后,小妹原本的婚事被言和盛作废。
源宫看中小妹的白鹤之翼,想要将这双羽翼在自己的血脉上延续,於是在言和盛的默许下强要了她。
待她生下孩子,他却发现白鹤之翼并没有在孩子的身上覆现。
原来,此翼只会出现在女子与真心所爱之人生下的孩子身上。
这既是一种祝福,却也是一种诅咒。
但源宫为了得到这股力量,宁可后代被众人视为怪物。
他不仅对这结果充满期待,还试图引诱言家小妹爱上他,却被对方发现了蓝鸢楼的真相。
她欲寻人去救言祈灵,却被源宫抓回锁在屋子里,斩断羽翼,而她,受尽凌辱,七日之后被草席卷着,匆匆下葬。
是了,她在源宫的居所里,只能算是他的妾而已,还是最次等的侍妾。
生死由人,不由已。
言祈灵怎能压抑自己的滔天怨气,他怎么能甘愿灰飞烟灭。
他斩下这群人的头颅,用找回来的十九层莲花塔将他们的魂灵锁入其中。
他要这群人和自己一样,在地狱中煎熬。
在进入莲花塔之后,最开始一切都如他预料的那样进行,每个人都在自己的无间世界,被自己的欲望或者贪念反覆折磨,以最痛苦的形式死去。
但是,言和盛利用言家的血脉重新沟通了十九层莲花塔,居然以自己的沈睡做代价,弄出了封狱列车,也改变了莲花塔的部分规则。
如此一来,那些所谓的囚禁似乎变成了度假。
当无间主能够使用自己的能力随意改变自己的世界的时候,这里就成了杀戮的乐园,而非惩罚的所在。
这对言祈灵来说,不可饶恕。
於是当阴间的判官前来接触他的时候,他提出了重返人间的要求。
他要隐於幕后,仔细筹谋,最终一口气把所有的事情终结。
三个人的交战当中,拜蒙很快就出现了疲态!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觉醒了清都紫薇阴阳瞳的青年,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能力提升得如此之高!
而明仪阳则在交战中,以耳语掠过言祈灵的发丝旁:
“图在他心口。”
言祈灵几乎没有犹豫。
天穹瞬间张开关节处的“口”,蜘蛛刺暴雨般投射向拜蒙!
在拜蒙闪躲的时候,穿红衣的女孩突然出现在他的身侧,学着他的动作,逐渐与他同频。
女孩面目被乱发覆盖,浑身是被折磨过的痕迹,背后的两个大洞正潺潺淌血。
“去吧,莲爱。”
言祈灵口吐低语,仿佛覆仇的号角:
“去拿回你的翅膀。”
拥有了目标的少女仰起头,露出张无暇纯美的容颜,仿佛暴雨之后的白山茶。
她右眼的下方,有颗小拇指甲大的红痣,看上去像枚爱心。
她共享了言祈灵思想中的过往,以他之恨为自己之恨,径直,且不容闪躲地扑向了拜蒙,随后与他一起化作如太阳般盛大的火焰。
金色的麦田化作断红残絮,顺着不知来处的风往外飘去。
高大的教堂则在这刻倾斜,圣母怜子像因裂缝而变成巨石般的碎片,在流速变慢的世界里,漂浮着降落。
天上飘下一卷冒着火星的残卷。
言祈灵擡手接住了它,缓慢打开。
十九层莲花塔。
一百年前,用他的皮肉铸就的,已经泛黄的人皮卷。
上面层层叠叠,以莲花为墙,画着十九层地狱的景象,或者说,十九重刑法的景象。
他把这卷人皮握在手里。
现在针对他的阵法已经不覆存在,十九层莲花塔也找到了,他该封印这个世界的所有。
终止最初的错误。
青年敏捷落地,望着缓慢倾倒下来的石头,并不着急,反而过来拉住他的手腕:
“祈灵。我们该出去了。”
言祈灵却只跟随他走了几步,就停下。
明仪阳回过头来,疑惑:
“怎么,还有什么事没做吗?”
言祈灵忽然朝他笑了:
“云衢,你还记得弥生吗?”
明仪阳点头,恍然大悟:
“你是要去拿那个东西吗,在哪里,我帮你拿。”
男人却摇头,伸出手:
“我已经拿到了。”
明仪阳几乎是习惯性接过,但他很快意识到情况不对!
弥生是一枚阴阳勾玉的形状,此刻却嵌入他的掌心,分明是已经在启动的样子!
呜呜的火车轰鸣声由远及近。
明仪阳看了那来自远方的灯光,怎么抠都弄不掉弥生,年轻的脸庞染上怒意:
“你要送我回去,然后自己留在这个鬼地方?!你又要抛下我?!我告诉你,想都别想!”
情急之下,他拿出黄竹歌,朝自己的手腕砍去!
然而,削铁如泥似黄竹歌,却被男人的手掌挡住。
冷血顺着男人的胳膊和木刀的边缘,分别淌入两个人的衣袖中。
周围的一切景象都在“弥生”浩瀚的神秘力量中飞速倒退。
与此同时,言祈灵背后的天幕之上,突然裂开一个熟悉的巨大缝隙,那缝隙的世界里蕴藏宇宙洪荒,正把所有残缺的碎片吸入其中,形成天梯般的碎屑潮。
正是“忘川裂隙”!
在明仪阳不可置信的神情中,言祈灵站在因吸力而逆转的风里,语调温柔:
“阳间是你的归宿,不是我的。”
突如其来的耳鸣和拉远的空间让明仪阳刹那失去了追回的机会。
他所在的空间被扭曲拉远,短短几秒就仿佛与对方隔绝了几万光年。
所有的所有,都往原点收缩。
最终,回到了飞驰的列车里。
明仪阳在车上睁开眼,金色的阳光刺入他的眼瞳中。
除他之外,还有五个人陷在甜美的睡眠里。
而他的对面,空无一人。
他不知为何,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从怀里拿出烟盒,他点烟的姿势变得有些生疏。
他有些困惑,却还是用打火机点了一根。
目光锁定了穿明黄色冲锋衣的女孩,他开始思索接下来的路程要怎么走。
所有的一切都充满了理所当然,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
他们在公交车广播的催促中下车,那个不愿意下车的红毛在列车关闭时被车厢内四周弹出的倒刺变成肉酱。
生命的代价在这个世界见怪不怪,明仪阳除了哂笑,没有别的想法。
他被笔仙选中玩笔仙,差点阴气入体,但好在对方被他的阴阳瞳逼退,令人意外的是,他的力量比之前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这令人生疑,不过也不怎么有问题。
找学号的环节中,虎高明的学号被意外损毁。
这个男生消失在了走廊之中,而在最后的教室里,粟薄被吊死。
他们穿过重重迷雾,明仪阳砸穿了地下室,带着中年男人和姒姝好逃到了车站,上了列车,他们终於摆脱了怪物的追击,正式踏上了回家的旅程。
太好了。
再次点燃香烟的青年深吸一口气,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
又干成一单。
老头子瞧不起又怎样,他就是能活得很好。
而且,还能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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