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州并没有多远, 完全可以慢慢行走。他们早上出发,行了一天后在傍晚休息,找了客栈投宿, 第二日走半个上午, 就到了义州。
第一次出远门, 还没有长辈们跟着, 奚昭很是兴奋,他自由了!但是这点畅快的感觉没过一个时辰, 就被颠簸的马车颠散了。
长途旅行坐马车,真的要命啊。
好在也就是一天的功夫, 不然奚昭真的要放下手里所有的事, 先搞个舒适的马车出来。
“三公子, 平定县城到了。”胡叔在外面说,他停下马车, 指着前方的城墙说。
“终於到了。”奚昭捶着肩膀说, 跳了下来,他先找了一个客栈定了房间,然后才去拜访奚明渊当年的先生, 方老先生。
方老先生住在县内某一处小巷子里, 那里都是城内中等人家的居所,治安也还不错。
来拜访怎么能空着手?奚昭还是先去县城里买了礼品, 这才去巷子口敲门。
他站在门口敲了七八下,里面没人应答,好像没人在家。
邻居探头出来,“你找谁?”他用警惕的眼神上下打量奚昭,生怕他要干什么坏事。
奚昭拱手:“这里是教私塾的方老先生家吗?在下前来拜访。”
“你找方老先生?他出门去了,家里没大人, 等到傍晚再来吧。”邻居说道,方老先生总归是他们的近邻,总要照看一二。
“多谢。”奚昭拱拱手,先倒回去在客栈安置。
虽然考试还有一个多月,但早点来义州,也能熟悉熟悉环境,认识一下同科的考生,攀点交情。
而且来的早,还能在客栈挑个好院子,等到考试的人多了,想找个好位置都不容易。
奚昭把行礼拆开,先把常用的东西放好,然后把东西收拾出来。颜氏一直担心他不会做琐事,其实他的自理能力还不错,打理事情更是井井有条。
胡叔跟护卫就住在他旁边的两个房间,只要一喊就能听到赶来。
胡叔心细,他行礼也不多,收拾整齐了就跑去一楼的柜台,朝小二打听陪考要准备什么东西。小二对这些如数家珍,一一说来。其实也就是准备热水和好消化的粥饭,还有弄明白医术最高明的大夫在哪儿,万一有什么好歹,能立刻把大夫找来。
胡叔吓了一跳,“还要找大夫?”怎么听着悬乎乎的?上场考试又不是去打仗,怎么就要找大夫了?
“嗨,那是你不知道,有人考完没考好,心里受不了,又或者受了冻着了凉,可不就是要找大夫吗?”小二见惯了,“其实也没那么夸张,找到大夫多个准备而已。”总比到时候手忙脚乱好吧?
胡叔一听也对,就出门去打听大夫了。
奚昭在屋内收拾完后练了一会儿字,写完三篇后又重新写了一篇文章,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傍晚,现在天色黑的早,想必方老先生也已经回家,该去拜访了。
他们再次拎着礼品去了方宅,这次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谁啊?”
“在下是来拜访方老先生的,我乃是方老先生学生的儿子,特意来拜访的。”奚昭恭敬的说。
里面的声音楞了楞,“我爷爷还没回来呀。”
“那方便让在下进门去等吗?”或许是有事耽误了,再说家里只剩一个小子,大人总要回家吧?
奚昭提议了,耐心等到里面的孩子回应。小孩只说:“爷爷不让我开门呀,他说有大人才能放人进来。”
“好吧,那老先生今日会回来吧?”
“嗯!爷爷每天都会回来的!”小孩肯定的回答。
奚昭就在巷子口的茶摊略坐了坐,等到天色擦黑,果然看到一个身穿儒衫的身影来到方宅的大门口,敲门后进去。
奚昭在外面等了一刻钟,这才再次上门,这回有大人了,老者正在庭院里站着,看到他时一阵恍惚,“水娃?”
不,不是水娃,水娃已经年过四十,哪里还会是当年的少年模样?
“您是方老先生吗?家父派我前来拜访。”
方老先生恍惚过后,记忆回笼:“你是明渊的孩子吧?来的这么快?”
“我早前收到了信件,还以为要等半月才能到呢。”
“爹说,让我早些过来,也算是熟悉环境。”奚昭特有眼色的去搀扶着方老先生,把人往花厅里带。
迈过门槛,他的一角被一只小黑爪牵住了,“大哥哥,之前是你在门口吗?”
奚昭低头,看见一个矮墩墩扯住袖子,露出一个无齿的笑容。
“文文,进来。”方老先生露出慈爱的笑容,招呼方文进门。方文恋恋不舍的撒手,然后扑到爷爷怀里。
方老先生是个脾气,德高望重的前辈。他听说奚昭跑了两趟,连连感叹自己该早点回来的。
奚昭推脱说自己也没有提前告知,老先生要出门也很正常。
两边人吃了一顿简单的晚饭,方老先生把奚昭带到书房说话,“一眨眼的功夫,明渊的孩子都这么大,能够参加考试了,时光如水啊。”
奚昭谦虚:“这次下场,不为考中,而是想多增加一些经验,免得临考慌乱。”
方老先生但笑不语。以前奚明渊可是他最得意的弟子,是个什么性子他也能摸到个七八成。要不是有十足的把握,怎么会放自家孩子出来考试?况且,平定县是个科举弱县,读书人没有别的强县多,脱颖而出的机会也大了许多。
他试着考教了几个问题,奚昭都对答如流,这样的水平在县试里,拔尖了。
方老先生捋着胡须,难免有得意之感,一时没忍住,就把当年怎么发掘出奚明渊这个读书苗子的事情秃噜了出来。
奚昭一听,竖起耳朵,爹倒是经常念叨当年求学不易,但到底怎么个不易法,从来不说。今天倒是能听到一个正宗的版本了。
好奇,想听。
人老了就爱回忆当年,方老先生这样的更不例外。他从前也是个秀才,但考来考去没法子再进一步,考到三十来岁终於死了心,开始转头开起了私塾,教授学生。
老先生的私塾一直不温不火,总共只招到十来个学生。倒不是他的水平不高学识不够,而且平定县,穷啊,穷的出了名。每年一到缴赋税,县官就要变着法子的哭穷。
谁也不知道识字的好处呢?不仅能够科举上进当官,差一点做账房书吏也是门路。可束修从哪儿来?还有笔墨纸砚,书本杂学,每一笔都要银子呐。要是挤得出那笔钱,干点别的不好吗?
所以方老先生的私塾一直都只带了十几个学生,等到学生长大了,仅有两个考上秀才,其馀的都转行做了别的。
恰巧在这个时候,方老先生发觉,每次他上课,都有一个小孩鬼鬼祟祟的趴在窗户下来偷听,还在地上写写画画。方先生不动声色,瞧了好几天,这一看就惊为天人。
他在课堂上讲过一次的课文,那小孩一次就能记下来,还在地下划拉一块沙地,用木棍学着写字,还学的像模像样。
方老先生哪里见过这么聪明的孩子?天赋如此之高,让他心里痒痒。
他趁着上课的功课把小孩逮到,现场考了他背课文,只教了一遍,那孩子就能记下十之七八。
方老先生找到了孩子亲人,这才知道这孩子父母双亡,被族里的百家饭喂大的。喂饭养大还行,谁能再出钱去读书?那不是天方夜谭吗?
都送到手里的宝贝,却不能打开,方老先生一急,就跟当初的奚氏族长商量,束修可以全免,剩下的杂费,平摊,方先生自己也愿意出一半。
这样一算,还需要的钱就不多,加上有方先生的实力保证,族里的人也就认了。
奚明渊拿到这个机会,也没有辜负他们,他学了三年后,第一次县试就中了童生,让族人和方先生都看到希望。此后,奚明渊一步一步脚印,慢慢成了现在的样子。
奚昭听得楞神,他爹的故事,精彩程度超过任何话本啊,曲折离奇百折不挠,还能遇到好心人帮助,才有他今天的待遇。
要是他处在童年的情况,未必能够坚持下去呢。
方老先生心满意足的叹息:“这是老夫这辈子做过最成功的一件事。”他看到一个可造之材,再一步步将他塑造,真的很满足。
奚昭也明白了,为什么当时爹对他叮嘱过好几遍,要对方老先生恭恭敬的,不知不觉把态度调整的更恭敬。
“本来你来一趟不容易,我该留你休息的。”方老先生说:“但这院子不大,住的也挤,告诉我你住在哪里,我去瞧你。”
“那怎么能行。”奚昭连连摆手,“应该我过来的。”但他还是说清楚他住在哪个客栈。
方老先生记下后,看着天色不早,催促奚昭早点回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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